莫扎特奇遇記（八）

此時此刻，老羅正在店鋪里接待機器人劇團團長鮑勃。

“你怎么又來了？”老羅硬邦邦地問道，“上個月才幫你修好三個愛醬。你也太不愛惜機戲（器）人了。”

老羅的兩顆門牙中間有一條大牙縫，就跟電器行標志上的小機器人一樣，所以說話容易漏風，把“器”說成了“戲”，還經常把“是”說成“四”。

“唉，最近倒霉嘛。”鮑勃苦笑著，“有生意給你做，你還抱怨什么？今天，我把我們劇團的大明星帶來了。”鮑勃把他圓滾滾的巨大身軀往邊上一挪，露出了身后站著的一個機器人。

沒錯，這個機器人正是莫扎特。

“它可真漂亮啊！”老羅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霓虹燈一樣閃閃發光地看著莫扎特，嘴巴張得大大的，合都合不攏。

“它叫莫扎特，是我的音樂家機器人。”鮑勃得意地說。

“音樂家機戲（器）人？它會什么樂戲（器）？”

“什么都會！”

“真的假的？”老羅將信將疑，想了想，居然從桌上的一堆零件和工具里翻出了一只口琴。老羅把口琴在肚子上擦了擦，遞到莫扎特面前。

鮑勃朝莫扎特點了點頭：“來，秀一個！”

莫扎特接過口琴，放到嘴邊，吹起了一首藍調口琴曲。悠揚蒼涼的旋律一出來，老羅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仿佛一下子被帶到了西部的荒野中：老羅一身西部牛仔裝扮，腰上挎著一把左輪手槍，騎著一匹老馬，慢悠悠地行走在烈日驕陽之下。

老羅正沉浸在自己的牛仔英雄夢里，突然曲風一變，莫扎特竟然吹起了《豬八戒娶媳婦兒》。

老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這曲風轉變得也太夸張了吧！”老羅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鮑勃拉了老羅一把：“最近它不論演奏什么曲子都會串調，每首曲子演奏了幾個小節就會串到別的曲子，每首歌唱兩句就會換成別的歌，這個毛病你能修好嗎？”

“當然！你送過來的機器人，我哪一次沒有修好？”老羅拍了拍胸脯，眼睛朝右上方飛快地瞥了一眼。

“那要是修不好，你就得賠我耽誤演出的錢！”鮑勃狡黠地壞笑著。

“什么？那我不修了！”老羅氣呼呼地說。

“我開玩笑的！”鮑勃哈哈大笑，拍了拍老羅的肩膀，“那莫扎特就交給你啦！”

鮑勃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電器行，老羅看著他的背影，對莫扎特說：“碰到這樣的主人，算你倒霉。好了，跟我來吧。”

莫扎特跟著老羅來到了店鋪后面的工作間，老羅把莫扎特放在了一張修理臺上，然后朝不遠處的一個大塊頭機器人喊道：“大雷！開工了！”

大雷來到了老羅的身邊，它的身體被涂成鮮亮的橙色，腦袋前后各有兩只眼睛。它的身上長著三條機械胳膊，每條胳膊上裝著不一樣的工具。大雷的胸前嵌著一塊顯示屏，屏幕上是一個戴著博士帽和圓眼鏡的白胡子老爺爺。

“博四（士），查一下莫扎特四（是）什么型號！”

“遵命，老羅。”大雷胸前屏幕上的老爺爺回答道，它就是博士。博士經過機器學習，能聽懂老羅的漏風口音。它從屏幕上方的一個小洞里射出一束紅色光線，紅色光線投射到躺在修理臺上的莫扎特身上，把它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

“掃描完畢！莫扎特是巴洛克機器人工廠定制的機器人，配置了量子態中央處理器，128G內存，50T極速固態硬盤，除了常規的機器人運動控制系統之外，還有專用的VOX2300音頻處理芯片。”

“音頻處理芯片？說不定問題就出在那里。”老羅打開大雷肚子上的一個小蓋子，從里面抽出一根數據線，熟練地把它插進了莫扎特腦袋后面一個不起眼的小洞里。

“博四（士），接入莫扎特的操作系統，讓我檢查一下它的音頻處理芯片！”

“遵命，老羅。”博士說完，就從屏幕上消失了，屏幕上出現的是密密麻麻的程序代碼。

“VOX2300音頻處理芯片是斯坦威公司出品的專業芯片，采用了5納米12線程工藝，由20寸晶圓制造，包含2048個可編程邏輯控制單元。”雖然博士不在屏幕上，但是它的聲音通過屏幕邊上的喇叭繼續傳了出來，“VOX2300的芯片設計師名叫約翰·施特勞斯，很巧的是他跟著名的奧地利作曲家同名。作曲家約翰·施特勞斯生于1825年10月25日，代表作有《藍色多瑙河》《春之聲圓舞曲》……”

“博四（士），你又打岔了！”老羅無奈地皺了皺眉頭。博士原本是國際空間站里宇航員的電腦助手，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當年老羅聽說空間站換了新電腦，趕緊聯系航天局廢品站的哥們兒，把被淘汰的博士收了回來，安裝到了大雷的胸前。剛收來博士的時候，老羅覺得自己能和太空里的宇航員用一樣的電腦助手，別提有多得意了。可是沒過幾天，老羅就開始頭痛了。博士的腦子里裝了各種知識，不管你問什么，它不光會把所有相關的信息都告訴你，還常常會打岔。如果不打斷它，它可以說上三天三夜。

“給我一張芯片電路圖！”老羅命令道。

從屏幕上方的小洞里又射出一束綠色的光線，在半空中畫出了一張全息電路圖。

老羅對照著電路圖檢查莫扎特的芯片，可是沒發現有什么問題。

“要不，讓它一邊唱歌，一邊檢查？”老羅喃喃自語。

“莫扎特，你來唱首歌吧。”老羅對躺在修理臺上的莫扎特說道。

“請問您想聽什么歌？”莫扎特問道。

“嗯……你會唱《英雄好漢鐵骨錚錚》嗎？”這是世界機器人格斗大賽的官方主題曲，是老羅最喜歡的歌曲。

“會。鮑勃團長每天都會更新我的曲庫。我會演奏世界上所有的樂曲，也會演唱世界上所有的歌曲。”

“太棒了！開始唱吧！”

“機器之心，鐵骨錚錚，我們是最堅強的英雄好漢！”從莫扎特的口中傳出了渾厚有力的中年男低音。老羅聽到他最熟悉的歌曲，感動得眼眶都濕潤了。

“電流在跳躍，馬達在轟鳴，鐵甲鋼拳，天下無敵！”老羅跟著莫扎特一起唱了起來，激動得有些跑調。

“甜心甜心甜心甜心你是小甜心，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也愛不夠！”莫扎特突然用甜膩的女聲唱起了一首名叫《和你膩歪一輩子》的小情歌，老羅差點又從椅子上摔下來。

“停停停！這串調也串得太離譜了吧！”老羅趕緊檢查剛才程序哪里出了錯。

老羅檢查了一會兒程序，又讓莫扎特再唱一遍歌，然后再回去檢查，就這樣一次一次來回折騰，從下午一直修到傍晚，也沒發現問題在哪里。

老羅當然發現不了問題，這是莫扎特在故意搗亂呢。

“花子，給我來杯果汁！”老羅沮喪地往椅子上一靠，想要休息一下。

花子收起手里的雞毛撣子，從工作間的一角來到老羅面前。花子是老羅的保姆機器人。

“請問您要什么果汁？”花子的聲音親切溫柔。

“蘋果，梨，再加個繩（橙）子混在一起！”

“知道了。”

不一會兒，花子就端著一杯黑乎乎的飲料回到了老羅面前，把杯子遞給老羅。老羅正思考莫扎特的程序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接過杯子看也沒看就喝了一口。

噗！老羅把喝下去的飲料又噴了出來。

“這、這是什么東西？黑乎乎的，還有抹布的味道！”

“蘋果，梨，加上繩子。”

“繩子？我說的是繩（橙）子！不是繩子！”

“沒錯，是繩子啊。”

“橙子！不是繩子！”老羅用一根手指堵住牙縫，終于費勁地發出了“橙子”這個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話漏風！”

“哦，原來是橙子。因為我以前從沒聽你說過橙子這個詞，所以數據庫里沒有對應的正確詞語。”

“你有沒有常識？繩子能吃嗎？”老羅更氣了。

“我的數據庫沒有相關信息。不過請放心，下一次我就不會把你說的橙子和繩子搞混了。”花子彬彬有禮。

“啊！我要瘋了！今天做什么事情都不順！”老羅煩躁地撓著腦袋，“不干了不干了，明天再說！”

老羅起身，氣呼呼地離開了工作間。

夜深了。

老羅在電器行二樓的臥室里呼呼大睡。樓下的工作間里，莫扎特靜靜地躺在修理臺上。突然，他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是誰？莫扎特閉著眼一動也不敢動。

“01101010010101000001，10101001001010？1100101001，

0001011010001000100101？”

伴隨著腳步聲，傳來了一句機器語言。

莫扎特在心里把這句機器語言翻譯成人類語言，原來是一個機器人在說：“自己口齒不清，反倒來怪我？博士，你知道老羅說的是繩子還是橙子嗎？”

“我當然知道，我的機器學習程序早就習慣了老羅的口音。當然啦，我是航天局的科學家開發的，比你高級多了。”另一個機器人也用機器語言回答道。

這一定是花子和博士！莫扎特記得博士沒有身體，應該是大雷帶著他走過來的。

他們一定是匹諾曹！正常的機器人不會在主人睡著以后自己活動，也不會這樣聊天。

莫扎特真想馬上就跳起來告訴他們自己也是匹諾曹。但是有了失去愛醬03和愛麗絲的經歷，莫扎特變得非常小心。他決定再觀察一會兒。

莫扎特聽見兩人走到自己邊上，停了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