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明明不想見,可偏偏讓你每天都會遇見。有些人你每天都想見到,就是偏偏見不著。
樹樹這幾天就是在這樣復雜的心情中掙扎著,他做夢都想的依依卻一直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他每天吃飯都會端著碗,站在院子里向村里歪歪扭扭的小路張望。三天了,他還是沒有盼到他最想見的身影出現在村口。等待的滋味其實一點兒都不好受,樹樹這些天就被它折磨著。其實,他并不知道依依這些天更煩。父親不讓她出去見樹樹,他們的事被村里的人傳得沸沸揚揚的。這只不過是普通的談戀愛罷了,可是,村民們的意識還沒有現在這么開放,如果村里有小姑娘和小伙子經常在一起說說笑笑,就會被說成是“傷風敗俗”。可那時候的人太單純,年輕的姑娘和小伙子無論去哪兒都是成群結隊的,他們從不單獨行動。他們更害怕自己會在青春期做出過激的行為,會無意識傷害到對方。青春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美好的,但青春對所有人來說又都是迷茫的。
樹樹和依依他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談戀愛了,他們只是想每時每刻都見到對方,夜與晝都想和對方黏在一起,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戀愛呢?不知道,他們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依依在家中像一只無頭的蒼蠅,在自己的房間里踱來踱去。她見窗外的蒼蠅自由地飛,她有些羨慕。今天她沒有伸手去拍打,而是呆呆地坐在窗前望著它發呆。好逍遙自在,比人類自由。奇怪,她今天不討厭它了,也不嫌棄它臟了。她想:我要是一只蒼蠅就好了,我一定飛到樹樹的身旁緊緊地黏在他身上。這念頭一閃,就將依依逗笑了,她的臉上出現了兩朵紅云。
這時候,她多么希望表妹小春會出現,可這兩天她也如消失了一樣,一次也沒有來找她。依依坐立不安。青春的躁動攪動著她那顆不安分的心,她要如何才能擺脫現在這種情緒?
父親在埋怨,母親在嘆息。在那個缺少文化娛樂的年代,村里的婦女除了給村里的已婚男女添油加醋外,還不時觀察村里的少男少女。她們關心的不是外面的變化,而是生怕自己村里的小道消息被漏聽。
樹樹和依依不知何時也成了她們的談資。這讓依依的父親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他把傳言說給依依的母親聽后,依依的母親害怕得不得了。她本來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主兒,如今更害怕自己的女兒會做出什么傷風敗俗的事情。十八歲已經不小了,姑娘養大了當娘的就要提防。這種心理一直要到女兒“一夜淑女成佳婦”以后,才會有所緩解。
農村的女孩出落得太漂亮也是一種累贅,會引來多少麻煩。可長得不漂亮也是一種傷害,因為無論長成什么樣都會被他人議論。農村沒有城市開明,對于村里人誰家日子過窮了,她們首先不是想辦法幫扶,而是忙于嘲笑和議論。誰家的日子比別人家的好,她們又會過分地嫉妒和說風涼話。在我看來,農村山清水秀,空氣清爽,什么都好,可我就是受不了她們那帶有鋒利刀片的口舌。她們溫柔的眼光里讓人迷惑,你始終無法預料她們嘴里吐出的語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我們去尊重,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讓你去恨。不管在哪里,都會讓我們有想見的和不想見的人。
身處喧囂都市,我們總渴望躋身上流階層;退居靜謐鄉野,又想做超然世外的凡人。人性總是矛盾的,既不甘心隨波逐流,又難以掙脫世俗的枷鎖。或許真正的自我實現,不在于選擇城市或田園,而是能在物欲橫流中守住本心,在紅塵浪涌中尋得屬于自己的答案。青春有過期的時日,可流言蜚語沒有消停的年代。它伴隨著人類一代一代地度過,人們被它如耍猴一樣戲弄。人類的志氣也有可能被它消耗殆盡,也有可能被它激發出驚人的壯舉。
依依就是被這些流言打清醒了的另類。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一廂情愿地追著樹樹跑呢,還是樹樹早已化身為老鷹,正伺機啄食她?這是偶然,還是必然呢?前途雖沒有一點兒光亮,渾身卻充滿斗志,她要和父親做長久的斗爭。或許下一秒她的腦海中就會有精密的計劃。她不再轉悠了,而是倒在床上開始呼呼大睡。
大腦卻在向她傳達著無比清醒的指令,一定要和父親爭取到屬于自己的自由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