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色彩視角探究《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象征主義

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以下簡稱菲茨杰拉德）是20世紀20年代美國最杰出的作家之一，被譽為美國“爵士時代”的代言人和桂冠詩人，《了不起的蓋茨比》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作為一本享譽世界的名著，作家運用精湛的文筆，采用高超的象征性創作手法，將文本內容與象征主義相融合，再現了美國“爵士時代”的人情冷暖。關于《了不起的蓋茨比》的研究眾多，本文從色彩視角出發，深入分析文本字里行間的內涵，挖掘其中的象征意義，探討作家如何通過色彩這一紐帶具體描繪事物本質，以突出并深化作品主題，為讀者呈現一部充滿藝術魅力的文學佳作。

一、象征與象征主義概述

象征指通過聯想、相似或慣例代表其他事物的東西，如物體、圖片、書面語、聲音或特殊標記。象征手法能夠以簡潔的形式傳遞復雜信息，因而在各行各業中被廣泛應用。以交通領域為例，路邊的指示牌常借助直觀圖形傳遞信息：樹木與房屋的組合代表前方有村莊，雨滴或雪花則提示可能出現惡劣天氣。文學意義上的“象征”是以詞語、意象、背景、事件或人物角色等暗示并深化作品意義，這些形式自身沒有過多含義，由于被作家在特定文字環境中加入了相應內涵，逐漸演變為具有特殊屬性的象征主義。文學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在特定的歷史背景與作家經歷影響下，象征主義作為一種文學思潮，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人類社會，并且成為文學領域重要的思想課題，對于當代乃至后世文學影響深遠。象征主義的標志性起源被譽為“象征主義運動”，在19世紀末的法國，一些年輕有為、思想前衛的詩人為突破傳統文學思想的束縛，主動發起“反對僵化文學慣例”的運動，他們向世界傳達了更有藝術特色的寫作模式，利用文字形成高度象征性語言，將情感的表述變得更加微妙，并且具有獨特的暗示性色彩，讓讀者在文字藝術的感染下，更貼切地感受到作者心理最真實的感觸。

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大量運用象征主義手法，其中色彩象征尤為突出。這些象征元素不僅深化了作品的思想內涵，還通過意象的貫穿性運用強化了敘事結構的內在關聯，最終構建出對“美國夢”幻滅這一核心主題的深刻批判。作家在小說中多處運用了色彩暗示，增加了常見事物的象征意義，將主人公內心世界表述得更為清晰，仿佛能透過紙面傳遞思想，擺脫時間、空間的局限，打通了現實世界與讀者的連接通道。象征主義能夠巧妙關聯外部與主題，賦予事件、人物以新的意義，成為連接有形與無形的橋梁，揭示出作者所要表達的意義。象征主義手法的應用，可以更好地呈現作品的主旨，將人物的性格、特點、魅力淋漓盡致地展現，使讀者更全面地理解作品。

二、《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運用顏色象征主義的意義

小說以主人公蓋茨比的名字命名，并且加入了“了不起”來修飾，增加了文本的趣味性和吸引力。但讀罷全文后，蓋茨比的經歷卻令人唏噓不已，跌宕起伏的情節很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在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蓋茨比原本出身貧寒，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外出闖蕩，在賺到了巨額的金錢后，他決定去追求自己的愛情。戰爭的爆發打亂了原本的生活節奏，蓋茨比的夢中情人黛西早已嫁作他人婦，擁有財富的蓋茨比不顧道德的約束，以高調炫富的方式吸引黛西的注意。但西方資本主義世界是虛偽的，猶如那個時代的社會，燈紅酒綠的背后充斥著冷漠。蓋茨比自以為得到了黛西的青睞，但她實際喜歡的只是蓋茨比的財富和地位，蓋茨比遭遇車禍直至去世，留在身邊的并不是愛人黛西，結局只有無限凄涼。

菲茨杰拉德筆下的《了不起的蓋茨比》，以悲傷的愛情故事，批判社會的虛偽與自私，采用象征主義寫法極大地提升了藝術品位。作家運用大量精致、微妙的藝術手法，其中以顏色象征最為突出，書中描寫顏色的詞極為常見，有效傳達了各個人物在不同時間、場合下的思緒，色彩的切換表達了各自的感受。小說中的色彩運用具有一定的諷刺意味，它在傳達表面意義的同時，又通過色彩揭示了被掩蓋的本質，從而深化了主題。菲茨杰拉德的象征主義手法，并非慣常采用的神秘暗示或隱晦謎題，而是充滿了寫實主義風格，通過具體事物來表達抽象意義，使得一些看似平凡的細節變得引人入勝。

三、《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顏色象征主義的運用

顏色象征主義指在各種文化中使用顏色作為象征，不同的色彩象征各自的事物，相同的色彩在不同文化中也會呈現不同的文化意義。菲茨杰拉德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作家，同時在繪畫方面也有很深造詣，這種天賦令他喜歡使用純色描寫生活。探究書中顏色的象征意義，我們能更深刻地了解人物性格和小說主旨。

（一）綠色的運用

在人類文化傳統中，綠色常被賦予春天與希望的象征意涵。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三次極具匠心的綠色意象運用—特別是那盞跨越海灣的綠色燈塔，往往在人物命運轉折的關鍵節點閃耀，既為困頓中的角色注入精神慰藉，又為敘事進程鋪設新的可能性。書中最神秘的光就是那道神秘的綠光，這種貫穿文本的色彩隱喻，構成了推動故事發展的詩學動力，令世界讀者津津樂道，被譽為全書的第一個象征。作家極為推崇這道綠光，原文這樣描寫：“當我伸手去嘗試抓住對面碼頭閃爍的綠光……望向碼頭的方向，那道綠光還依然在那里。”即便是在影視作品中，這道綠光也極為令人遐想，與其說蓋茨比伸手想抓綠光，不如說他想把握愛情和未來，綠光在虛空中朦朦朧朧、自由神秘，令他的內心必然產生無限崇拜。書中也沒有故作玄虛，綠光的來源正是黛西家碼頭的盡頭，是一個給予蓋茨比希望的化身，握不住的綠光又充滿了寓意，象征他視黛西為希望之源，追求綠光就是對“美國夢”的追求，注定了這樣的希望能夠鼓舞人心，也會在未來某個時間破滅。

即便蓋茨比擁有令常人羨慕的財富和地位，但他對黛西的感情違背道德，使他始終處在悵然若失的狀態，黛西的自私和虛偽更令他一蹶不振。在這樣的狀況下，菲茨杰拉德在書中加入了第二次綠光，再度將象征希望的色彩注入主人公的生活中。當蓋茨比見到了心心念念的黛西時，書中這樣寫道：“要不是有霧，我們可以看見海灣對面你家的房子。”“你家碼頭的盡頭，總有一盞通宵不滅的綠燈。”同樣的綠光、同樣的光源，散發著綠色光芒的燈光，作為蓋茨比堅守的夢想，之前雖然握不住卻很清晰，如今竟然充滿了迷霧，令這份綠光更加閃爍、迷茫，預示著感情與夢想的必然破滅。最后，曾經令人羨慕的主人公蓋茨比凄涼地死去了，綠光也最后一次出現，作家借用他好友尼可的話強調：“他信奉這盞綠燈，這個一年年在我們眼前漸漸遠去的極樂的未來。它從前逃脫了我們的追求。”再度表明，“美國夢”和“爵士時代”能給人無限憧憬，但破滅是必然的結果。

（二）黃色的運用

黃色的出現，總會給人以日落西山、滿是迷茫的感覺。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黃色被賦予了墮落的象征意義，用來表現資本主義時代人性對財富的貪婪。黛西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彰顯她的青春和美麗，在很多衣服上都配有黃銅紐扣，筆的顏色也是誘人的金黃色，點綴在白色中的黃色更加顯眼，象征了黛西是拜金主義的典型代表。這個影響了蓋茨比一生的女人，享樂主義是她人生的信條。蓋茨比曾用他聰明才智，賺到了令人驚嘆的財富，卻在夢想和愛情中迷失自我，選擇用炫富的方式吸引意中人，為人生埋下了隱患。

菲茨杰拉德在書中用了大量黃顏色，比如蓋茨比有一輛黃色的勞斯萊斯，每次提及這輛豪車，都會用“黃色的車”來代替；在蓋茨比舉辦的派對上，演奏的是黃色的雞尾酒音樂，有次聚會上的兩個姑娘也穿著黃色連衣裙；喬丹的頭發也有一種“秋葉黃”的色調；他送給黛西的梳子也是“金燦燦”的。毫無疑問，黃色成為上流社會財富的象征。他們在其中奢侈地享受生活，又極盡手段攝取他人財富，賦予了黃色負面的象征意義。在黛西的身上，作家總是用黃色點綴，將她的個性展現得淋漓盡致，因為一條三十多萬美元的項鏈而沉淪，不顧對方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一頭扎進來空虛、寂寞的婚姻。后來，黛西再度遇到五年前被她甩掉的蓋茨比時，發現他有著驚人的財富和地位后，悔恨的淚水瞬間洶涌而出。黛西一切的行為都圍繞金錢進行，深受黃顏色籠罩下的社會環境影響。

（三）白色的運用

在菲茨杰拉德的世界觀里，白色能夠滌蕩世界，是沒有被玷污的真實色彩，讓人心靈獲得寧靜。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蓋茨比將白色視為純潔的象征，記憶中的黛西是那么清純，少女穿著白色衣裙翩翩起舞，展現原始、純真的女性美，成為他一生無法磨滅的記憶。但顏色的象征意義是變化的，同一個人不同時期，即便是同樣的顏色卻有著不同的寓意。婚后黛西車、衣服、房間顏色依舊是白色，卻再也無法掩飾她的拜金與自私，曾經象征純真的顏色，如今卻只能裝飾表面的美麗，淪為對逝去時光的一種回憶，以及對現實的無限諷刺。黛西喜歡用白色的窗簾裝飾房間，少女時代的房間顯得素雅，充滿芳香令人沉醉；婚后的窗簾依舊潔白無比，卻為房間帶來了空虛和冷漠，生活缺少愛情和溫馨。

也許是受到記憶中愛人的影響，即便是擁有財富與地位后，蓋茨比對白色的喜愛毫不掩飾，他總是愿意穿著一套白西裝應酬，豪宅將白色作為裝飾基調，究竟是喜愛白色，還是為了迎合記憶中女神的愛好，或許只有他本人最清楚。從蓋茨比追求黛西的方式，不難看出他獲得財富后的變化，經商的睿智與情商無關，為了追求所謂的愛情和夢想，他失去了自我。此時的衣食住行中出現的白色，充滿了對他的諷刺性意味，顯示出這一階段蓋茨比無比空虛的內心世界。菲茨杰拉德用白色點綴蓋茨比的生活，為他的愛情和理想破滅埋下伏筆，縱然一切行為是為了向往美好，仍然逃不掉大環境下“美國夢”破碎的悲慘結局。

（四）其他顏色的運用

菲茨杰拉德的筆下色彩斑斕，各種顏色增加了小說的韻味，豐富了其中的內涵和象征意義。比如，被人們視為理想化身的藍色，在小說中先后以不同狀態出現，如其中描述埃克勒伯格大夫“瞳孔巨大，眼睛湛藍”。藍色也代表憂郁、平靜和信念，預示著還留有希望，能夠讓人感到自由氣息，卻隱隱透露著作家的憂傷和呼喚。現實的變化總令人措手不及，在《了不起的蓋茨比》后文，藍色逐漸被斑駁的黃色取代，不再以單純的顏色象征“美國夢”的復雜。現實是夢想破滅的最大助力，神秘的綠色總是吸引蓋茨比去尋夢，但顏色逐漸變得雜亂起來，藍色、綠色與黃色彼此摻雜其中，令人無法掌控其中的變化，預示著蓋茨比前途渺茫，悲劇難以避免。

小說中不乏灰色、紫色、金色等顏色出現，每一種顏色在象征主義的加持下，被賦予了生命與情感的價值。比如，作家用灰色刻畫環境的惡劣，展現出心靈內外的荒蕪和沉寂；紫色是高雅的象征，表明黛西在蓋茨比心中崇高的地位，為他悲劇的結局埋下伏筆；金色能給予人們視覺盛宴，可指代財富帶來的享受，也用于象征“爵士時代”的奢靡和虛榮。各種色彩共同勾勒出美國“爵士時代”的社會百態。作家運用嫻熟的技法，利用色彩的變化構建了不同的環境，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豐富了小說內涵。

菲茨杰拉德善于用色彩雕琢文字世界。小說中的色彩總是出現得恰到好處，每一種顏色都被賦予了特殊含義，在不同時期、不同人物身上，色彩的象征性隨之轉換，展現出蓋茨比“美國夢”的虛幻、縹緲。紙醉金迷的社會環境加劇了其夢想的破滅。

《了不起的蓋茨比》是一部風靡世界的著作，作家用精湛的文筆，為讀者再現了美國“爵士時代”的人文歷史和生活狀態，即便經過了百年的歲月浸染，字里行間依舊留有濃厚的時代氣息，給人深深的震撼。作家的文字駕馭能力、寫作技巧、對色彩象征主義的掌控令人贊嘆，值得我們不斷鉆研和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