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5月4日,上海市各團體召開五四運動紀念大會,宣告擁護南京國民政府,并呈請國民政府通緝“學閥”章太炎、張君勱、黃炎培、沈恩孚、胡敦復、蔣維喬、郭任遠、朱炎、殷芝齡、劉海粟、阮尚介、淩鴻勛、張東蓀、袁希濤等[1]。6月中旬,國民黨上海特別市黨部呈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繼續通緝這些“學閥”[2]。無論是紀念大會的通緝宣言還是市黨部的通緝呈文,在政局極為混亂的情形下,對這些被目為“學閥”的學界大佬來說,實在都不是可以“平常對待”的事體。他們中有不少人與中國科學社關系密切,胡敦復為中國科學社提供上海事務所辦公場地,在1920年第5次年會上當選特社員,是1922年成立的新董事會核心人物。黃炎培、沈恩孚曾為創刊的《科學》題詞,黃炎培在1917年第2次年會上當選贊助社員。袁希濤在1924年第9次年會上當選贊助社員,選舉時胡明復介紹說:“袁先生為當今教育界巨子,其事業道德為社員所共知,且袁先生對于本社極為熱心,曾為本社募捐巨款[3,p118]?!蓖瑫r,曾任中國科學社第二任社長(1923—1925年)的丁文江因擔任孫傳芳治下的淞滬商埠督辦公署總辦,在被國民政府通緝的傳言中悄然離開上海??梢?,以“研究學術,共圖中國科學之發達”為宗旨的中國科學社,在以革命為名義建立的國民政府面前,面臨著如何協調“科學與革命”的新問題。
中國科學社創始人與核心領導成員任鴻雋、楊銓都是辛亥革命元勛。任鴻雋留學日本時積極從事革命活動,曾任同盟會四川分會書記、會長等,發表《川人告哀文》《為鐵道國有告國人書》等,慷慨激昂,極盡渲染之能事。武昌起義后,他棄學回國參加革命,曾任南京臨時政府總統府秘書,負責文告起草等工作,孫中山《告前方將士文》《咨參議院文》《祭明孝陵文》等都是他的手筆。南北議和,南京臨時政府解散,與奔競于官場、亟亟于利祿的時人不同,與在新秩序中以勝利者自居的大多數革命者不一樣,任鴻雋與秘書處幾位同事決定繼續到國外求學,“為將來國家儲才備用”,議請政府資送留學,引發了民初“稽勛局大派東西洋留學生”潮流。由此,任鴻雋從一個“革命”的青年行動者轉變為“科學建國”的實踐者,“國家建設”成為其終生不渝的志業。
1918年秋留美回國后,任鴻雋為募集中國科學社基金南來北往,東奔西走,悠游于各派勢力之間:在廣州與生病的汪精衛“既彼此多暇,因得時時往見”;在北京得教育總長傅增湘贊助,“于科學社基金頗有所獲”;在上海時時造訪孫中山,孫將《孫文學說》相關科學部分“屬為校讀”??梢?,“脫離革命”的任鴻雋與革命黨人保持了極為密切的關系,因此他后來總結說,中國科學社后來獲國民政府“多所佽助,蓋承孫先生之志也” [4]。
楊銓求學中國公學期間,結識任鴻雋、張奚若、胡適等,受到革命潮流熏陶加入同盟會。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也任職于總統府秘書處,負責收發機要文件。與任鴻雋一樣,他在南京臨時政府解散之后也選擇留學美國,完成了從一個“革命青年”向“科學青年”的轉變。與任鴻雋不一樣,楊銓回國后還經歷了從“科學青年”向“革命中年”的轉變。留美回國后,他先任職漢陽鐵廠,不久辭職來到當時中國科學社的大本營南京,任南京高師經濟學教授兼商科主任。國立東南大學成立后,任社會系主任并籌備工科。在南京,除宣揚科學外,楊銓也演講“科學與社會主義”等,再次傾心革命。學校當局對他在校宣傳社會改造思想的行為不滿,予以排擠。楊銓憤而辭職,南下廣州,再次擔任孫中山秘書,“拋棄茍全亂世之教讀生涯,恢復十年前之國民革命生活”。革命工作之余,探索革命與科學的關系,希圖在其間架設橋梁。
1926年元旦,楊銓在《民國日報》增刊發表《科學與革命》,說“自科學發明以來,世界的進化,雖然快得許多,文明得許多,但同時亦增加了不少的破壞、墮落與戰爭”,其原因是“科學家與革命家分道揚鑣不能合作”。他認為科學家身上有兩個毛病,一是專注于自己的研究,對外界不聞不問,任意讓軍閥、奸商利用他們的發明創造;二是容易被貪官污吏引誘,忘卻研究科學的使命。因而指出:
惟有科學與革命合作是救國的一個不二法門。換句話說,便是革命家須有科學的知識,科學家須有革命的精神,共同努力去研究社會問題,以及人生一切的切身問題,中國才有救藥,世界上才有光明。[5]
作為一個較為系統學習過科學而不以科學研究為終身職志的革命者,楊銓鼓吹科學家們將科學與革命結合起來,成為具有革命精神的科學家??茖W家本身就具有革命精神,否則不可能突破科學已有的框架,獲得突出的科學成就。既然要求科學家具有革命精神,那么革命家當然也應該具有科學精神,這似乎更為重要,他指出了這一點,卻沒有著意強調與進一步討論。
除任鴻雋、楊銓外,也有不少社員正在廣州從事革命并成為領導人,如汪精衛、孫科、黃昌榖等,汪精衛于1921年年會當選特社員,也是新成立的董事會董事。而一些國民黨元老諸如蔡元培、吳稚暉等與中國科學社的關系也極深。因為這些關系,廣州成為中國科學社回國后除南京、上海以外重要的社務中心地,不僅成立有社友會,還有專門的社友會辦公場所,并積極籌設圖書館等。由此,在廣州召開年會也成為中國科學社的重要選項之一。
1922年第7次年會原計劃于8月15日在廣州召開,曾發布《中國科學社第七次年會啟》,稱“此次年會會務極為重要,修改章程草案及社務進行計劃皆將于此取決,且廣州為國內最新都市,尤擅風景名勝,各省人士多遠道來游,會務之暇兼事考查游覽,一舉而兩得焉。務望社員聯袂偕來,共成盛舉”云云,并委任汪精衛、陳伯莊、張天才為年會籌備委員[6]。終因陳炯明炮轟總統府造成廣東政局大變,不得不將這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年會改在南通舉行。
隨著廣州革命形勢的發展,中國科學社在廣州召開年會也是水到渠成。1925年8月27日,第10次年會社務會曾討論翌年年會地點,青島、杭州和廣州都被提及,議決由理事會決定。1926年3月15日,理事大會(第52次理事會)議決,年會在廣州舉行,并推舉汪精衛、孫科(時任廣州市長)、張乃燕(時任國立廣東大學校長)、黃昌榖(時任廣州國民政府秘書長)、鄧植儀等為年會籌備委員。6月4日,在第53次理事會上,任鴻雋報告赴粵接洽年會籌備情形,委員孫科、褚民誼、張乃燕等“方在積極籌備此事”,國民政府撥粵幣3000元作為招待費[7,p85,p89]。
1926年8月27日,中國科學社第11次年會在中山大學農科學院開幕,孫科主席,譚延闿致歡迎詞,何香凝、經子淵、吳稚暉、楊銓等先后演說。會期6天,到9月1日結束。會議選舉譚延闿、蔣介石、張靜江、宋子文、陳陶遺、傅筱庵、江恒源、張乃燕、張乃驥、王岑等為贊助會員,吳稚暉、孫科等為特社員;時任中山大學森林系主任沈鵬飛提議呈請國民政府撥地助款建設廣州科學博物館,討論推褚民誼、鄧植儀、黎國昌、楊銓、沈鵬飛辦理此事;參觀黃埔軍校、石井兵工廠等新興革命軍事基地;出席市政廳發起的“社會調查討論會”。當然,更值得重視的是年會學術交流(論文宣讀)之外的公開演講[3,p132-136]。
1926年8月28日,吳稚暉講《科學與洋八股》,過探先講《科學與中國農業之革命》;8月29日,孟森講《廢除不平等條約》,王琎講《化學研究與實業》;8月30日,楊端六講《法制與思想》,李熙謀講《無線電》,曾昭掄講《化學戰爭之常識》;9月1日年會最后一天,胡先骕講《生物學研究與人生》,褚民誼講《科學與生命》,王琎講《科學與民生》,何魯講《科學與救國》。從這些題目可以看出,演講者們討論了科學的多種面相,諸如科學與實業、科學與人生(包括生命)、科學與民主、科學與救國等,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時為中國農業科學代表人物過探先的演講。其大意說革命要完全成功,須先從事農業革命工作,“但農業革命工作非宣傳所可濟事,須從實際上做去,方能收效;為實際工作,非采取科學不為功,蓋因政治革命乃為一時的,不徹底的;農業革命方為根本的及徹底的”。過探先所謂的農業革命指農業科學研究的突破與進步。他指出農業革命與政治革命的本質性區別,農業革命需要腳踏實地地從事農業科學研究,能真正改變中國社會面貌,因而是“根本的及徹底的”;以“宣傳”為法寶的政治革命是“一時的”,因而是不徹底的。
廣州年會無疑是中國科學社與國民革命政府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國民政府的招待極為熱情,楊銓在1927年上海年會開幕式上演講,稱去年“在革命根本策源地廣州開會,國民政府招待極優,表示最熱烈之歡迎,今年在上海開會,國府歡迎不減于去年”。在白崇禧、郭泰祺舉行的宴會上,楊銓代表中國科學社發言,繼續闡述“科學與革命”的關系,提出“科學家與革命家訂婚、結婚”之說:
本黨同志為社員者亦眾,惟去年在粵開會,關系乃益密切。中國之科學家與革命家至斯乃入訂婚時期,此后聯合而謀中國之改造。今訂婚已及一年,吾人甚盼早日結婚,而產生一自由平等之新中國。[3,p144]
1927年9月3—7日,中國科學社第12次年會在上海舉行,主席蔡元培恭讀孫中山遺囑并致開會詞,指稱“三民主義”完全以科學為根據,故為同人所信仰。隨后代表發言,中央教育行政委員會代表褚民誼略云孫中山“知難行易”學說,完全用科學方法研究而來,故“革命須采用科學始可以救國”,“革命固重破壞,但破壞后必須建設,欲圖建設又非借助于科學家不為功”。張定璠代表衛戍司令白崇禧略述科學與戰爭及建設的關系,希望“各科學家用科學方法建設一切事業,以期實現總理之‘建國方略’”。剛剛游學歸來的胡適希望國人拋棄哲學文學生活,“集中于科學事業、物質建設”。郭泰湛代表外交部次長郭泰祺致辭,大意謂中國缺乏科學化精神,“希望各科學家負建設中國物質文明之責,而使全國事業科學化” [3,p139]。
除參會社員外,出席開幕式的嘉賓可謂各方代表齊全,他們闡揚孫中山無論是“三民主義”還是“知難行易”學說都具有科學性,是革命與科學的完美結合,希望科學家們利用科學知識與技能為革命后的中國建設貢獻力量。這也成為本次會議演說與講演的“主旋律”,無論何種宴會場合,都是這種基調。開幕式當晚,上海社友會在靜安寺路華安保險公司樓上設宴,來賓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冷欣演講,表示“現在雖屬軍政時期”,但建設刻不容緩,希望科學家們用科學方法建設國家,“以為達到訓政時期之基礎”;中國人“科學觀念極淺”,希望科學家們著力科學普及,使“科學民眾化”。第二天晚宴由中央教育行政委員會、第四中山大學、上海市教育局在大東酒樓舉辦,朱經農代表上海市教育界發言,“希望各科學家設法使科學智識普及于上海民眾”。建設之外,科學宣傳與普及也成為科學家們需要重視的工作。
第三天由白崇禧和郭泰祺舉辦午宴,“席設交涉署外交大樓”。白崇禧在南京,不能親自招待,張定璠代表致歡迎詞,說“革命目的在于建設,非借科學之努力奮斗不可,希望科學家應用科學方法,實現總理之建國方略,以建立中國之物質基礎”。郭泰祺致辭,稱國民政府歡迎中國科學社有兩個意思:第一,“科學之精神目的,與國民政府革命之精神目的,完全一致”;第二,國民革命形勢發展很快,“惟建設尚未著手,其原因在于缺乏科學人材之援助”,此后對科學家的需求,“實較去年在粵開年會時為尤急迫,甚望科學家能早日參加革命建設”。革命與科學在精神目的上具有同一性,革命后的建設對科學更為倚重。
第四天中午,商務印書館在大東酒樓宴請,王云五致歡迎詞,稱“商務如一販賣科學文化機關,科學社則如制造文化之工廠;又商務似工頭,科學社似工程師,互相合作,不能分離”。下午4時,上??偵虝?、縣商會、商業聯合會與閘北商會四團體開歡迎茶話會,褚民誼代表科學社答謝,稱“本社前在廣州開會時,得到兩句結論:革命家要科學化,科學家要革命化”,現改為“科學家要工商化,工商家要科學化”??茖W與革命不斷融合,這種相互關系可以泛化到其他領域,諸如工商業。問題是,工商業化的科學家還是科學家嗎?晚8時,中國科學社在華安保險公司答宴上海各界,李石曾演說,稱“科學問題與政治問題雖同等重要,而科學問題尤為政治問題之根本,不容忽視。希望各科學家積極用科學方法,使全國科學化云云”。科學才是解決中國問題的基礎,這自然是對中國問題的簡單化。
年會最后一日,在國民黨上海市黨部舉行的宴會上,后來曾與胡適大打筆墨官司的陳德征代表市黨部致歡迎詞,說中國科學社今年在上海舉行年會,“使上海市民眾愈明了科學家熱心與奮斗及科學之精神,本市黨部尤為感激”。楊銓代表社員致謝詞,將他的科學與革命“訂婚”“結婚”論演化為“兄弟”論:“前曾有革命與科學訂婚諧語,實則中國之革命與科學為弟兄……弟兄若能合作,必可早奏中國改造之功[3,p138-149]。”
本次年會充分顯現了國民政府在國家建設中對科學家的渴望與倚重,但同時也實實在在地顯示了科學與革命結合后在相當程度上就失去了科學的本真面目。雖然會期有5天之多,但主要精力在奔赴各種宴飲上,僅僅召開一次學術交流會,還因赴白崇禧、郭泰祺宴而提前散會,“未能一一宣讀”。時任理事會書記、年會后當選會長的竺可楨次年年會批評說:“去年在上海開會,幾將大半之時光消廢于各種應酬宴會,似覺于社務方面減卻幾分討論之機會[3,p152]?!斌每蓸E的批評在相當程度上“失之偏頗”,年會召開了兩次社務會,對社務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在中國科學社發展史上第一次出現理事選舉無效的“事故”:司選委員之一葉企孫以人數不足、他對選舉結果不認同為理由,按照章程規定(司選委員三人中一人不同意,則選舉無效)宣布此次理事選舉無效,議決重新選舉。當然,更值得注意的是,在9月6日年會的第二次社務會上,竺可楨提議由中國科學社向國民政府呈請設立國家研究機關。議決中國科學社成立專門委員會,搜集學術上各種材料,詳細規劃,向政府建議組織國家研究機關[3,p145]。
雖然早在1927年5月9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第90次會議上就決定成立國立中央研究院(下簡稱中研院)籌備處,并推張靜江、蔡元培、李石曾、褚民誼、許崇清、金湘帆為籌備委員,但其籌設一直處于停頓狀態。直到10月1日,大學院成立,蔡元培任院長、楊銓任教育行政處主任,將中研院置于大學院下,中研院籌設才真正啟動。11月20日,召開中研院籌備會及各專門委員會聯合成立大會,聘請各研究所籌備委員(表1)。
1927年6月,竺可楨應蔡元培邀請離開南開大學回南京籌備氣象研究所,他自然清楚中研院既然在籌設之中,又為何還在中國科學社年會上提出議案,呈請政府設立國家科學機關,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他也清楚地知曉中研院的籌設處于停頓狀態,需要借助外力予以推進。中國科學社最終是否向國民政府提出呈文,已不得而知,中國科學社議案對中研院的籌設是否有促進作用,也沒有資料可以證明,但中國科學社作為當時影響最大的綜合性民間科學社團,集中了千余名留學精英,其人才儲備與組織準備是蔡元培、楊銓在籌設中研院時不得不予以借重的智力資源。這些籌備委員中除少數幾個人外,都是中國科學社成員,其中翁文灝、竺可楨曾任或現任社長,楊銓、周仁是創始人,唐鉞、胡剛復曾任或現任理事,李四光、曾昭掄、趙承嘏、宋梧生、徐淵摩、陳世璋、曹惠群、丁燮林、胡適等或是未來的理事或是上海社友會骨干。雖然中研院是以蔡元培在德國、法國所見并借鑒蘇聯政府支持科學研究的模式建立起來的,但各研究所的成立及其發展不能不受到這些籌備委員的影響。1928年6月9日,中研院正式成立。
由表2可見,中研院早期主要領導人除高魯、楊端六、傅斯年等少數幾人外,幾乎都是中國科學社領導人或中國科學社生物所培養的研究生。蔡元培與中國科學社關系極深,1935年7月,他發表聲明辭去各種兼職23個,包括一些學校的董事長、董事、校長,一些團體的董事、會長、評議及會員等,但沒有辭去中國科學社任何職務。他采取無為而治,將中研院的具體籌備與運行發展交給楊銓。楊銓作為總干事,在中研院的籌備與運行上作用尤為突出。楊銓被害后,蔡元培致悼詞曾說:“中央研究院之得有今日,先生之力居多[8]。”
正因中國科學社在中研院的籌建與發展初期作用突出,一定程度上局限了中研院人才選取,對其發展產生了不良影響。1929年4月,傅斯年致函蔡元培說楊銓做事情“有極大的長處,有不小的短處”,極大地影響了中研院的發展:“中央研究院甚熱鬧,實則真正的人才沒有幾個,而真的學者如仲揆(李四光)諸位,未嘗不感覺此院之無意義,恐以后真學者將漸去,而科學社的‘科學家’要逐漸而來,愈弄愈成衙門[9]。”在傅斯年看來,當時中研院只有李四光等少數幾個真正學人,大多是中國科學社的“科學家”,因此表面很熱鬧,實際上“無意義”。無論如何,中國科學社對中研院的創建與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影響,在這個過程中,中國科學社自然也通過中研院擴大了自己的影響。
對中國科學社的發展來說,更為重要的是于1927年年會后獲得了國民政府撥付的40萬元的二五國庫券,成為中國科學社發展史上最大的一筆款項:上海年會后,中國科學社召開理事會,組織預算委員起草預算,呈送中央教育機關請求補助[7,p99]。1927年12月5日,以董事會名義向國民政府申請經費100萬元。12月29日,中國科學社收到財政部撥付30萬元二五國庫券[10]。其后再追加10萬元,成40萬元,中國科學社專門成立了以蔡元培、宋漢章、徐新六組成的基金管理委員,有此基金為基礎,中國科學社開啟了邁向事業“頂峰”的征程。
在國家科學政策日益重要的時代,政府在科學發展上的作用與地位愈來愈明顯,因此,作為當時最為重要的民間科學社團,中國科學社希望通過與政府的密切合作,提高政府對科學的支持力度,使中國的科學獲得前所未有的發展空間。中國科學社如此行事,本無可厚非,但作為一個民間學術社團,“民間”與“學術”是其本質所在,與政府關系過分密切就會失去其“民間”與“學術”的本色。中國科學社日后之所以走過一段曲折的道路,在相當程度上可歸因于它與政府權力之間的這種關系,不能不說這是民國學術社團之發展的“時代性悲劇”。
[1]五四學生運動紀念大會紀. 申報, 1927-5-5(13).
[2]市黨部呈請通緝學閥. 申報, 1927-6-17(15).
[3]王良鐳, 何品編注. 中國科學社檔案資料整理與研究·年會記錄選編. 上海: 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 2020.
[4]樊洪業, 張九春選編. 科學救國之夢—任鴻雋文存. 上海: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 2002: 685.
[5]楊銓. 楊杏佛文存. 上海: 上海平凡書局, 1929: 69-77.
[6]中國科學社第七次年會啟. 科學, 1922, 7(5): 封二.
[7]何品,王良鐳編注. 中國科學社檔案資料整理與研究·董理事會會議記錄. 上海: 上??茖W技術出版社, 2017.
[8]高平叔編. 蔡元培全集(第6卷). 北京: 中華書局, 1988: 293.
[9]王汎森等主編. 傅斯年遺札(第1卷). 臺北: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2011: 204-205.
[10]總干事報告. 科學, 1928, 13(5): 6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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