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南灣”外銷畫特征

摘 要：《澳門記略》曾記載“有南北二灣，可以泊船……二灣規圓如鏡，故曰濠鏡。”文中的南灣作為澳門的外港，是重要的貿易港口。澳門作為西方繪畫傳入的第一站，是中西繪畫藝術互相影響、交融的重要地區。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外銷畫應運而生，“澳門南灣”風景成為18—19世紀外銷畫風景中的代表。從1998年至今，人們對于外銷畫的研究關注度整體呈現上升趨勢，但大多數針對研究廣州地區，澳門外銷畫方面的研究還相對匱乏。本文立足于現有的圖像資料，對涉及“澳門南灣”的外銷畫作品，從畫面的造型特征、構圖特征等方面展開分析，從而挖掘背后的文化影響。

關鍵詞：外銷畫；澳門南灣；特征分析；文化影響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02-00-03

一、造型特征

在清朝乾隆年間，實行了“一口通商”制度，廣東粵海關作為中西貿易的重要節點[1]，西洋商人只可以在廣州通商貿易。由于澳門是連接廣州與海外的重要通道，并且擁有成熟的港口設施與商業基礎，自然而然地成為所有往來商船的必經之地。商船的頻繁往來，不僅帶來了琳瑯滿目的商品，更促進了不同文化的交流與碰撞。澳門逐漸形成了多元的文化氛圍，融合了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的精華。南灣作為澳門歷史上重要的區域，見證了諸多中西文化交流與貿易往來的歷史事件。外銷畫中“澳門南灣”的畫面內容大多是港口畫和船舶畫，記錄了商埠繁榮和港口風光。港口繁榮的部分原因是歐美國家對中國瓷器、茶葉、絲綢等物品的大量需求。因此，有關這些貨品的外銷畫也傳到這些國家，成為生活場景的真實再現。

在外銷畫畫面中，畫家細致刻畫了“澳門南灣”的自然景色和人文景象。自然景觀的造型中，岸邊的礁石、起伏波瀾的浪濤等，都被刻畫得栩栩如生。畫面中港灣的海岸線常被描繪為彎月形，線條流暢。從畫面的一端向另一端自然延展，巧妙地銜接起陸地與海面。這種彎月形狀，不僅賦予了畫面節奏感，更在視覺形式上將前、中和后景串聯起來。西式與中式風格融合的建筑，不同形象的人物穿梭往來，構成了一幅幅生動的文化交融的場景。山脈在畫面中常作為環繞港灣的背景，層次分明。畫家也在畫面中描繪了在山脈上的建筑，如喬治·錢納利繪制的《南灣和大炮臺景色》中就描繪了山頂的大炮臺景觀。畫家注重對客觀事物的真實描繪，力求通過細膩的繪畫，將眼前的景象呈現在畫面中。畫面的船只種類豐富，船體大小不一，船式中西交錯。如在《從南灣出海的漁船》（見圖1）作品中，畫家喬治·錢納利通過光影準確地表現物體的明暗關系，展現了漁船的體積感。畫面中對漁船的船身、結構的刻畫也清晰可見，墨水的運用讓船身的木質紋理更加豐富。飄動的旗幟和纏繞的繩索展現了錢納利對南灣風景動態的捕捉。

畫面中對于人物形象的刻畫也很細致。人物造型中的漁民形象通過不同角度、不同的動態，都展現出他們勞作的狀態，使得畫面充滿了生活氣息。畫面中的人物形象更注重立體感，通過明暗和陰影的處理，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同時，通過人物動作、道具和服飾等能夠判斷其人物身份。大多外銷畫中“澳門南灣”的人物描繪都圍繞著漁民、商人和小販等。這些人物造型不僅體現了其身份，也是當時社會階層和生活狀態的反映。外銷畫中漁民多戴斗笠，遮陽避雨。服裝較為寬松，方便在船上活動以及在水中作業。畫家運用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人物的外形輪廓，注重對衣褶等細節的處理。常見漁民站在船頭，雙手持槳劃動船只或是在岸邊稍作休息。畫面中的漁民形象的呈現也反映出當時澳門港口的繁榮發展，也是中西方貿易發展的體現。畫家也捕捉了動態的瞬間，如劃船的漁民、進出港口的船只等，與靜態的建筑形成對比。在表現“澳門南灣”的畫面中，動態與靜態的結合增強了畫面的生動性和趣味性，也展現了畫家對于生活的仔細觀察和對自然環境的敏銳捕捉?！鞍拈T南灣”外銷畫的造型特征不僅體現了畫家高超的繪畫技巧，同時也為觀者提供了視覺上的享受。

二、構圖特征

在以“澳門南灣”為題材的繪畫創作中，畫家經過精心的構思與取景，多選取從東望洋山或西望洋山的某一側視角來描繪南灣景象[2]。無論從東望洋山俯瞰，抑或是西望洋山觀察，南灣海灣全貌一覽無余，盡收眼底。外銷畫中“澳門南灣”的構圖特征融合了中西方的構圖方式。作品中廣泛應用了中國傳統繪畫中的散點透視，能夠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現南灣場景，體現東方文化的審美。同時，受到西方繪畫影響，多采用焦點透視。引導觀眾視線的同時，增強畫面的立體感。

畫面整體布局多數采用了全景式構圖，將南灣整個區域或是主要部分都呈現在畫面中[3]。大部分作品采用了焦點透視或是平行透視。如焦點透視，可以通過畫面中近大遠小、近實遠虛等規律判斷出。畫家在作品中常運用透視法，如繪制建筑物或是街道等來表現畫面的空間感。在畫面布局部分，畫家通常采用對稱或均衡的構圖方式，以營造穩定和諧的視覺效果?？臻g層次的處理是構圖特征的重要部分。大部分外銷畫的畫面層次豐富，分為前景、中景和遠景，展現了南灣風光的廣闊。前景一般描繪岸邊人物、礁石等；中景是水面或是水面上的船只；遠景是南灣對面的山峰或是建筑的輪廓。外銷畫中的構圖通過合理的布局排序，增加了畫面的視覺層次。畫家通過旗幟的飄動，船只的行駛方向等描繪，營造了畫面的動感。以《從南灣出海的漁船》（見圖1）為例，整體畫面構圖均衡和諧。作品中船只和人物被安排在畫面的中心位置，周圍則以自然景觀和建筑裝飾，形成了主次分明的布局。畫家利用海岸線，將港灣從中一分為二。通過大小、疏密等巧妙安排，使畫面保持平衡。一側是密集的船只和人物，另一側是屈指可數的建筑物。船只的密集與建筑的稀疏形成對比，卻又在整體上保持平衡，使畫面充滿變化和趣味。這種構圖方式不僅使畫面更和諧，更能讓觀者抓住畫面的重點。畫面近景將水面上的漁船作為畫面的中心，著重描繪了漁民、船只及岸邊景物。近景內容豐富，吸引觀者的目光。視覺中心的漁民動作及其拿船槳的方向各不相同，復雜的近景與遠景簡潔概括的山巒形成鮮明對比，使畫面層次豐富，富有空間感。中景過渡自然，海面從中景的位置向遠方延伸，流暢連接了近景和遠景的轉換，增加了畫面空間的縱深感。外銷畫層次分明的構圖使得畫面更加豐富立體，也便于觀者逐步深入地欣賞畫面的各個部分。

三、色彩運用

受西方繪畫影響，外銷畫畫面的色彩運用注重對光影的表現，色彩層次豐富?？紤]到適應西方市場，迎合西方審美，外銷畫的色彩較明亮鮮艷。同時，畫家受到西方繪畫影響，采用了西方色彩運用。色彩上綜合了中西方的繪畫技巧，技法上的創新結合，使畫面呈現出別具一格的視覺效果。通過色彩的對比和互補，畫家巧妙地平衡了畫面的色彩關系?！赌蠟尘吧罚ㄒ妶D2）描繪了寧靜的南灣風光，喬治·錢納利精準把握了色彩的過渡與融合，營造了沉穩柔和的畫面氛圍。整體畫面色彩過渡自然，相互滲透，相互融合。錢納利運用不同顏色、深淺變化及冷暖對比，區別了景物的遠近位置和空間關系，使畫面內容豐富、有序。前景的景物通常使用較為鮮艷飽和的色彩，如近處的礁石和沙灘，人物的服飾也有所區分；中景的色彩過渡自然，畫面細致地描繪了海水的波浪起伏，海面由白色浪花漸變為淺藍的海水，展示了豐富的色彩層次。通過色彩的深淺變化，表現了海水的流動感。在暖色調的熏染下，遠處的山巒呈現朦朧的青綠色，天空使用了淡藍色、淡灰色，使畫面更增添了豐富的空間感。畫面中色彩冷暖對比的廣泛運用，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效果。畫面中的色彩運用除了傳達視覺感受，也能表達畫面的氛圍。作品中有時也會通過不同的光影變化，表現一天中不同的景致或是展現不同的天氣變化。例如，早晨的光線溫婉柔和，畫面常用黃色、橙色等顏色來呈現。中午的光線熾熱明亮，畫面中的色彩對比度逐步提高；晴天的光線充裕的情況下，色彩也會變得更加鮮明一些；陰天則與之相反，色彩的飽和度會有所下降。畫家會依據不同時間、季節和天氣，針對繪畫的內容進行調整，來真實地呈現畫面。馬西安諾·畢士達的《南灣風光》中的南灣風景色調明亮，以此可以推斷出是晴天的天氣狀況。畫面色調和諧，營造了寧靜的氛圍，充滿了生機與活力，更具感染力。畫面中的前景和中景常用暖色調，如紅色、黃色，以突出畫面的視覺中心。遠景常以冷色調為主，如紫色、藍色，表現遠處的景物和背景的空間感；暖色調的沙灘和礁石與冷色調的水面互相襯托。畫家對于船只的描繪也會根據其前后位置、陽光照射等因素有細微的色彩差別。畫面通過色彩表現了光影變化，受光面色彩明亮，背光面則偏冷偏暗，強化了畫面的空間感與立體感。畫面中自然景觀的色彩大多豐富多彩，如藍色的水面、黃棕的地面。畫家在描繪天空時在天藍色底色上以紫灰色繪畫云層或是遠山；土地或者礁石都以深褐色表現；建筑多采用白色、灰色繪制，其受光面多呈暖黃色，背光面則偏冷藍紫。畫家通過精心安排色彩的搭配，形成了和諧整體的畫面。

四、文化影響

“澳門南灣”外銷畫在造型、構圖、色彩等方面呈現出特殊的圖像特征，這些特征充分反映了中西文化在繪畫領域的融合、互鑒。首先，“澳門南灣”外銷畫通過細膩的筆觸和豐富的色彩，向西方展示了中國的文化特色。例如，繪畫中的建筑和人物衣著都能使觀眾直觀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加深了西方人民對于東方文化的理解。同時，“澳門南灣”外銷畫也吸收了西方文化精華，形成了獨特的繪畫風格。這種中西文化的互相融合不僅豐富了畫面的感染力，也促進了中西藝術的相互碰撞與交流。這些創新不僅豐富了繪畫的表現力，也為后來的藝術家提供了積極借鑒意義。

其次，在19世紀40年代，相機、攝影設備剛傳入我國。在攝影技術沒有完全普及的情況下，畫家通過繪畫記錄了南灣的當時景色。這些外銷畫記錄了時代變遷中的南灣，不管是重大歷史變遷還是日常的港灣風光，都成了文化傳承的基礎載體，為當今的探究提供了十分珍貴的圖像資料?！鞍拈T南灣”外銷畫不僅記錄了澳門地區的繪畫演變，更是作為一種視覺載體記錄了澳門的社會狀況、城市風貌、歷史變遷等，從而也為澳門文化的傳承提供了支撐。

此外，外銷畫也直觀地呈現出當時南灣的地理空間，精確描繪了港口的形狀、島嶼的位置等，為研究澳門的地理位置變化提供了直接且珍貴的依據。通過這些圖像，可以追溯到澳門城市的早期布局，了解如何隨著貿易的發展、文化的交融逐步演變，為城市規劃、文化交流等多領域的研究都提供了難得的視覺資料。外銷畫所展示的貿易繁榮景象和多元文化氛圍，不僅為深入了解特定歷史時期“澳門南灣”的社會生活、經濟發展等方面提供了重要依據，還生動反映了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作為商品出口到西方，外銷畫成為西方了解中國澳門乃至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西方觀者通過這些繪畫作品，不僅能感受到東方文化的魅力，也能見證中西文化在澳門的和諧共存。外銷畫作為文化交流的載體，極大地促進了西方對中國及其傳統文化的了解和欣賞，加深了東西方之間的相互理解與交流。

五、結束語

在18—19世紀，東西方文化交流頻繁，而外銷畫中的“澳門南灣”圖像正是這一特殊歷史時期的視覺記錄。畫面中，自然風光處理層次分明，建筑布局有序，生動展現了南灣的地理風貌；人物豐富多樣，刻畫細膩，為畫面增添了生活氣息。無論是自然景觀的描繪還是人物造型，都具備了高度的準確性，精準還原了當時的南灣風光。畫面通過不同的構圖方式，節奏分明，營造出空間感與縱深感，使不同的元素相互關聯，構成了整體的和諧畫面。畫家通過巧妙的色彩運用，營造出豐富的色彩層次，使畫面極具感染力。繪畫中不同的文化背景人物互動場面，生動反映出澳門作為國際貿易港口的多元文化交流景象。這些外銷畫不僅僅描繪了自然風光及人文景觀，更細致展現了當時文化交流的場景。這些特征一并塑造了“澳門南灣”外銷畫的獨特特征，呈現了中西文化的交融與互鑒?！鞍拈T南灣”外銷畫作為中西文化交流的特殊載體，對當時中西文化交流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同時，這些作品展示了南灣的整體面貌，為探究澳門歷史文化及藝術風格提供了珍貴資料，也成為連接東西方歷史記憶的重要紐帶。

參考文獻：

[1]莫小也.澳門與早期中國外銷畫[J].美術觀察，2010，（01）：104-107.

[2]樓望杰.錢納利繪畫風格研究[D].中國美術學院，2014.

[3]鄭錦濠.繪畫與攝影中的“澳門南灣”——以“澳門南灣”題材為例探討19世紀外銷風景畫構圖問題[J].油畫藝術，2023，（02）：24-31.

作者簡介：尹融智（2001-），女，安徽合肥人，研究生在讀，從事繪畫創作實踐與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