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藝術貿易往來對屏風藝術的影響

摘 要：明清時期，中外貿易日益繁榮，荷蘭東印度公司成為重要的中西貿易橋梁。在此背景下，中國工藝品，包括漆器屏風，被大量出口至歐洲，成為西方貴族追捧的藝術珍品。“荷蘭朝貢”款彩屏風是這一貿易交流的代表性作品，其構圖精美、主題獨特，展現了荷蘭使團向清朝皇帝進貢的場景。本文通過分析“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藝術特色，探討荷蘭朝貢背景下的中外藝術貿易對中國屏風藝術的影響，重點關注工藝創新、西方藝術對中國審美的影響，以及其對后世屏風制作的深遠作用。

關鍵詞：藝術貿易；屏風藝術；“荷蘭朝貢”款彩屏風

中圖分類號：J5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02-00-03

自17世紀直至19世紀，中國的款彩屏風持續不斷地出口至歐洲，成為中西藝術交流的重要載體。這些屏風以其精湛的工藝、鮮明的色彩和豐富的裝飾風格，深受歐洲市場的青睞。尤其是中國的科羅曼多漆器技法，使得這些屏風成為奢華和異國情調的象征。然而，盡管款彩屏風在外銷藝術中占據了重要地位，真正以外銷型圖像為主題的款彩屏風卻較為稀少。外銷型圖像通常表現了具有中西文化交融特色的歷史事件、人物形象、異國風情等內容，反映了中西文化的互動和藝術品需求的變化。而大多數款彩屏風的題材仍然以中國傳統文化元素為主，如山水、花鳥等，這些題材更符合中國國內市場的審美需求和傳統藝術風格。然而，外銷型圖像的款彩屏風，如“荷蘭朝貢”款彩屏風，因其融入了西方外交事件和荷蘭使團的形象而顯得尤為珍貴和特殊。這種作品不僅反映了當時中國和西方國家在外交和貿易上的互動，也展示了中國工藝師在應對西方市場需求時的創新與再創作。它的出現證明了中國工藝美術在面對全球化趨勢時，如何吸納西方元素并巧妙地將其融合在傳統的工藝技法中，從而在市場上取得成功。因此，雖然款彩屏風在外銷藝術品中并不普遍采用外銷型圖像，但像“荷蘭朝貢”款彩屏風這樣具有歷史性和跨文化特征的作品，成為極為珍貴的藝術品，它不僅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也為我們提供了研究中西文化交流的寶貴視角。

一、荷蘭朝貢背景下中外藝術貿易往來

（一）中國與荷蘭的藝術貿易往來

明清時期，中國與荷蘭之間的藝術貿易往來，特別是外銷藝術品的交易，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從17世紀至19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作為中國藝術品進入歐洲市場的主要渠道，推動了中國外銷藝術品的規模化生產和出口。中國漆器，特別是款彩屏風，以其精湛的工藝、華麗的裝飾風格和獨特的東方韻味深受歐洲貴族青睞，被廣泛用于宮廷和貴族府邸的裝飾。荷蘭商人通過與中國東南沿海的貿易港口進行商業往來，將大量中國工藝品運往歐洲，其中包括極具東方特色的款彩屏風。為建立更穩定的貿易關系，并獲取更大的經濟利益，荷蘭東印度公司多次派遣使團前往中國朝貢，希望獲得官方認可的貿易特許權。這一過程被稱為“荷蘭朝貢”。荷蘭首次派遣使團覲見中國皇帝是在1655年，其主要目的是請求與清政府建立直接貿易關系。盡管使團并未完全達成貿易協議，但此舉加深了歐洲對中國宮廷文化的了解，同時也促進了藝術品的流通和市場需求的增長[1]。

“荷蘭朝貢”款彩屏風正是在這種貿易背景下產生的藝術精品。其以荷蘭使團覲見清朝皇帝的場景為主題，既符合中國宮廷文化對于朝貢制度的宣傳需求，也迎合了歐洲市場對東方宮廷生活的想象與向往。通過屏風這一媒介，中國的工藝美術、歷史事件和文化價值觀得以在國際范圍內傳播，并對歐洲的裝飾藝術和家具設計產生了深遠影響。荷蘭朝貢不僅是中荷外交與貿易交流的歷史事件，也在藝術品貿易方面產生了重要影響。款彩屏風作為外銷漆器的一部分，不僅承載著中國工藝美術的精湛技藝，同時也反映了17世紀全球化貿易體系下的文化交流與藝術融合。

（二）中國與日本在外銷屏風藝術方面的合作關系

同一時期，中國與日本在外銷屏風藝術方面有著密切的合作關系。兩國的藝術家和工匠在外銷屏風的制作過程中相互影響，創作出符合西方市場需求的藝術作品。隨著中國與西方文化的交流加深，中國的外銷藝術品，尤其是漆器屏風，開始大量流入歐洲，而日本則在這一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既是中轉站，也是合作伙伴。

中國與日本在外銷屏風藝術方面的合作，主要表現在工藝技術、設計理念以及審美趣味方面的融合。日本的“南蠻”風格深受西方藝術的影響，特別是在人物描繪和透視技法上，吸收了西方繪畫的元素。與此同時，日本工匠結合自己的傳統技藝，在屏風的細節裝飾和圖案設計上進行了獨特的創作。中國工匠負責屏風的基礎制作和漆器工藝，而日本工匠則在此基礎上進行精細修飾和裝飾，進一步提升了屏風的藝術價值和市場吸引力。在這個合作過程中，屏風不僅體現了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也帶有濃厚的東西方元素融合的印記。中國傳統的工藝和日本的創新性設計相結合，使得這些外銷屏風既符合歐洲貴族的審美需求，又展現出獨特的東亞文化特色。通過這一合作模式，外銷屏風在歐洲市場的受歡迎程度大大提升，同時也促進了中日兩國在藝術制作上的進一步交流與合作[2]。

二、“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藝術特色

（一）“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題材獨特

相較于傳統的外銷屏風，“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題材獨特，其創作圍繞真實的歷史事件——荷蘭使團向中國清朝進貢的場景。這一題材在中國外銷藝術品中極為罕見，突顯了17世紀荷蘭與中國之間的外交交流與文化碰撞。“荷蘭朝貢”款彩屏風選擇了一個具體的歷史事件作為創作內容，反映了兩國在外交和貿易中的互動。這種題材的選擇，不僅滿足了當時西方市場對于“東方神秘”文化的好奇心，還展現了清朝對外外交活動的正式性質，標志著中國在全球化貿易背景下的逐步開放。通過這一特殊的題材，屏風既記錄了歷史事件，又反映了當時的政治與文化交流。屏風中，荷蘭使節的形象與姿態具有明顯的西方特色，如高鼻深目、卷發等典型的歐洲人物特征，這一風格的表現，使得這一作品與普通的中國傳統工藝品產生了鮮明對比。通過這樣的藝術創新，屏風不僅承載著對外交歷史的記載，還展現了文化間的碰撞與交融。

（二）“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人物造型

“荷蘭朝貢”款彩屏風中的人物造型，特別是荷蘭使團成員的描繪，巧妙地融合了西方與東方的藝術特征。荷蘭使團的形象不僅保留了西方人物的典型特征，如高鼻深目、卷發等，還結合了中國工筆畫的細膩技法，尤其是在服飾和姿態的描繪上，充分展示了東方工藝的精湛。這種中西結合的表現方式使得整個畫面在視覺上既具東方韻味，又有西方人物的異國感。以丹麥哥本哈根國家博物館所藏的“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為例，這件作品是一幅非常罕見的外銷藝術品，深刻反映了中西文化交流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從現有資料判斷，這幅屏風結合了中國傳統的“職貢圖”和“八蠻獻寶”等圖式，表現了荷蘭使團向中國清朝朝貢的歷史場景。在人物造型和構圖方面，該款屏風呈現出典型的日本南蠻風格。通過對比圖像可以發現，“荷蘭朝貢”款彩屏風在人物的造型及整體構圖上顯現出日本《四十二國人物圖說》中的一些藝術特征，尤其是在人物的面部表情、服飾設計以及背景的處理上。這種中日藝術元素的融合，使屏風具備了濃厚的異國風情和藝術價值（見圖1）[3]。

（三）“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款彩”工藝

“荷蘭朝貢”款彩屏風在工藝技法上展現了創新性，采用中國傳統的款彩技法，即在漆面上進行雕刻，再填充礦物顏料，形成精細生動的畫面效果，還加入了描金、彩繪和螺鈿鑲嵌等裝飾技術，增強了畫面的立體感和細膩度。例如，屏風上的人物服飾和貢品細節通過這些工藝手法被描繪得更加生動立體，提高了藝術性，更具吸引力，更加符合西方對精美工藝的需求。根據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金暉老師所講解的丹麥哥本哈根國家博物館所藏的“荷蘭朝貢”款彩屏風，其采用了典型的科羅曼多技法，是中國傳統的款彩工藝，起源于明末清初。

三、荷蘭朝貢對中國屏風藝術的影響

（一）傳統屏風工藝的創新

“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制作促進了中國傳統屏風工藝的革新。屏風作為一種重要的藝術形式，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然而，隨著歐洲市場需求的增加，中國工匠在傳統技藝的基礎上開始進行創新，以適應不同的審美和實用需求。這種創新不僅體現在藝術表現手法上，還包括屏風的結構和功能設計。例如，工匠們嘗試將復雜的層次繪制技巧引入漆器工藝，運用西方的透視法，使得屏風中的人物、建筑等元素更加立體，畫面呈現出更強的空間感。金銀彩描繪的應用使得屏風畫面更加生動，細節部分更加精致。在漆面處理上，工匠采用了更耐久的漆面處理方法，確保屏風在長時間運輸和展示過程中不易損壞。屏風的結構設計也變得更加靈活，如采用可拆卸或折疊的形式，方便運輸并滿足在歐洲市場上的展示需求。這些創新不僅提升了屏風的藝術性，還極大地提高了其實用性，使其更適應歐洲市場的多樣化需求[4]。

（二）西方藝術對中國審美的影響

在17世紀至19世紀的中西文化交流中，西方的繪畫技巧、人物描繪風格以及透視法對中國藝術產生了顯著影響。西方藝術注重人物的寫實性和空間的透視效果，這些藝術技巧和理念逐漸滲透到中國傳統藝術中。“荷蘭朝貢”款彩屏風即這一過程中典型的例證。盡管其構圖仍遵循中國傳統的散點透視布局，但在人物塑造和空間表現方面，工匠們開始融入西方的透視技巧。這種變化使得屏風的畫面更具深度和立體感，突破了中國傳統繪畫平面化的局限，使人物與空間的互動更加真實。此外，歐洲貴族對中國藝術的需求也使得中國工匠在屏風的裝飾風格和內容上做出調整，以迎合西方市場的審美趣味。例如，加入了巴洛克風格的裝飾紋樣，人物形象和建筑設計更加注重細節的刻畫，特別是在西方人物的服飾、神態等方面，更加細膩入微。這種變化不僅體現了中西文化的交流與融合，也讓中國藝術能夠在歐洲市場中展現出獨特的魅力。

（三）對后世屏風制作的影響

“荷蘭朝貢”款彩屏風的制作及其在歐洲市場的成功外銷，對中國屏風工藝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種以歷史事件為題材的屏風開創了中國屏風藝術的新方向，使得屏風不再局限于傳統的山水、花鳥等自然景象，工匠們開始嘗試描繪更具歷史性和現實性的場景。這種題材的多樣化，使得屏風藝術的表現范圍更加廣泛，也使得其在全球市場上具有更強的競爭力。“荷蘭朝貢”屏風通過描繪荷蘭使節朝貢的歷史場景，不僅展現了中西文化的交流，還使得工匠們開始更加注重人物和歷史事件的真實再現，為后來的屏風制作提供了新的創作思路。“荷蘭朝貢”屏風的外銷成功還加強了中國工藝美術在國際市場上的地位，特別是在歐洲市場中對中國藝術品的高度認可，推動了外銷漆器的發展[5]。

四、結束語

“荷蘭朝貢”款彩屏風作為17世紀中荷貿易與外交的見證，既是中國傳統工藝美術的精品，也是一件反映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藝術作品。其獨特的歷史題材、創新的工藝表現以及對歐洲市場的適應性，使其成為外銷屏風中的代表性作品。從宏觀角度來看，“荷蘭朝貢”款彩屏風不僅推動了中國屏風藝術在外銷市場的繁榮，還促成了中西方在工藝美術上的相互影響。西方市場對中國屏風的需求促進了中國漆器技藝的創新，而中國的屏風藝術也影響了歐洲的室內裝飾風格和家具設計。這種雙向的文化互動，奠定了中國工藝美術在世界藝術史上的重要地位，并對后續的屏風制作及工藝美術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1]陳逸斐.屏上新趣：清代外銷款彩屏風上的“歐洲人狩獵”[J].中國生漆，2023，42（04）：1-6.

[2]安琪.近世日本的民族圖譜與朝貢想象——以《四十二國人物圖說》為中心[J].民族藝術，2021，（04）：91-105.

[3]吳莉葦.明清政府與歐洲三國的早期接觸——以閩粵地方政府為主線[J].清史論叢，2015，（01）：19.

[4]湯玉欣.科羅曼多漆屏的中國源流與外銷發展探究[J].天工，2023，（09）：14-16.

[5]索浩楠，孫海平.“科羅曼德爾”屏風在法國舊政風格時期的發展研究[J].中國生漆，2023，42（04）：7-11.

作者簡介：顧羲和（1989-），女，江蘇蘇州人，碩士研究生，初級教師，助理工藝美術師，從事藝術學、設計學、藝術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