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河梁的歌聲

天鵝

到凌河灣看天鵝去吧

春風提著花裙子這樣說

春雨輕叩著化蝶的青蟲這樣說

四面八方，絡繹不絕

一個水庫有什么好看的

是來看一種舞姿的

是來看春天的眉眼的

是天鵝誘惑了春

還是春誘惑了天鵝呢？

羞答答的碧波，只管

與堤岸喁喁細語

只管，雪白的羽翅在她懷里洗影

洗得白石水庫

真的也雪白雪白了

成了遼西的一只碩大白天鵝

哦！飛起來了

清清浪花也飛起來了

在藍天白云下面

在鎂光燈閃爍的深情中

飛起了

和諧、美麗

喀左陶瓷

新沏的綠茶飄出裊裊清香

繚繞一城古色古香的文明

縷縷光芒中

我仰視流光千載

拂過燙金封面的韋氏大詞典

赫然的china：瓷器

成為一冊華夏史志的金色索引

于是，在十月

在大地收獲稻谷與果實的金秋

我沿著低矮的河流

和高山的彩釉

情不自禁

清點那些光榮與夢

那些絲路花雨的駝鈴、絲綢

那些藍田玉石

那些制陶人的熊熊窯火

或者，雙雙粗糙大手，托起

承載千年文化的羅盤

以及活字版的嶄新鍵盤

敲擊出芳香四溢的李杜詩詞

這，世界文化寶庫的瓷泥

我們在

二十一世紀中國的某個早晨

重新估值它的分量

那從窯火中永生的悠遠內涵

中國顏色的高潔與雅靜

遠眺近看，令世界的氣候節令

在這里拐彎，當然，也凜然面對

那些側目、那些冷風

那些異域軍刀的幽靈，必須在

一個到達高度與充滿底氣的季節

高揚釉彩的圣潔

脊骨的長城、南海的尊嚴

腰桿的泰山

“鑄劍化犁”的旋律與節奏

自信、寧靜、莊重、永恒的東方色彩

春雨，走過女神祭壇

陽光，知道我的心事

也悄悄藏到了風的后面

此時，梁上有雨，梁下有雨

洗得古祭壇葳蕤新綠

月色的果實乖巧的蘑菇

倏見雙雙采摘的手

挎著青青竹籃，嫣然一笑

燦了梁下村落，山路芬芳

飛舞蜜蜂，順著山風

把那塊健忘的陶片扔向遠處

古老的悲涼就自指尖

砰地滑落，躺入青青草叢

枕一片青石墊起一個夢

誰偕我向夢的深處走去

遼西聽濤

這里沒有海

但聽得到一片濤聲

沖擊著一座歲月的礁巖

在恐龍剛剛絕跡的變遷年代，這里曾是一片繁衍巨鯨和靈龜的水域

那驚天拍岸的浪潮，在這里刻下刀砍斧鑿的傷痕

一次次日起月落，潮汐如天邊奔馬，萬千蹄音響過群山，響過沙棘林莽，踏落了甜甜酸酸的山棗，踏香了瓔珞般的紅高粱

情不自禁，躺進這闊大寬廣的胸懷，由巨大酣聲般的潮音

遙遠地從歷史之源頭滾來，轟轟然

如鮮紅的血液流經心泵

這里，也曾是一片海神的疆場

深情的目光，潛入土地深處

托出許多晶瑩的魚骨貝殼，托出狼鰭魚的舞蹈

隨著孔子鳥的啼喚會掀動幾千幾萬年的海風，狂嘯著穿過肌膚

那綠遍河岸的山茅草，就是開放在浪濤叢里的海藻

海神胸腹的毛須，葳蕤著生命的旗幟

站立在牛河梁上，濤聲不絕于耳

自隔不斷的歲月深處傳來

一陣陣電吉他，正彈奏著嗩吶的牌子曲

動人而不和諧地迅速蔓延如決堤之浪

一種新的渴望、希冀、追求，自石砌的村落飛出

世界的新聞窗口，而濤聲仍在轟響

在遼西深處的海上，在時代的軌跡里

托起一輪鮮紅鮮紅的朝陽

邂逅女神

夢的籬笆墻下，玉石欄桿深處

那扇靈魂的窗戶，今宵為誰打開

一個晴好天氣，陽光的河岸、山崗鋪滿金色

金光閃爍中，一匹雪色駿馬馳來

與我擦肩而過時，向我頷首淡然笑笑

又匆匆馳向時間的遠方

從她欲言又止的回眸一瞥中

我看見了一池被微風吹碧的湖水……

沿著夢的籬笆走去

記不清是在何時何地第一次走進一個寧靜而安謐的目光了

許是在一次采擷歸來的篝火堆前

也許是在一次詩會的邂逅中

從第一眼浴入那靈氣的顧盼

我斷定自己再也走不出這圣光的籠罩

頓悟，世間一切美好與純潔

都緣于她清醇如醪的眼神

歷經長途跋涉于山谷小道

把赤裸的雙腳浸入潺潺山泉

那份清涼的愜意

當會刻骨銘心，如山泉濯足

如從疏疏朗朗的纖纖垂柳間

瞥見一只九色小鹿穿過

聽一聲出巢乳燕，啼喚在夢里柴扉

踏出燈紅酒綠描眉打鬢的熱鬧場

踏出粉底霜抹得太厚的生存空間

踏出油膩膩把盞的吆五喝六，爬上原初的熱炕

端起一碟醬腌黃瓜一碗新小米豆粥

一股清新的氣息，如這純純的眼神撲入靈魂

尋找這樣的眼神，尋找這樣的清純

少一些混沌與猜忌的角落

多一些真誠與諒解的天地。

拆去夢的籬笆，走在二十一世紀燦燦陽光下，你可知曉

永恒的愛從哪根琴弦上震顫

只有珍惜，這女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