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石家莊市圖書館升級后重新開館,從五交化公司退休的趙慶剛就成了這里的常客。他幾乎一期不落地去聽“燕趙講壇”舉辦的講座。有一次,一位歷史學教授講課時問大家:“誰讀過‘二十四史’?”
這些大部頭的書,即使是文化人也未必讀過,連高中都沒上完就去當兵的趙慶剛當然更沒讀過。教授勸大家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讀讀“二十四史”。
一個偶然的機會,趙慶剛在歷史文獻閱覽廳的玻璃柜里看見了整柜子的“二十四史”。真是皇皇巨著呀!趙慶剛覺得這根本不是自己能看的書。
見趙慶剛在書柜前猶豫徘徊,一位圖書管理員鼓勵他說:“不瞞您說,這套書在咱們省還是獨一份兒,而且有白話文翻譯,您指定能看懂!”
看就看!趙慶剛鼓起了勇氣開始讀書。為了理解和考證書中的內容,他在省圖書館、市圖書館都辦了借書證,幾乎借遍了圖書館里的各種史書。
他在圖書館一待就是8年。
讀史書讓趙慶剛變成了一個知識淵博、出口成章的人,深受朋友敬佩。
為了與別人分享讀史書的樂趣,他寫了一本《趣讀二十四史》,重點介紹了我國朝代更迭的過程,以及自己頗有研究的歷史人物的故事。
他特意送給石家莊市圖書館一本,感謝圖書館8年來對他的幫助。
2018年是石家莊市圖書館建館60周年,圖書館以“石圖—我的記憶”為主題向全體市民公開征集文章。趙慶剛特意寫了一封信,講述自己與圖書館的緣分,被市圖書館社會工作部主任董英明發現并推薦給媒體。
一夜間,趙慶剛成了媒體爭相關注的奇人,紅遍網絡。
我要說的第二個奇人,是我在河北省圖書館無意中發現的。他叫楊樹英,是位退休工人。
楊樹英出生于1950年,年輕時喜歡讀歷史書,他將課本上的《曹劌論戰》等課文背得滾瓜爛熟。1968年他到晉縣插隊。插隊10年后,楊樹英回了城,頂替母親進入國棉六廠當了一名鍋爐工。
做鍋爐工有很多空閑時間,楊樹英全都用來看歷史書。
退休后有了更多的時間,他和趙慶剛一樣,開始泡圖書館。他們有所不同,趙慶剛是看書,楊樹英則是抄書。《史記》50多萬字,他抄了一遍;《漢書》70多萬字,他也抄一遍。
這一抄就抄了7年。
他每天從城市的西北角騎自行車到東南角,騎行一個半小時。每周5天,日日如此。
我見到楊樹英時,他正在抄《四庫全書總目》。看到他面前比磚頭還要大的兩本書,我驚訝不已,他卻非常淡定。
除了抄史書,楊樹英還抄過語言學家王力先生的《古代漢語》。
父親的言傳身教是對孩子最好的教育,楊樹英雖沒寫出什么著作,但培養了一個博士女兒,在復旦大學教外語。
趙慶剛與楊樹英在圖書館看書、抄書,而我與圖書館的緣分,僅限于兩段往事。一是年輕時學日語,我天天在圖書館背課文,幾十年過去了,基本上都忘光了。二是,1987年10月,河北省圖書館新館正式開館,我迫不及待地辦了張借書證。在沒有網絡的年代,為了查資料,也為了充實自己,我將周末的很多時間都花在了圖書館。后來離開家鄉,我再沒機會去圖書館了,但30多年過去了,我仍珍藏著編號為51080的借書證。
由衷感謝圖書館,我喜歡隨手寫卡片的習慣就是在那兒養成的。當年因為羨慕圖書館一抽屜的索引卡片,我也專門去買了一堆卡片,隨手抄寫書中看到的名言警句或外語單詞,這對快速閱讀及鍛煉記憶力真的很有幫助。
在辦借書證30多年后的一天,我突然收到朋友辛姐發的信息,說在首都圖書館看到了我寫的書,因館藏圖書不外借,只能在圖書館瀏覽。
那一刻我感慨萬千,但更多的是慚愧。自從有了網絡,我有多久沒進過圖書館了?
高爾基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那圖書館應該算是給我們擺好了梯子的地方。年輕時泡圖書館是為了讀書,讀著讀著就寫出了書,然后又被圖書館收藏,這樣的循環很有意思,一如文中寫到的趙慶剛。
各位不信可以試一試,沒準兒哪天,下一個奇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