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霓虹燈射出的光斑駁地散落在林立的高樓中，閃爍的熒幕上是五光十色的光影，它們點綴著夜色，甚至蓋過閃耀的星辰。飛行車“嗡嗡”的轟鳴、電子廣告牌上快速切換的宣傳片、城市晚間新聞的滾動播報……一切都令人難以入眠。

這是2224年一個極其平常的夜晚。

小A趴在陽臺上，用手輕輕劃過窗戶，作業清單瞬間出現在眼前，她一項項核對著任務。不一會兒，一陣提示鈴聲響起，她起身走向浴室。

浴室燈光緩緩亮起，化妝鏡閃爍著銀光轉向小A，她蒼白的臉上，右眼正流轉著微光，這是今年過生日時表姐送她的智能美瞳，因為今晚心情有些低落，所以呈現出暗淡的藍色。她踏入浴缸，墻上的投影儀開始為她播放最新上映的電影。

不經意地望向水中時，小A卻發現了一絲異樣——本該清澈透亮的水中浮動著幾顆沙粒。她皺著眉將它們捧起，沙粒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質地十分堅硬，再熟悉不過了，這是她父親工作的星圖礦場所特有的沙粒。

礦場離家很遠，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去過，沙粒只可能是從水龍頭中流出的。可“超腦”精密地控制著供水系統的過濾程序，怎么會出現差錯呢？難道它也有疏忽的時候？

……

城市智能控制中心，“超腦”計算機正閃爍著微光，巨大穹幕上，一行行代碼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變幻著，安全標識變為了猩紅色，安全系統正在全面崩潰。

……

忽然間，燈光全部熄滅，黑暗籠罩了高樓，月光與星光再次成為黑夜的主宰。但飛行車上搭載的電力儲備倉很快開始爆炸，火光和巨大的聲響刺破整座城市，隨之而來的是人們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和“噼啪”的燃燒聲。

小A艱難地爬出廢墟，眼前遍地狼藉，空氣中彌漫著灰塵，所有生命都顯得那么脆弱，似乎焚盡了人類的文明。她的淚水止不住地向外涌，昨天的一切如同夢境，支撐社會運轉的“超腦”系統已然癱瘓。

她不只擔心眼下的困境，更擔心父母的安危，該怎么辦呢？

這時，幾個身著防護服的人發現了廢墟中的小A，急忙向她跑來。

“太好了！又一個幸存者。別擔心，我們會把你送到緊急避難所的。”

小A腳下一軟，跪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避難所只是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小A一進門，就聽到那幾個圍坐在一處的灰撲撲的身影正討論該如何尋找水源。附近的“超腦”供水系統都已斷電，生活用水成為眼下的一大難題。小A想起星圖礦場附近有一座小水庫，或許能幫助到大家，于是她主動要求加入尋找水源的志愿者小隊。

剛剛破曉，小A一行人做好簡單的防護，爬上殘存的建筑物辨別礦場的方位。沒有了飛行車，人們只能于亂石廢墟中艱難前行。天空灰蒙蒙的，空氣中充斥著煙塵的焦味，大家紛紛掩住口鼻，聽著腳下黑灰色沙粒發出的響聲。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家園的痛苦中，他們沉默地穿過凌亂的街區、孤零零的斷壁殘垣、焦黑的遺骸，所幸一路上還零星見過幾個臨時帳篷，也算是絕境中的一絲慰藉。

中午，天空中出現了一塊模糊的光斑，那是太陽。高科技帶來的舒適生活讓人們的身體越來越孱弱，漸漸有人因體力不支摔倒在地。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小A的腳腕，但這次沒有智能家庭醫生為她處理傷口，她只得用力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隨意裹上幾圈。

又跋涉了幾個小時，小A實在撐不住了，她慢慢蹲坐在地上，因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無助而泣不成聲。失去了“超腦”的生活寸步難行，他們像置身于迷霧中的大海，看不到前行的方向。

一行人都很沮喪，沒有人再提議出發，千言萬語卡在喉嚨里。太陽又一次西沉，隨風飄落的小火星如同星辰的碎片。這是小A第一次在夜空下入睡，風拂動著她凌亂的發絲。

“很涼爽。”她這樣想著。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蟬鳴，小A竟陡然生出一種力量，無論如何，太陽又將升起，未來還會繼續，或許我們能夠找到獨立生活、重建家園的方法，不必再那樣依賴“超腦”。

晨曦來臨，也為人們帶來久違的笑容。他們繼續向著水庫的方向前行，終于有人開始傾吐心中的苦悶，訴說自己對未來生活的暢想，直到一抹藍色出現在前方。水庫的水位下降了不少，但無法阻礙人們迫切地將水桶投下去。這一刻，小A心中滿是感動，她將水送到唇邊，這水比任何佳釀都要甘甜。

正是這來之不易的水，讓人們重獲新生。

幾個月過去，廢墟中生出小草，高樓上開遍野花，這些頑強的小生命正告訴著人們，生命不會就此落幕。

小A坐在山坡上，清風吹拂臉頰，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全新的世界。人們在廢墟中建起新的房屋，古老的鐘樓奇跡般在大火中幸存，越過光陰的鐘聲再次敲響。

媽媽還在醫院里救治幸存的傷員，爸爸為重建礦場忙得整日回不了家。聽大人們說，科學家們正在商量城市建設的新規劃。“超腦”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計算機系統，曾讓人們享受高科技生活的無限便利，但它的一次失敗卻也讓無數人的生活頃刻坍塌。小A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科學技術的發展似乎有一道邊界，盡管她還不知道這條神秘的邊界究竟在哪里。也許人類的發展就是這般，不斷進步也不斷受挫，不斷毀滅也不斷新生。

小A站起身來，迎著風，輕快地向山坡下走去。

（責任編輯 / 牛一名" "美術編輯 / 胡美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