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時間嚼碎（組詩）

把時間嚼碎

無助的時候，我一邊在河邊行走

一邊抓著不知名的東西往嘴里塞

葵花、木槿、玉蘭、荊條

我用力攥著手柄，向下、向內

順著太陽的余暉略微傾斜

和它平行，接近、相切、交叉

時間流在光中，倒影在嘩嘩的水中

成片、成塊、成碎

直到消失，我也悄悄地

下榻在黑暗中，拿石頭刮身體

坐在灰土中，動或者不動

嚼或者不嚼，沒有人看到

干菜在陽光下生長

母親從地里摘回一大筐蔬菜

左手托著菜體，右手狠狠地扭動

像栗樹林透過的陽光，影影綽綽灑落下來

葉子片片，交織成綠色的海洋

井水從地下流進木桶

火石打落干裂的柴

葉子的脈絡隨著水的沸騰，逐漸消失

提出竹籃、竹筐，打開纏裹的竹席

撩出水分，撩出一坨坨青菜

青煙陣陣，飄在山間

干菜削弱了水分

去除膩著的色素和韻致

簇擁著陽光，像新生一樣

重新吟詠《詩經》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甜潤悅耳之聲

辭章之美，再次顯現

六月端花

六月伸出長長的手臂

把月季、玉蘭、木槿放在盤中

像端著熱烈的生命，小心翼翼

定睛。把花顯露在大地

群山不語。栗樹滲出一滴滴

青色的汗液，透著太陽光

掩映著泥土里的青苔

山花開在六月，六月不語

群山不語，只是淡淡地擁抱

給予事物，溫暖后的清涼

谷花開

谷子長到膝蓋高的時候

花從葉的頂端

隱隱釋放出來

在淡淡的谷香中

我看到舊時

父親在西河成夜地等水滿稻田

母親安撫幼小的我們

躲過炎熱、干旱和無盡的黑

他們小跑著去房后的泥土里

拔出一層層秧苗，綠色的精靈

閃著迷人的生命體，在竹籃里

躍過大路溝、跳過西寨門

捏緊手指。手臂下按

泥水中。一棵棵秧苗，搖啊搖

佝僂的身體，在群山、溪水間

折了又折。從腿上揪出的黑蟲

搭著落日的光芒，在田埂上

像蛇一樣蠕動

谷花開在水田中

已經很多年。花香沒有掩蓋成片的黑

恐懼、寒戰，倚著田埂

離散、飛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