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矮密栽植專題（七）：談談矮砧密植的“肥”

史繼東，陜西華圣現代農業集團農業研究院，郵編710021（西安）。

收稿日期：2025-02-11

果樹施肥是多因素影響的復雜系統，也是一個宏大的話題，我們很難給出完全科學準確的答案，能做的只是確保在大致正確的方向上摸索前進。

1" "影響果樹施肥的因素

宏觀地講，影響果樹施肥的因素有以下幾方面：

一是土壤系統，包括土壤類型、性質、質地、有機質含量、土層厚度、土壤礦質營養水平、酸堿度、有害物質、土壤微生物系統等。

二是果樹系統，包括品種、砧木、樹勢、負載、健康狀況、病蟲草害、貯藏營養、樹形、花芽、樹齡、階段性需求等。

三是環境氣候系統，包括溫度、降水、光照、氣候帶等。

四是營養元素系統，包括17種必需元素和大量有益元素等，這些元素的相互作用、促進或拮抗，在土壤當中的固定、吸附、溶解、轉化、移動、揮發、淋溶，在果樹體內的運轉、相互作用、季節變化等。

五是肥料及操作系統，包括肥料種類、元素配比、肥料來源、肥料質量、施肥時期、施肥方式、配套管理、用工及投資等。

果樹施肥受以上諸多方面影響，其中一個或幾個因素發生變化，就會造成結果的不同。在制訂果樹施肥方案時，要盡可能地多考慮一下相關因素，確保大方向正確。

2" "矮化密植栽培在施肥方面的變化

對于矮砧密植栽培，由于采用的砧木不同，果樹的根系和原來不一樣了，栽培模式也發生了變化。隨著我們對果樹營養系統進一步的了解以及諸如肥水一體化等相關現代化技術的加持，在施肥方面也出現了一些變化，和傳統果樹施肥有所不同。

2.1" "施肥時期，由3、6、9施肥到少量多次施肥" "傳統果樹施肥，講究分別在3月、6月和9月施肥，3月施肥叫萌芽肥或花前肥，6月施肥叫花芽分化肥，9月施肥是基肥。這樣安排施肥，基于以下邏輯：一是果樹根系1年有3次生長高峰，分別是3月、6月和9月；二是在果樹根系生長高峰期施肥，果樹吸收利用率最高。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矮化自根砧蘋果樹的根系生長高峰具有不確定性，并非簡單的3月、6月、9月3次高峰，不同年份、不同砧穗組合，其根系的生長模式可能都不一樣，有些年份根系生長有兩個高峰，有些年份則只能觀察到1個高峰。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研究發現，M9自根砧蘋果樹根系生長高峰在年際間變化很大。幾乎沒有證據表明蘋果樹根生長是典型的雙峰分布，也沒有證據表明秋季根系大量生長是常見現象，秋季施肥（例如在9月之后）會對應于一段根系生長高峰。相對于新梢生長規律，根系生長幾乎沒有統一的模式。

另據中國農業大學研究，蘋果根系生長模式受砧木和接穗組合影響很大，不同的砧穗組合，其根系的生長規律不盡相同。由于根系生長的不可預測性，最好少量多次施肥，而不是每年集中、大量施肥1～2次。

這里面還有一些問題值得我們思考：是不是在根系生長高峰期施肥的肥料利用率就高？肥料利用率高是不是生產效率就高？依據“木桶原理”，果樹施肥應當在第一時間補“短板”（即最缺乏的元素），而不是等到吸收利用率最高的時候再去補充。

根據以上分析，果樹根系生長高峰不一定是3月、6月、9月，果樹根系生長高峰施肥是不是吸收利用率就高也還沒有得到證明，肥料吸收利用率高不一定生產效率就高。

1）果樹營養的3個來源。要開展科學施肥，就必須弄清楚果樹礦質營養元素的3個來源（圖1），它們分別是果樹貯藏營養、土壤持有的營養以及施肥提供的營養。簡單地將果樹營養需求和施肥對應起來是不對的，只有把果樹營養需求和這三方面結合起來，才能做到科學施肥。

如果土壤持有的營養和果樹貯藏的營養豐富，那么施肥就顯得不那么重要，只做簡單的補充或者可以不施。反之，就要根據養分需求及時補充。實際生產當中，情況可能還要復雜一些，比如存在一些元素充足而另外一些元素短缺的情況，不同的元素需求運轉規律又各不相同，這要求我們仔細判斷，在施肥上就更難固定在某一時間上。

2）肥料的速效性與長效性。在規劃施肥時間時，還必須考慮肥料的速效性與長效性問題。依據肥料進入土壤后發揮作用的快慢和持續時間的長短，肥料分為速效肥和長效肥，肥料的速效性和長效性一般是針對氮肥來說的。銨態氮和酰胺態氮施入土壤后要轉換成硝態氮才能被果樹吸收，而硝態氮施入土壤后可直接被果樹吸收，一些硝態氮肥被用作速效肥料。另外，氮肥在土壤中非常容易移動，發生淋溶以及隨地表徑流流失，同時銨態氮等還容易揮發。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生產當中常采用包衣等措施制成緩釋肥料，以緩慢起效，維持較長的肥效。

肥料性質不同，在施肥時間規劃上也有所不同。速效肥料需要少量多次施用，如果每年只施1～2次肥料，則需要選擇緩釋肥料。許多人往往忽略這方面的問題，選擇“高塔造粒”的速效肥料，秋施基肥“一炮轟”，生長季節很少再追肥，肥效難以持久，果樹到4—5月氮肥需求最迫切的時候，往往出現脫肥問題。

3）少量多次施肥。果樹對養分的需求是相對穩定的，如果施肥采取“一炮轟”，就如同一個家庭一次性采購了全年的饅頭，難免會放壞，造成浪費。大量的肥料集中供應，必然增加肥料的流失和固定，導致肥料利用率降低，同時會破壞果樹生長節奏，造成大量無效的營養生長，降低果樹生產效率，而且可能產生一些其他問題。

大量實踐證明，采取少量多次方式施肥可以大幅度提高肥料利用率，降低肥料使用量，節省成本，更加契合果樹營養需求規律，有利于提高果樹產量、果實品質，提高果樹生產效率。

2.2" "營養配比，由憑經驗到科學檢測" "肥料配方主要依據土壤營養狀況和果樹營養需求來確定，在這兩個方面，農民很難做出正確判斷。實際生產中，人云亦云的居多，受不良商家忽悠的居多，大多施肥配比不科學。

一些有經驗的果農施肥，如同中醫把脈一樣，他們會根據果樹長勢和果實表現進行判斷，然而這種方法（經驗）很難推而廣之。隨著矮砧密植栽培的大量應用，測土測葉這種類似“西醫”的檢測手段得到越來越多人的重視。

以陜北為例，2024年春季，我們組織了兩次土壤檢測，覆蓋了延安主要蘋果縣，還結合肥效試驗進行了兩次果樹葉片營養檢測，結合當前施肥情況，發現肥料配方方面存在以下主要問題。

1）土壤堿性問題。陜北果園土壤屬于石灰性土壤，pH值普遍偏高，平均值8.1，碳酸鈣含量高達9%。在高堿性環境條件下，磷、鐵、鋅、硼、銅等元素易被土壤大量固定而喪失有效性。目前通行的肥料配方當中，都沒有充分考慮到這一問題。另外，堿性土壤條件下，沒有選擇施用酸性肥料中和，反而施入pH高達10～11的強堿性肥料，也是一個錯誤的做法。

2）土壤有機質問題。陜北果園土壤有機質含量普遍偏低，果農重視施用無機肥，輕視有機肥和生物肥，造成土壤板結，土壤保肥保水能力差，病蟲害多發。檢測發現，64個果園土壤有機質平均含量只有0.72%。一般認為，土壤有機質低于0.8%不利于蘋果生產，有機質含量低，果園土壤保肥保水能力差，緩沖能力差，無法穩定地為果樹提供營養，特別是微量元素和氮素。土壤有機質偏低還會造成土壤微生物匱乏，土壤生態系統脆弱。從檢測和調查情況看，土壤有機質偏低是陜北蘋果產量與質量提升的主要限制因素，制訂施肥方案時，應當首先考慮這一問題。

3）土壤磷營養管理問題。檢測發現，陜北土壤全磷充足，有效磷嚴重不足，揭示了磷素供應缺乏科學性。2024年的施肥試驗進一步驗證了這一點，一方面果樹缺磷，另一方面大量施入磷肥后果樹磷營養狀況并沒有得到改善。核心原因是在堿性環境條件下，磷被土壤中的鈣固定了（圖2）。生產中只有通過施入有機肥和酸性肥料，緩沖土壤堿性，對果樹根系環境進行局部改良，減少磷固定，同時施入解磷解鉀菌劑，這些菌劑會從土壤當中溶解出大量的磷鉀，提高磷鉀的有效性。

4）土壤氮素營養問題。氮素管理方面，秋施基肥采用速效氮，到來年5月果實膨大關鍵期脫肥，夏季追肥時間偏晚并且供氮過多，造成果樹冒秋梢，果實著色差、口感差，果樹越冬性能差。

5）微量元素問題。重視大量元素，輕視微量元素，微量元素硼、鐵、鋅普遍缺乏，未能有效補充。

從以上問題看出，簡單地依靠經驗施肥，難以及時發現問題，往往出現較大偏差。在肥料配比方面，我們應堅持采用測土測葉，把握施肥方向。具體操作上，應增加有機肥和菌劑，逐步減少化肥用量。結合土壤pH值提出相應配方，調節土壤堿性，以提高肥料有效性和利用率為抓手，優化磷素營養，改進氮肥使用時間，適當補充微量元素。

針對當前建立的大部分矮砧密植果園，還要注重菌肥的投入。尤其是重茬建園的，建園時如果沒有進行土壤處理，由重茬引起的問題越來越嚴重。在這種情況下，目前可行的方法之一就是加大菌劑投入，加大農家肥等有機肥投入，逐步改善土壤理化性狀，減輕重茬影響。

2.3" "施肥方法，由挖坑深埋到肥水一體" "自根砧果園，果樹根系為須根系（莖源根系），根系分布和傳統喬化果園有很大不同，水平分布在地表20 cm左右的活土層。這類果園施肥就不能采取挖坑深埋的方式，可采取淺施或撒在樹盤后旋耕的方式。當然，最好的辦法還是肥水一體化。

為什么說最好的辦法是肥水一體化呢？施入土壤的肥料，只有遇到水才能被充分吸收利用。采用肥水一體化施肥技術，不僅能大幅降低肥料用量，減少養分如氮素的淋失損失，增強磷、鉀在土壤中的移動性，提高其利用效率，而且對土壤理化性質有較好的改良作用，能夠保持土壤的疏松狀態，提高土壤孔隙度，不破壞土壤團粒結構，有利于根系生長發育。肥水一體化施肥是行業發展的方向。

研究發現，采用合適的滴灌施肥可使蘋果園氮肥利用率從23.6%提高到 38.69%。在山地果園應用水肥一體化技術后，節水40%，節肥20%，產量增加33%。國內外大量的試驗實踐表明，采用肥水一體化是提高肥料利用率最有效的措施之一，這項技術已經非常成熟，目前在棉花、玉米、馬鈴薯等作物上已經大量應用，果樹這種高附加值經濟作物更應該大力推廣。

經過多年實踐，許多果農總結出不少簡單易行的肥水一體化方式，效果非常好。特別是這兩年，采用簡易肥水管理方式及保水措施，矮砧密植模式在延安寶塔區為代表的傳統干旱區域大量推行并取得優異效果。

2.4" "施肥量，由超量施入到按需供應" "山東農大相關研究表明，當前蘋果生產中超過一半的化肥投入是沒有效率的，減少化肥投入量并不會對蘋果產量造成負面影響。初步調查顯示，陜北地區肥料投入占果園總投入的35%以上，山東等地果園肥料投入更多，而發達國家這項投入不到果園總投入的2%，差距巨大。據山東農大姜遠茂教授統計，我國蘋果園肥料用量是國外用量的2～3倍（見表2），而平均畝產卻不到國外的50%。在肥料利用率方面，我國僅為國外先進國家的1/4～1/2（見表3）。以果園氮肥為例，澳大利亞1 kg氮肥可生產335 kg蘋果，而我國只能生產33 kg蘋果（見表4）。對比之下，我們在果樹施肥方面與國外同行差距巨大，科學施肥我們大有可為。

由于施肥方法不科學，利用率低，導致肥料浪費嚴重。為增大果個，一些果農還在不斷加大肥料投入，主要表現為：無法對肥效做出科學評判，施肥完全憑感覺，不是依據果樹營養需求施肥，有時候果樹并不缺肥，只是因為農戶覺得缺肥就加大施肥量；施肥時肥水不同步，要么有肥沒水肥料不起作用，要么施肥后澆水過量導致肥料流失；肥料配比不合理，給缺磷的樹施了氮肥，造成果樹營養失調、樹勢紊亂、病蟲滋生；施肥時間不對，春季需要氮的時候土壤脫氮，秋季要控旺的時候氮肥超標，最終表現為樹旺果子小；不了解土壤特性盲目施肥，堿性土壤施入堿性肥料，導致營養元素被固定；施肥方法不正確，施肥太遠夠不著，施肥太近燒了根；等等。還有的果農缺乏肥料知識，購買假冒偽劣肥料。以上情況不一而足，都會無形中加大施肥量。

結合以上分析，在施肥量方面，我們可以通過多方面的改善和調整，在保證肥效的基礎上，逐步將施肥量降下來。這樣既能保證農民的利益，又順應了國家“雙減”的號召，實現雙贏。

2.5" "肥料選擇更加科學" "當前絕大部分矮砧密植果園或多或少地采取了肥水一體化施肥方法。矮砧密植技術和肥水一體化技術是蘋果行業的兩大革命性技術，相互促進，相互成就，相得益彰。

由于肥水一體化所用的水溶肥價格昂貴，影響了其推廣普及，一些規模化果園大都采用單質肥料自行配肥，可對于果農來說，由于缺乏相關專業知識，難以實現。可喜的是，近幾年市場上出現了水溶性復合肥，很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它一方面具備了水溶肥全水溶的特點，同時兼顧了復合肥的物美價廉，得到了市場認可。

菌劑方面，為方便肥水一體化施用，一些知名廠家將多種功能菌復合在一起，還加入了有機成分，制成了濃度較高的液體菌劑，通過滴灌系統施入，操作起來非常方便。

矮砧密植果園具有獨特的根系，其對施肥反應迅速，果農可以根據果樹的實時表現及時調整施肥方案，避免過量施肥造成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