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劇:樊蔚泉
江西五色影業有限公司
江西· 阿圈“ 影視文化” 工作室
2024 年12 月6 日
* 陶淵明男41 歲彭澤縣令
張郎男30 歲許彭澤縣典吏
師爺男50 歲許彭澤縣衙師爺
* 陶敬遠男25 歲許陶淵明堂弟
* 阿舒男12 歲許陶淵明長子
* 翟氏女30 歲許陶淵明第二任夫人
三保男16 歲陶淵明家僮
張十九男40 歲許酒店店家
張郡守男65 歲許卸任官員
李員外男50 歲許鄉紳
柳七男30 歲許豆腐店店主
* 阿宣男9 歲許陶淵明三子
* 陶夔男50 歲許陶淵明叔父/朝廷官員
陶夫人女45 歲許陶夔夫人
夫人女45 歲許師爺之妻
張小三男20 歲許張郡守堂侄
石頭男40 歲許豆腐店伙計
陳姣兒女18 歲許陳財主之女
陳太太女35 歲許陳財主之妻
劉公子男20 歲許陳姣兒之對象
陳財主女40 歲許陳姣兒之父
* 周續之男45 歲許潯陽隱士
注:* 為歷史真實人物
字幕:“東晉。公元404 年,時年40 歲的陶淵明在劉裕麾下擔任參軍。
公元405 年陶淵明頗為詭異地為辭職回到柴桑……
數月后的同年8 月,陶淵明又再度出仕,將前往彭澤縣擔當縣令……”
東晉,彭澤縣城。
出片名:《陶淵明在彭澤》
月光中,年屆不惑的陶淵明在院落與眾親友擺談。
陶淵明笑道,“承蒙各位親友相勸了半個晚上……記得,我是二十九歲開始外出做官的,算起來,做了四回,皆不如意……列位恐怕只知做官好,不知做官有什么不好……”說著不免唏噓起來……
衙役老小在議論。
小衙役:“哎,公公呀,咱彭澤縣要來個新縣官了。你說,能是個好官嗎?”
老衙役指指天,“朝廷……”遂搖頭,“都亂象叢生……”他拍拍小衙役的后腦勺,“小老弟咧,好官難好,做官難好。這世道,能有幾個好官…… ”
“喂喂喂……”有幾分潑皮形象的典吏張郎路過插進嘴來,他呵斥著老衙役,“老東西,在這放什么臭屁!什么好官長好官短的,水不渾就沒有魚,好官手下我們還有命活。嘿嘿,咱專管這抓人、關人的美差事。只要縣大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雁過就拔毛,水過地皮就三分濕!”
“張郎!”師爺來到,“歪門邪道,敗壞風氣,還不臉紅。若不是咱們那位前縣令已所不正,又念你朝廷有些背景,彭澤縣衙豈能容你!”
師爺的正氣令張郎有些發怵,他囁嚅道:“師爺,你也別、別說得那么狠,我、我也不是天天敲竹杠…… ”
師爺:“這一回,恐怕沒你敲的了。聽說將要來的縣令陶淵明最恨這一套。五年前,陶大人在江陵桓玄幕府任參軍之職,當面指責他的上司不該敲詐勒索,上司不以為然,陶淵明不辭而別拂袖而去,連官都不做了。”
陶淵明與堂弟陶敬遠在酌談。
陶敬遠:“……做官也不一定就完全不好。當年明兄年輕氣盛時猛志在四方,做過祭酒、幕僚、參軍一些虛官,也許是因為不是實職,沒有實權,官職卑小,不大得志。這回是堂堂的彭澤縣令,乃是一縣之主,或許能給百姓做點什么。明兄不是常常給我說起要大濟蒼生么…… ”
陶淵明已是半醉狀態,他沉吟不語,情緒頗為復雜。突然,他舉爵中殘酒一飲而盡,將爵往桌上一墩,一聲嚎喊,“來酒也!”
陶敬遠聞言忙拿過桌邊的壇給陶淵明續酒,不料,壇中酒將罄,好容易才勉強斟滿,雙手捧上,“明兄請。”他學著陶淵明的口吻,“酒來也。”
陶淵明接過酒欲喝,突然,他又打住。雙目定起神來直逼陶敬遠,“敬遠賢弟,你雖說只有二十五歲,可說起話來見解不俗。你的意思是一定要為兄到彭澤縣去做那個縣官?!”
陶敬遠:“這樣,也不辜負你親叔叔在京都皇上面前的舉薦呀。”
陶淵明:“……”
陶敬遠:“明兄何以沉默?”
陶淵明:“孔子說,天下有道則隱,無道則見;又說,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大成至圣先師的孔圣人怎么會說得如此矛盾?”
陶敬遠:“退隱不應退去救世之心。明兄雖說已經四次出仕四次退隱,但我多次聽得出來,明兄大濟蒼生之心依舊未泯。”
陶淵明聞言被觸,頜首,“那倒是,那倒是。”
陶敬遠:“孔夫子說天下有道則隱,無道則見那是與隱者相遇時所說;說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是評論政局時所說,不可一概而論。”
陶淵明:“呃。敬遠賢弟,平素你和我只是談些與詩文的學問。想不到你對為官之道還很有見地。來來來,為兄敬敬你這個小堂弟。”
二人碰爵。
陶淵明無疑又是一飲而盡,隨后自己執壇要續酒,豈料壇中已罄,遂喊:“阿舒。”
阿舒應聲來到,“爹爹,有何吩咐?”
陶淵明將壇與阿舒,“讓你姆媽再溫些酒來。”說完,愛撫地摸撫阿舒的腦袋,“兒子,去吧。”
阿舒受命而去,稍頃復歸,“爹爹,姆媽說,壇中早已無酒。剛才你和叔叔喝的酒還是前些時間人家送來留下來的。”
“慚愧!家貧無酒……”陶淵明脫口而出。
“明兄稍候,我去家中取些酒來。”說著起身離去。
陶淵明思忖,心聲:“身居官場,若是遇到腐敗黑暗,我陶淵明進退兩難,何來自由?還不如躬耕田園,雖說貧寒,但悠哉可得……”
翟氏出來,“淵明,家中生計艱難,為妻的也再勸勸你,還是去彭澤做官為好。拿些俸祿,以解貧寒。孩兒們我自會好好調教。你寫的那首望子成龍的《命子》詩,我會常常讓他們背誦,夫君盡可放心。還有,阿舒母親早晚的香火我也自會細心料理。”
陶淵明聞言為之動容,他起身深情地望著翟氏,扳住她的肩頭,“夫人,賢德可敬呀!”
(回憶)
陶家桃花園。
春光爛漫,桃花盛開。
陶淵明手捧一本書在賞桃,陶醉不已,忽然出現幻覺姿態優美的女子(實際上是陶淵明已故的第一任夫人),翩翩而來。
陶淵明見來者面含淺笑,柔情萬種,不禁怦然心動,喊著:“雅卿、雅卿……”遂奔上前相擁過去——
陶淵明其實是緊緊地抱著了正在培植桃樹的翟氏。
翟氏不覺臉紅,“淵明,你這是干什么呀,快快松手,孩子們要是看見…… ”
“啊!”陶淵明不覺羞驚,幻覺消失,而對翟氏,“我……
翟氏,“這么多年了,你沒忘掉陳雅卿,常常思念她,夢里好多次也喊她,陳姐姐九泉有知就好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體會得到。何況你們是恩愛無比。只可惜陳姐姐命薄,二十五歲染病撇下你和阿舒阿通……哎,這樣吧,咱們在家里給陳姐姐立個靈位,早晚敬些香火,讓你和阿舒阿通都有個念叨…… ”
陶淵明聞言分外激動,“賢妻呀,我早有此愿,只是怕傷害你的心,我……唉!想不到,夫人如此賢惠,如此通情達理……”他突有所悟,“噢,你等等……”遂離去。
少頃,陶淵明取來文稿和火種,“這是我思念阿舒的娘偷偷寫下的《閑情賦》。我對不起你,現在當著賢妻的面,我把它燒掉。”說著,點燃文稿焚之。
翟氏搶救不及,《閑情賦》被焚。
火焰熊熊,吞噬著《閑情賦》。
陶淵明不覺潸然淚下。
翟氏為之拭淚,“夫君不必傷感。我那里早有悄悄抄下的另一份《閑情賦》,珍貴地保存著哩。”
“啊!”陶淵明大為震驚, 一把拉過翟氏的手搖動著,無限動情地,“天下知我者,唯夫人也!”
(回憶止)
翟氏:“夫君,剛才你在想什么,不要再想了。明天是黃道吉日,皇命在上,我看你就啟程吧。到了彭澤,做了父母官,多為百姓做點好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官場百姓愛,離官場百姓思。但愿夫君好好記住了。過些時,家里釀好你喜歡喝的菊花酒,我和阿舒送到彭澤縣衙去。”
彭澤縣府牌匾。
一掛鞭炮炸燃,煙霧騰騰。
煙霧散退,我們看清這里熱鬧非凡,有不少百姓在此圍觀。
師爺率衙役眾人虔誠恭敬地迎接剛剛赴任來到的陶淵明以及隨行的家僮三保。
師爺滿面笑容,他高高地抱拳施禮,“陶大人一路辛苦了!”
眾:“大人辛苦了。”
陶淵明向師爺笑笑,“想必你就是師爺。”
師爺:“正是,正是。”
陶淵明:“聽人說彭澤縣衙有個正派的師爺,令我肅然起敬。今日相會,緣份不薄。”陶淵明作揖。“陶淵明有禮了。”
師爺搶回禮,“不敢,不敢。”
張郎似鼠頭獐目打量陶淵明,見陶淵明一身凜然正氣,不禁“寒”從中來,偷著做了一個鬼臉。
師爺:“秋老虎,太熱。陶大人路上鞍馬勞頓,受累了。縣衙內已經全部收拾停當,陶大人請入內歇息,請!”
眾:“陶大人,請!”
“且慢!”陶淵明笑笑,他向師爺,“師爺,拜托你讓弟兄們辛苦一下,先將擺在正堂之上的審案臺、官印、驚堂木統統洗刷干凈。否則,我是不進衙門的。”
“這……”師爺不解。
張郎怪聲怪氣地,“大人,那些個東西有,有什么可洗的。”
陶淵明:“彭澤縣前任縣令所為…… ”
“哦!”師爺領悟,“明白明白,咱們前任縣令的手確實不大干凈。”他指揮縣衙眾人,“立即洗刷,越干凈越好!”
眾領命一窩蜂離去,唯張郎遲疑著。
陶淵明:“師爺,還有那明鏡高懸的牌匾,也要命人用清水洗過,務必洗得一塵不染。”
師爺已完全悟出陶淵明的用心,“說得在理,說得在理。明鏡高懸,豈可有半點塵埃污染。”他見張郎在磨磨蹭蹭,遂語,“張郎,明鏡高懸的那塊牌匾,就由你領兩個手下去洗。”他似弦外有音,“我看就你最合適。”
張郎:“什么,我最合適?”
“是的。”師爺:“要是你不合適還有誰最合適,嗯!”他說得重重的。
陶淵明似乎覺察到張郎有點什么不地道,留了個神。
這是一家彭澤縣城遐邇聞名的酒店,特產“十里香”美酒,生意興隆。卸任官員張郡守此刻正在悠哉地品酒,他依舊保留著做官的作派,挺有架子地在獨酌。店家張十九點頭哈腰獻殷勤,“哎、哎,張老爺,您,您還需要點什么小菜嗎?”
張郡守眼皮未抬,“夠了。”
張十九:“像您這樣當年做過郡守大官的老爺能大駕光臨小店… … 小店榮光得很, 榮光…… ”
“啪!”未及張十九說完,張郡守一敲桌子,“張十九,我是沖你店里的十里香酒好才來的。我每天來喝一次酒,你就給我戴一次高帽子,可惱不可惱?嗯!”
張十九:“是是是,今天不說了。啊,不對,今天說過了,明天不說了。”
“永遠也不許說了!你小子給我戴高帽子,能值幾文錢。去去去,忙你的去。沒叫你過來給我靠遠一點,別掃了老爺的酒興。”
“是是是!”張十九躬著腰倒退著離去。
張郡守依然很有滋味地品酒,他禁不住自語,“酒好酒好,這十里香也算得上彭澤縣里一寶。”
正在這時,李員外來到,“啊呀,張老爺,好酒興嘛,又來了。”
“李員外。”張郡守欠身相迎,“來來來,坐下,咱們喝喝。”
李員外坐定。
張郡守:“張十九。”
“哎哎,來了來了。”“張十九旋即來到張、李桌前。
張郡守:“給李員外上酒。”
“哎,請稍候。”張十九旋風般離去。
張郡守:“怎么,你李員外也是天天必來?”
李員外:“不不不,我沒你的興致好,隔三岔五來一來。今天我是來預訂兩壇十里香酒準備請咱們彭澤縣新縣令陶淵明大人到寒舍聚聚。”
張郡守不屑地:“宴請陶大人,巴結新貴?”
“哪里哪里。”李員外:“聽人說,陶大人詩文很好。你知道,我也有此所好,所以……哎,對了。你張大人的詩也是做得好的,不妨一起聚聚。到時我去府上恭請,不知張大人可肯賞光?”
老衙役與小衙役在貼一副對聯,將要張貼好。
上聯:生漆衙門日夜開,理民間冤屈;
下聯:有錢無理莫進來,懲世上惡邪;
對聯的內容當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眾議:
“只聽說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下子是有錢無理莫進來,新鮮、新鮮!”
“彭澤縣百姓有福,來了一個清官,清清白白的官。”
柳七賣完豆腐挑豆腐板來到,聽人家議論,插進話來,“哼!世上哪有什么清官。我店里石頭伙計現在還在坐冤牢哩。清白?!誰清白?只有我柳七豆腐店里的豆腐才算清白…… ”
小衙役貼好對聯,“去去去,別在這胡說八道,小心吃官司,你。”說著和老衙役一起將一張醒目的告示張貼。
告示云:“本官日夜受理案子,陶淵明。”
有識字的百姓,“本官日夜受理案子,陶淵明……”他眨眨眼,“陶淵明,他會日夜審理案子”……
陶淵明掌燈在批閱一大疊案卷。
師爺捏一疊請柬來到,“陶大人。”
也許是陶淵明太入神,他未作反應。
“陶大人。”師爺湊近。
“啊,師爺。”
師爺:“到您住處找您,您的家僮三保說您到這來了。白天您微服察訪夜里還看案卷,陶大人不愧為父母官。”
陶淵明:“師爺過獎。前任積下的案卷不少,不擠時間不行。嗯,夜里你還到縣衙來,找我有事?”
師爺:“也沒什么大事。”他將帶來的請貼攤開。“自從咱縣衙門口貼上那副有錢無理莫進來的對聯和那張日夜受理案子的告示以后,彭澤縣城百姓歡呼, 一片叫好聲。不少人下貼子要請您赴宴。”
陶淵明:“呃!都有些什么人?”
師爺:“紳士、財主、商人…… ”
“不要說了。”陶淵明插手打斷,“怎么就沒有一般的百姓,還有文人…… ”
師爺笑道:“一般的百姓都這樣想,那里請得動縣官大人。所以……不過,文人倒是有…… ”
“誰?”
“城東的李員外。”
“李員外是文人? ”
“可以這么說吧。他的詩文在彭澤縣城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一概將請貼退回,本官不吃請,不作應酬。”
“其它的都退回好了,只是李員外的邀請,另當別論。”
“為什么?”
“據李員外講,他是以文相會,不請其它人,只請了個本城已經卸任的張郡守作陪。張郡守雖說曾經是個官, 一手詩寫得還有些意思。陶大人,以文相會,不是什么官場應酬。我看,李員外的宴請,您不妨去聚聚。”
陶淵明略微心動:“什么時候?”
“白日辦公,夜晚清靜一些,明日黃昏到李員外府上去,如何?”
李員外在此迎接。
兩乘轎子幾乎同時到達。
陶淵明、張郡守幾乎同時下轎。
李員外拱手:“啊,兩位大人駕到,不勝榮幸,不勝榮幸……”他向張郡守介紹陶淵明,“張大人,這位就是陶大人。”
張郡守有些倚老賣老,見李員外先介紹陶淵明,臉上露出一些不快,傲然不言,只是喉頭“嗯”了一聲。
陶淵明看在眼里,投目李員外。
李員外察覺,頗有尷尬,但已無奈。遂園場般地,“啊,陶大人,這位就是德高望重的張郡守張大人。”
張郡守:“李員外,不要再稱什么郡守不郡守了,老夫已經卸任,是個下臺的官。”
陶淵明已感覺到張郡守的“不善”,遂有些揶揄地,“李員外,我可是個上臺的彭澤縣令。張大人,幸會。”他向張郡守抱拳施禮。
“幸會。”張郡守勉強還禮。
阿舒等兄弟在家院的菊圃前玩耍。
阿舒年長懂事地侍弄培育著含苞的菊花,他對小弟弟們說,“爹爹最喜歡菊花,我們要把菊園里的菊花栽栽好,等菊花開了的時候不要亂摘,爹爹說了,他要回來在菊圃賞菊花飲酒。”
阿宣,“我知道,我知道。去年菊花開得好多好看的時候,爹爹就在這一個勁地叫“來酒也!來酒也……咿,姆媽拾柴回來了。姆媽——”說著,向著翟氏歡躍地奔過去。
阿舒攜小弟也迎過去。
挑著柴薪的翟氏懷里用衣服兜住兩只小鹿。
翟氏擱下柴薪,“阿舒、阿宣,你們看,姆媽撿來兩只小鹿哩。“說著俯下身讓小孩子們看。
兩只幼鹿,煞是可愛。
阿宣立即伸手入翟氏懷中,“姆媽,給我一只玩。”
翟氏摸摸阿宣的腦袋,“本來是可以養著讓你們玩。可我想你爹爹在彭澤做官挺孤單的,明天我和你哥阿舒把兩只小鹿送給你爹爹去飼養,你們說好不好?”
阿舒拍手,“好。”
翟氏,“阿宣,你說呢?”
阿宣:“也好吧。”他自然有所勉強。
翟氏:“阿宣,別不高興,下次再撿到小鹿就留給你了,好嗎?”
阿宣:“好。”
已是掌燈時分。
一桌豐盛的宴席已經停當。
李員外來到正在用茶點的陶淵明、張郡守面前,“好,菜肴已齊,二位大人請入席。”說著引陶、張向席間走去。
李員外邊走邊說,“今夜喝的是本城張十九酒店沽來的名酒十里香。素聞陶大人能豪飲,張大人又是海量…… ”
張郡守欲占上風卻故作謙虛,“哪里哪里,老夫只不過是可以一月無肉不可一日無酒而已…… ”
李員外:“張大人酒席上的風采,光彩照人。今夜兩位大人是旗鼓相當。好,咱們席上見分曉。”
說話間,三人已到席前。
陶淵明很自信地坐了首席。
張郡守見之渾身不自在。
李員外亦感為難。
陶淵明也有所覺察,但他有意針對張郡守,顯出落落大方,“李員外。承蒙盛情宴請,陶某坐在這上首,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李員外蹙眉。
張郡守鼻子哼了一聲。
陶淵明:“張大人,來入席吧。本末不可倒置,李員外請我的時候說過,張大人你今夜是陪客。”
師爺與夫人在對酌,看來師爺興致很高。師爺夫人不勝酒力,已經是微醺狀態了,“我,我不陪了……你高興,你自己喝……”說著起身欲離去。
師爺扯住,“好好。夫人,你不喝,可以。坐在這,再聽我說說陶淵明…… ”
師爺夫人:“都、都說了半天了。反正,你就是說陶淵明是個好、好縣官…… ”
師爺:“是的、是的,可敬呀。陶大人到任后,彭澤縣衙氣象不同,風氣大變。陶大人那個縣官若是在彭澤縣當得下去,必是好官。只是朝廷……上梁不正,下梁正了又能如何?唉…… ”
傳來叩門聲。
師爺:“這么晚了,誰還來。誰呀?”
傳來張郎的聲音:“我呀。”
師爺;“是張郎。張郎,干什么?”他顯然不悅。
傳來張郎的聲音:“師爺開門,我有事找你。”
師爺:“有事,明日到縣衙說去。”
傳來張郎的聲音:“這事非在你家說不可。師爺,給開門呀!”
師爺向夫人,“你給張郎開了門,就歇息去。”
師爺夫人為張郎開門。
張郎進來到師爺跟前,“來得巧,正喝酒,好啊。師爺,我陪你喝吧。”
師爺:“免了。與你喝酒,我沒胃口。”
張郎:“師爺,你沒胃口倒有酒喝,我有胃口沒有酒喝。”
師爺:“那你就自己喝去。”說著推過酒具。
張郎:“師爺,我喝你三餐也不過飽一天,我是來找你借錢買酒喝的。”
師爺:“……”
張郎:“師爺,我現在是斷了財路…… ”
師爺:“什么斷了財路?”
張郎:“我這個當典吏的,管的就是抓人、監守犯人。過去升堂問案,管他娘的原告還是被告,誰敢不用五銖錢塞一塞我張郎。現在好了,姓陶的當縣官,這個條條那個規定,連個升堂費都沒有了,真成了個清水衙門…… ”
師爺:“清水衙門就好,正好讓你守些規矩。”
張郎:“規矩個屁!我張郎朝中有人,隨便捏造點是非,還不叫那姓陶的掉烏紗帽,滾出彭澤去…… ”
“胡說八道!”師爺拍案而起,“你張郎無德,小人一個!”他摸出些銀錢,“不要說什么借,我寧肯送你些五銖錢買酒喝也不許你敲許勒索。如有違反,敗壞縣衙名聲,我豁出這個師爺不做,也要把你從縣衙趕出去。陶大人為官正派,絕容不得你!”
張郎:“師爺,你別那么一本正經。陶大人,陶大人又怎么樣?新造茅廁三天香,時間一長非臭不可。沒聽人說,進不了官場干瞪眼,進了官場就壞心眼。等著看吧,他姓陶的到時也不會是一盞省油的燈。知道嗎,今天晚上姓陶的就吃請去了……哈哈哈哈……”
陶淵明喝得興起……“哈哈哈哈。張大人你可是喝不過我的!好酒好酒。李員外,這十里香酒果然好,比我夫人釀的菊花酒不相上下。好酒、好酒,來酒也!”
李員外斟酒,“陶大人,海量……”
張郡守怏怏不樂,他心說:“這個陶淵明也太狂了!首席不讓,喝起酒來又是步步逼人,他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全不把我這個老郡守放在眼里,我得想辦法治治他…… ”
陶淵明:“張大人,這一巡聽你的,怎么喝?你說。”
李員外心聲:
“這樣斗下去可如何收場?”
張郡守眼珠轉了轉,“酒,稍后再喝。咱們是不是來點文字游戲,怎么樣?”
“好好!”李員外見此可以調整席間氣氛,雖不明張郡守用意,但非常贊同,“我看是好。二位大人才華逸世,以文相會,今日正好讓我開開眼界。
陶大人以為如何?”
陶淵明作思忖狀,他的心聲:“張郡守此舉必無好意,我不妨順水推舟和他再周旋一番。我一向就厭倦官場風氣,他張郡守越端官架子,我陶淵明就越不給他面子…… ”
陶淵明思忖已定,笑容可掬,“張大人才高博學,又有此雅興。那就請你先命題,我和李員外步韻附和吧。”
張郡守站了起來,拱拱手,“陶大人謙虛,老夫就拋磚引玉了。選個什么題呢?哎,咱們現在喝的是水酒,就以水為題吧。”說著他搖頭晃腦,指手劃腳地念了起來,“有水是個淇,無水也是其,除去淇邊水,加欠變成欺。”念至此,張郡守猛一拍胸,揚高聲調,“龍臥淺水遭蝦戲……”接著把袖子對著陶淵明一甩。“虎入平川被犬欺!”
李員外不無震驚。
陶淵明聽罷,眉心微微一鎖,然而隨即便坦然地捋胡須微微一笑,“妙、妙、妙哉呀!”
張郡守不無得意地,“陶大人,請吧!”
陶淵明不假思索,“張大人的命題是以水為題,好!請聽——有水是個溪,無水也是奚,除去溪邊水,加鳥便成雞。”說著亦學張郡守一拍胸,“得寵的貓兒勝似虎……”接著也把袖子向張郡守一甩,“過時的鳳凰不如雞!”
念完,捋胡須微笑。
李員外聞此“火藥味”很是難堪,心說,“何以弄成這般田地…… ”他想了想,“二位大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都是佳句,都是佳句。以水為題,以水為題……我就來個狗尾續貂罷。”說著也吟了起來,“有水是個湘, 無水是個相。除去湘邊水,加雨便成霜……”說至此,他舉酒,“各人自掃門前雪……”他一口飲盡,笑道,“莫管他人瓦上霜!”
“哈哈哈哈……”陶淵明聞之遂大笑……
“嘿嘿嘿嘿……”張郡守勉強作笑。
“嗬嗬嗬嗬……”李員外笑。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嗬嗬嗬嗬……”三人齊笑,然而,笑意各各不同。
陶淵明的叔父陶夔在閱讀書信。
陶夫人在側,“淵明侄兒信上怎么說……
陶夔:“淵明說他已經在江西彭澤就任了。算起來淵明是第五次做官……”
陶夫人:“但愿淵明不負你在皇上面前的舉薦。”
陶夔;“是啊。可侄兒的秉性……官場畢竟不是作詩呀……夫人,淵明今年是四十一歲,論說是正當盛年。若是他在彭澤當得好那個縣官,日后,仕途還是有發達的。”
陶淵明身著官服威嚴地在公堂上。
外面,菜農陳老五、三矮子擊鼓鳴冤。
老衙役、小衙役將告狀之人以及一籃青辣椒帶入公堂。
陶淵明指著伏在地上的陳老五、三矮子問,“爾等狀告何人,哪個先說。”
瘦削年長的老人陳老五說:“小民陳老五,家住城東。”他指三矮子,“我告鄰居三矮子,昨夜偷我家辣椒,人臟俱在,請老爺為小民作主…… ”
陶淵明向師爺,“怎么又是小偷小摸的案子…… ”
師爺:“刁民可惡!三矮子,陳老五說的可是事實?”
“冤枉呀!”三矮子狡辯,“小民向來安份守已……”他指著籃子里的辣椒,“這些辣椒是我家所種,我親手所摘…… ”
陶淵明投目籃子——
籃子里大大小小,不該摘的也摘來了,甚至還帶上辣椒葉子。陶淵明立時胸有成竹,逼問:“三矮子,你再說一遍,那些辣椒是不是你所種?是不是你親手所摘?”他的自光直逼三矮子。
三矮子不敢正視陶淵明的目光,心里在發著怵,嘴里硬撐著,“是的。小人不敢有一句假話…… ”
“啪!”陶淵明猛一拍驚堂木,“大膽刁徒,明明偷了辣椒,還想抵賴?本官問你,你摘辣椒是摘老留嫩還是摘嫩留老?”
三矮子:“當然摘老留嫩。”
陶淵明:“是摘大留小還是大小一起摘?”
三矮子:“當然是摘大留小。”
“好!”陶淵明捋捋胡須,“三矮子,你看看籃子里的辣椒,老嫩大小一起摘,連葉子也摘了來,這不是偷盜慌忙所為又是什么?”
“啊!”三矮子立時慌了手腳,“青天大人,我有罪,小民有罪…… ”
陶淵明笑道:“哈哈哈哈,知罪就好。”他口氣松馳地,“三矮子呀,鄰里鄰居理應相互關照,偷雞摸狗的,不成體統!”
“是、是。小民該死!小民甘愿受罰、甘愿受罰……”三矮子一迭連聲伏地求饒。
柳七在做豆腐生意,此刻正火旺。
等著買豆腐的一些人在議論:
“陶縣官審案真是有一套,城東三矮子偷人家陳老五辣椒,陶大人簡簡單單就審了個水落石出…… ”
“陶大人審案公明,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他說,不放過一個壞人,更不冤枉一個好人…… ”
柳七聽之受觸。
鹿圈中的兩只小鹿體態苗秀、玲瓏俊美,陶淵明正在飼玩它們。
陶淵明喜愛至極,自語:“多謝夫人想得周到,我倒是有了兩個良伴,可小鹿就不大自由了…… ”他撫著小鹿“山野中,你們才有自由啊。”
“老爺!”家僮三保來到,“用早餐了。”
陶淵明:“好。哎,三保,我看什么時候把這對小鹿放回山林,讓它們回歸大自然…… ”
三保:“怎么,夫人大老遠親自把小鹿送到縣衙來,老爺你不是說非常非常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我是想,在山林之中小鹿有多自由。唉,說起來,做官就不自由。住在這縣城之中,山林樹木看不到,鳥鳴溪流聽不到……三保,咱們離開故鄉多少時間了,真思念柴桑,有山有水有田疇……”
“哎。”三保靈機一動,“老爺想山水,不難。就在這不遠,倒有個好去處。”
“哪里?”
三保:“聽小衙役說,彭澤縣有座大浩山風景不錯,值得一去。”
陶淵明:“哦,這幾天辦案也有些疲倦了,那就不妨游一游大浩山。”
小衙役領陶淵明偕師爺、三保邊走邊看。
“好、好。師爺,這座大浩山果然不錯。妙!”
師爺:“更妙的是離彭澤縣城不遠,陶大人忙完公務便可到此休休閑豈不是美事一件。”
“對對對。”陶淵明一回歸大自然,欣喜若狂溢于言表。“啊,我今天不飲酒也要醉了。”
正說笑間,發現一潭池水,清澈透亮,池子形狀天然形成逶迤曲折,一如飄舞的綢帶。
“啊呀!”陶淵明興奮不已,“師爺,你看,此池有多妙。我看就叫九曲池如何?”
師爺:“九曲池、九曲池,九曲延環,妙趣橫生。好,叫九曲池,雅得很。”
“一二三四、五……”突然三保發現池岸上長著并排的五棵大柳樹不由得驚喜地叫了起來,“老爺,看,正好五棵大柳樹,都排成隊了……”
陶淵明投目——
但見那五棵大柳樹,柳絲細長,在池面上依依垂落,恰好微風吹來,枝條搖曳,婀娜多姿,千嬌百媚,風韻超然。
陶淵明:“咦,這大浩山也有此五棵大柳樹,與我故里宜豐五棵柳樹巧合,這到底是天意還是緣份?”
師爺:“陶大人,我看,天意也有,緣份也有,應該說是天緣…… ”
陶淵明:“哎,師爺,你幫我操辦一下,從我的五斗米俸祿里支取些五銖錢,請工匠在這九曲池邊修筑一座臺子,就地取材配置石桌、石凳,讓游人可以在此休息。我得暇就到這里觀賞風景、飲酒賦詩,豈不令人銷魂。”他笑笑,“就是,但愿縣衙案子不要太多…… ”
燭光通明。
陶淵明在公案閱案卷,師爺在側協助。
陶淵明:“牢中犯人太多,這些舊案,內中有不少疑點。”
師爺:“前任縣令審案,多喜歡動棍動棒,常常草草結案…… ”
“慢!”陶淵明聞言自語,“草草結案,動棍動棒……”他悟出了什么
計上心來,向師爺附耳,如此這般……
衙廚師老王在燒魚。
師爺陪陶淵明用餐。
“魚來了。”三保端魚上席,到陶淵明跟前,輕聲說:“按師爺吩咐已經做好了手腳。”
陶淵明:“唔,你去叫廚子老王來。”
“是。”三保應聲而去。
陶淵明將盤中盤翻了個,顯然己像食用了一半。
三保領廚子老王來到。
老王誠惶誠恐地,“老爺,是菜做得不合口味?”
“還談合什么口味?大膽!”陶淵明一拍桌子,“這魚——如何已經吃掉了一面?老王,你是不是知道本官吃魚從不翻面就偷著吃了一面。說,從實招來!”
老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陶淵明動怒,驚恐得直哆嗦,“這這…… ”
陶淵明:“快招,休得支支吾吾…… ”
老王:“我,我……我哪敢偷吃老爺的,老爺的魚呀…… ”
師爺:“那你就供出是誰偷吃了的嘛?”
老王:“師爺,我,我不知道是誰偷吃的,不知道…… ”
三保:“魚是我端出來的。我總不敢偷吃老爺的魚吧, 分明是你老王在我端魚以前就吃了…… ”
老王:“三保、三保,老爺面前你可不能冤枉好人……老爺、老爺,我實在沒有偷魚吃,實在沒有…… ”
陶淵明:“狡辯!看來,你老王不受點皮肉之苦是不會招的。三保,找根棍子給我打!”
三保找了把掃把,“老爺,這個行嗎?”
陶淵明:“不行。掃把棍太小。喏,用那個,頂門棍,打三十悶棍!”
三保抄起頂門棍,“老王,叫你招你不招,非要受這大苦…… ”
老王跪地委屈得老淚縱橫,“老爺,我實在冤枉呀…… ”
陶淵明:“打!再叫冤枉,加二十棍。”
老王:“老爺饒命,不、不要說再加二十棍,就那三十棍打下去,我、我再也爬不起來了… …”
陶淵明:“那你說怎么辦?”
老王:“我、我,我招…… ”
“什么!!”陶淵明瞪大眼睛,“你招……”他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隨后親手扶起老王,動情地,“老王,你受驚了!坐坐坐。”
“老爺,你,你這是……”老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師爺與三保竊笑。
陶淵明向師爺正色道,“師爺你看到了吧,棍捧之下多少冤屈……”他轉向廚師,“老王啊,本官對不住你了。明日,我親自到十里香酒店沽酒來,為你賠不是…… ”
張十九被打翻在地并被踏上一只腳。
“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鼻青臉腫的張十九求饒。
惡少張小三威逼,“下次再敢要錢,我把你這鳥酒店給掀翻掉!”說完氣勢洶洶欲離。
陶淵明便裝到此沽酒,見狀,攔住張小三,“年輕人,有話好好講,怎么口說大話要掀翻人家酒店…… ”
“關你屁事。”張小三沖陶淵明晃晃拳頭。“一邊去,小心吃拳頭。”說完揚長而去。
張十九從地上爬了起來。
陶淵明問:“店家,適才是怎么一回事?
“唉!”張十九拭著鼻血,哭喪著臉,“不說了。”
陶淵明:“不妨說給我聽聽,是個什么事,興許我能給你撐腰作主…… ”
張十九:“你?!不要說你,就是縣衙里的縣官陶淵明也未必能奈他何。客官,不勞你操心了。你先隨便坐坐,我到后堂洗一洗臉就出來做生意。”
說完入內。
陶淵明揀了一個座席坐了下來,向對座老秀才模樣的人打聽,“這位老哥適才在這里吧?”
對座點頭。
陶淵明:“那你說說店家被打是怎么回事?”
“天大的冤枉!”對座老秀才憤憤然,“剛剛打人的那個渾小子是彭澤縣城的惡少,經常到這十里香酒店喝酒,可十有八次是賒帳。欠得太多了,店家張十九問他要錢,張小三就賴皮,說是早就清了帳。店家給他看帳本,張小三撕碎帳本還動手打人。”
陶淵明心說:“可惡可惡!此等刁民不管,彭澤縣城焉得安寧。”他湊近老秀才,“哎,這位老哥,我看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你給店家寫張狀子到縣衙告張小三去,到時我公堂作證。”
對座:“張小三太橫行霸道,我早就看不慣了。好,我現在就寫。”他向內喊,“張十九張老板——”
“哎哎,來了。”張十九來到。
對座:“你去取紙筆來,我給你寫張狀子到縣衙告張小三。”
張十九:“別別別。咱這小店惹不起他,算了算了。”
對座:“你怕什么,這位客官——”他指陶淵明,“還愿意到公堂替你作證。”
張十九:“衙門難進、官司難打。張小三告不倒的,他有…… ”
陶淵明:“他有什么?”
張十九:“他,他沒什么。我是怕,官司打不贏,狐貍沒打著,反惹一身騷…… ”
陶淵明:“若是官司能打贏呢?”
張十九: “ 那就是縣官老爺陶大人是個…… ”
陶淵明:“是個什么?”
張十九:“是個……反正,打贏了官司,我要重重地謝他陶大人。”
陶淵明、師爺、張郎等在此釋放蓬頭垢面的犯人。
一體魄高大的中年犯人名叫石頭的率眾向陶淵明跪下,“多謝陶大人恩德。”
陶淵明:“起來,都起來。已經查清,爾等都是冤假錯案。不少人是屈打成招的,你們受苦了。從今日起回到家園,好好做一個順民。”
眾:“謝大人!”還是跪地不起,磕頭不已。“起來,起來……”陶淵明親自扶起石頭端詳,“哦,查案的時候,本官來牢中對證過。你叫石頭,好像是柳七豆腐店的伙計吧。”
“正是,正是。我是柳七豆腐店最老的伙計了。”石頭說。
陶淵明:“在豆腐店當伙計,蠻好的營生嘛。豆腐好吃,人人喜歡,我也是很愛吃豆腐的。好罷,石頭,回你的豆腐店去吧。”
眾在忙乎,石頭回來。
柳七驚喜,“石頭,你怎么,怎么回來了。”
石頭激動地,“縣官老爺陶大人查清我的案子是個冤案,就把我放了。和我一起還放了不少人。陶大人說,壞人要懲處,好人一個也不能冤枉。”柳七深深為之動容,“早聽說陶大人是個好官,果然明鏡高懸。”
威嚴的“明鏡高懸”牌匾。
陶淵明與師爺在審理張小三,張郎在側。
張小三刁蠻,藐視公堂,“我就是不服,怎么的!”
“這等刁民!”陶淵明一拍驚堂木,“不打豈肯伏法!”
醒你,公堂之上,少用棍棒。”
陶淵明:“少用棍棒,不等于不用棍棒。”
(閃回)張十九打得鼻腔流血還被張小三踏上一只腳的情景;
(閃回止)
陶淵明:“張小三在酒店賴帳行兇打人,本官今天非用棍棒敲服他不可!”
“慢一點,陶大人。”張郎上前走近陶淵明帶點威壓,“張小三的堂叔,你可知道他是誰嗎?”
陶淵明:“誰?”
張郎:“你和他同過席,是本城張郡守張大人…… ”
陶淵明:“哦,怪不得張小三敢在彭澤縣城里為非作歹,原來是這樣……本官只管審案,打!”
“陶大人、陶大人等一等。”突然,闖進老衙役來,“張郡守差人送信求情。”說著,遞上信件。
陶淵明接過,連看也不看,隨即撕毀,“張小三賴帳打人有罪。什么張郡守,誰來說情都是白搭。先打五十大板再說。”
衙役上前執法。
張小三被打得哭爹喊娘。
張郎在側暗咬牙根。
張十九看傻了眼。
漸漸,張小三吃不住勁了,“老爺、老爺,我服了,服了…… ”
陶淵明:“畫押!”
寫狀子的老秀才向張十九激動地,“張十九,揚眉吐氣了。”
張郎在此。
張郡守:“這口氣難吞呀,姓陶的竟一點老臉都不給。陶淵明呀陶淵明, 好你個明鏡高懸,我看你能明到幾時?想當年,我為官之初也是……可世風如此,時間一長…… ”
張郎:“以后,我把那個姓陶的盯緊一點,只要讓我有什么發現……嘿嘿……他陶淵明吃不了就兜著走……”
三保陪陶淵明很有些疲倦踏著濃濃的月色走來。
三保:“老爺,你可真能走呀。今天又是微服出巡走了一天,到現在才回到這縣城來,肚子都快餓扁了。”突然,他發現不遠處柳七豆腐店,“哎,老爺,你不是最喜歡吃豆腐嗎。看,前面有家豆腐店,咱們就上那吃飯去,怎么樣?”
陶淵明:“豆腐店,好哇,走,打道前往。”
石頭與其它豆腐店伙計剛剛做完最后一桌豆腐正準備打烊。
陶淵明偕三保來到。
三保:“店家,可有飯菜?”
石頭:“客官……小店已經打烊……”突然,他認出陶淵明,忙上前撲通一跪,“啊呀,陶大人,恩人……”
陶淵明定睛一看,亦已相認,“石頭,咱們可是有緣份,哈哈哈哈……不必跪、不必跪。起來起來。我現在不是縣官,是客官,到你寶店吃餐豆腐,不知方便不方便?”
石頭:“哪里話……特意去請大人還怕請不來的。方便,方便。來,陶大人隨我到后堂選個靠湖邊的座位安頓下來,酒菜稍后就好。”說著,引陶淵明、三保欲離。
這時,柳七正好來到。
石頭:“老板、老板,還不趕快下跪,縣官老爺陶大人駕到。”
“啊!”柳七慌忙就要下跪,“青天大人…… ”
“免禮、免禮!”陶淵明連忙扶住,“想必你就是柳七。”
柳七:“正是正是。”
石頭:“老板,你陪陶大人到客座去,我讓廚子做酒菜送上來。”
陶淵明:“酒要豐足,菜肴不必奢侈,只是豆腐便可。”
石頭:“陶大人放心, 一定讓廚子把豆腐做得美味可口。”說著離去。
柳七:“請!請大人到座席去。今夜,月色很好,那里還可以賞月。”
夜空,園月如盤。
陶淵明在座席上,這兒靠著湖邊,夜景迷人,他收回賞月的目光,“好,好,好寧靜的一個地方呀!”
柳七:“陶大人若是喜歡,經常到這坐坐。”
正說間,石頭一手提酒、一手托著菜肴餐具來到。
兩大盤豆腐上桌。
一盤——方塊疊起、柔軟光滑、晶瑩透亮、閃著紅光;另一盤雪白無暇、滑溜細嫩、佐上小蔥、青白素雅;
“啊!好一個青白。”陶淵明贊不絕口,“妙不可言。聽人說起,本城城西江橋柳七豆腐店出名,果然名不虛傳。”
柳七:“多謝大人夸獎。”
石頭為陶淵明斟上水酒。
柳七:“大人,二位慢慢用。”說著示意石頭一起離去,“我們就不打擾了。”
“不要走、不要走,你們兩個就坐在這,陪我說說話。”陶淵明示意二人坐下。
二人坐下。
石頭:“大人喜歡吃豆腐,放開肚子吃。一會還給你做幾個花樣,我這就去廚房。”說完離去。
陶淵明挾一挾豆腐入口,清香滑爽,余味不盡,“哎,柳七,你這豆腐店都能做出多少花樣來?”
柳七:“不瞞大人說,家傳烹調豆腐到我手上已經是第五代了,可以做出二十八道豆腐菜。”
“啊呀呀!二十八道,嘆為觀止,嘆為觀止。”陶淵明稱奇不已。
三保興許已經餓了又因豆腐美味,很貪婪地吃著。
陶淵明笑說:“三保,慢一點慢一點,小心噎住了。”
三保:“這豆腐太好吃了。”
陶淵明:“豈止好吃,還好看。動人之處在于它的清白。哎……”他突然有所悟,非常感嘆地,“柳七。你做豆腐,五代清白……我做官,乃是半生混濁…… ”
柳七:“不敢不敢。大人,何出此言?”
陶淵明動情地,“你看,我現在這身裝束,回到民間,多少自由。可在官場……”他搖頭興嘆,“柳七,不瞞你說。我本無心做官,這次從柴桑到彭澤來戴頂烏紗帽,只不過是為五斗米的俸祿而已。看到你這兒豆腐清白,我就想到為官清白不清白。其實我陶淵明即便清白,時政如此,我一個小小的芝麻官又能有何作為,又能為百姓造多少福。柳七啊,我看還不如你賣豆腐,倒是真造福了一方…… ”
柳七:“不敢不敢。我柳七小小的百姓怎么可以跟大人相比。”
陶淵明:“哎,對了。適才你說到你是五代烹調豆腐,我給你這寶店寫四個字——五代清白。明日,來縣衙取我的手書。”
翟氏在酒壇前操酒,阿舒在側。
阿舒:“姆媽,菊花酒香了,香得很。爹爹什么時候回來?好像到彭澤快兩個月了…… ”
翟氏:“可不是。按理說,該回來看看了。
唉,做官身不由已,興許縣衙里公務太繁忙……”
陶淵明閱畢狀子問,“劉公子,你所告俱是事實么?”
劉公子:“大人,小人是讀書人,知書識禮,狀子所寫無一句假話。”
陶淵明:“好,先回去聽候發落。”
“謝大人。”劉公子離去。
陶淵明向師爺:“師爺,勞你帶上隨從前往城西了解實情。”
陳氏夫婦在爭吵。
陳太太:“聽說,劉公子已經到衙門遞了狀子,告了我們家。”
陳財主:“告就讓他告唄。有錢能使鬼推磨,怕他姓劉的窮鬼喊天。待我親自送些五銖錢到縣衙門去打點…… ”
師爺偕衙役向三、五個各類人士察訪。
(無聲畫面)
陳家女兒陳姣兒纏著陳太太帶著哭腔,“娘、娘,你要替女兒作主…… ”
陳太太:“姣兒放心,彭澤縣城都說咱門的陶縣令是個青天大人…… ”
這時,陳財主回來,他滿面得意,“怎么樣?說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吧,縣官老爺陶大人親手收了我的五銖錢…… ”
陳姣兒:“啊,娘咧,這可怎么辦?”
陳太太憤然,“哼,好一個陶縣令,人家還說他是個青天大人, 原來也是見錢眼開的貨…… ”
師爺一人在飲茶,他搖頭興嘆,自言自語,“想不到他怎么也會動心眼。嗐!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
夫人:“你在這嘀嘀咕咕地,誰動什么心眼了?”
師爺:“誰,陶淵明呀。”
夫人:“陶淵明,陶縣令,他動什么心眼?”
師爺:“嗐, 一言難盡,真想不到…… ”
夫人:“怎么回事?”
師爺:“城西有家姓陳的財主生得一個女兒叫姣兒的,聰明伶俐。城東劉家有個劉公子,家境富有,劉公子才學不錯。郎才女貌、門戶相當。經人撮合,兩家結親,定下終身。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劉家一場大火家產燒個精光。陳財主便變了臉,要賴婚。陳小姐鐵了心,陳財主棒打鴛鴦,非逼劉公子退親,劉公子氣不過,便到衙門告發。”
夫人:“陳財主心太黑,是要告他。”
師爺:“豈料陳財主仗著財大氣粗, 一下就送去縣衙三百五銖錢要陶大人為他作主,解除婚約。天曉得陶大人是怎么回事,竟當面收下銀錢,說本官有數,回家聽候發落。”
夫人:“你說陶大人動心眼,指的就是這個?”
師爺:“可不是。陶大人一面要我到城西了解實情, 一面又收受賄賂……,看,這案子可怎么收場?”
張郎到此向張郡守報告。
張郎:“那個案子就是這樣。”
張郡守:“好。我倒要冷眼看看他陶淵明如何審理這樁賴婚案…… ”
小衙役在到處貼告示。
告示云:“明日公開審理陳、劉兩家“賴婚”一案。
眾百姓看得議論紛紛:
“小小一樁賴婚案,興師動眾公開審理?”
“搞的什么名堂?”
……
眾喊:“升——堂——威——武”
因為是公開審理,前來觀看的百姓甚多。
與“賴婚”一案有關人等俱在。
陶淵明身著官服登上公堂。
張郎在一隅,不無得意。他心說:“姓陶的,我看你這出戲怎么唱?”
陶淵明坐定,輕聲咳了咳,捋了捋胡須,“本官公開審理陳、劉兩家賴婚一案,來的人不少。本官有言在先,案子未結案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公堂。”
眾小小騷動。
“肅靜!”陶淵明一拍驚堂木,“經本縣衙師爺親自察訪,再經本官三審,現將決斷公布:劉陳兩家兒女確有過婚約關系,鑒于陳家當時考慮不周,劉家目前家境貧寒無力娶親,本官裁定雙方解除婚約。”
“啊!”頓時大眾嘩然,議論斷案不公……
陳太太憤然,心聲:“好你一個貪官!”
陳財主得意,心聲:“說什么明鏡高懸,有錢就能使鬼推磨……”
張郎竊喜,心聲:“說過,姓陶的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嘿嘿,這不來戲了。”
劉公子氣極,怒罵,“你,你,好你個陶大人,你斷案不公,天理難容,你愧對公堂上的明鏡高懸…… ”
“放肆!”陶淵明一拍驚堂木,“本官秉公執法,無可挑剔。你竟敢當堂辱罵本官,壞我名節。
眾衙役,給我押了下去!”
不由分說,眾差人將劉公子押向后堂。
陶淵明此舉激起眾怒,但百姓們敢怒不敢言,不少人要離去。
“誰都不許走。”陶淵明喝住,“本官適才有話在先,還沒有結案哩。諸位可要接著往下看呀。”
正說間,師爺陪著已經更裝的劉公子出來。
劉公子頭戴秀才帽,身著紅錦袍,手執薄紙扇,優哉悠哉。
陶淵明:“諸位看看,劉公子是不是一表人才呀!”
眾人云里霧里,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引來一陣議論。
“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怎么回事?”
“陳財主也真心狠,劉公子多好的一個后生…… ”
陳財主、陳太太均昏頭昏腦,一頭霧水。
張郎也直揉著眼睛看著劉公子,不知是怎么回事……
陶淵明笑呵呵走下公案向陳財主,“適才斷案時不是說劉公子無錢娶親么。現在,我把你送來的三百五銖錢斷給劉公子,他不就有錢了嗎。”
陳財主尷尬,“這…… ”
陶淵明:“有了錢,劉公子自然還是要娶你家嬌兒為妻的。師爺到城西察訪時了解到,劉公子、陳嬌兒堪稱佳偶天成。我看,你就成全這對年輕人罷。本官作主,今日是黃道吉日,就把他們的喜事給辦了,如何?”
“就在今天?!”陳財主、陳太太幾乎同時感到驚訝,但表情不一樣。
陳財主:“大人一片美意,無話可說了。可什么也沒有準備,這能辦喜事嗎?”
陳太太:“是啊是啊。謝大人恩德,還是容我們另選個日子吧。”
陶淵明:“哈哈哈哈……不勞你們準備了,本官自有安排。令千金姣兒已經接在后堂,正在梳妝,等時候一到便可成親拜堂!”
張郎在此向張郡守報告,
張郡守:“他陶淵明果然清白。佩服倒是佩服!可只怕一時一事清白容易,一生一世清白——難!”
張郎:“唉,白指望一場,想不到會沒有戲。現在怕已經在拜堂了…… ”
別出心裁,衙門的公堂變成了舉行婚禮的場所。
新郎劉公子、新娘陳姣兒幸福地等待。
眾百姓人頭攢動在談笑著。
師爺主婚,“時辰到,兩位新人一拜天地”
劉公子、陳姣兒拜之;
師爺:“二拜父母—— ”
劉公子、陳姣兒拜之,面向兩家長輩。
師爺:“夫妻對拜—— ”
“等等,師爺。”劉公子激動地,“陶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應該先受我和姣兒一拜。”說著攜姣兒雙雙向陶淵明跪下,“叩謝大人,大人恩德,銘刻五內,沒齒不忘!”
“起來、起來。”陶淵明扶起,“今日,你們永結同心,日后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二位新人:“是!”
師爺:“夫妻對拜—— ”
劉公子、陳姣兒對拜。
眾歡呼。
陳太太淚花閃閃,亦向陶淵明跪謝,“多謝大人,多謝青天大人…… ”
陳財主見狀也跪了下去,“多謝大人。老朽糊涂辦了糊涂事,若不是大人…… ”
陶淵明攙起陳氏夫婦,“不必說了、不必說了。良晨吉日,新郎新娘應該回家了。眾衙役—— ”
眾衙役:“在。”
陶淵明:“禮送一對新人出衙門!”
眾衙役:“是!”
陶淵明高高拱手:“眾位父老鄉親,請—— ”
鞭炮齊鳴、鼓樂齊鳴。
新郎新娘在眾人的簇擁下離公堂而去。
陶淵明投目——明鏡高懸的牌匾。
公堂已經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陶淵明捋著胡須,向陪伴在側的三保,“三保,立即到十里香酒店沽酒,到柳七豆腐店買豆腐,叫廚子老王好好掌廚,本官今日要豪飲一番…… ”
師爺在痛飲,一爵又一爵。
“好了好了…… ”師爺夫人相勸,“再飲就要醉了。”
“醉、醉,醉有何惜!”師爺確有些醉態,“今日、今日,今日陶大人, 又、又給百姓,辦、辦了件好事。陶大人,好官,好官呀……彭澤百、百姓有、有福……陶、陶大人,好、好官、好官…… ”
新砌的石桌擺著酒食,陶淵明與周續之在此賞景飲酒。
陶淵明已經喝得有些醉眼朦朧,“……續之先生。我,我本不愿再出來做官,家境貧寒,養家糊口,不得已違心出來當了彭澤縣令。還是你周續之隱士好啊, 我此身現在是很不自由哇…… ”
周續之:“淵明不必太感嘆。哎,你我小別有時了,不知淵明近來可有佳作?”
陶淵明:“慚愧。終日也不知忙些什么……思緒紛亂,離開柴桑文思枯竭,下筆難成詩句,到彭澤后幾番提筆都是一首未成。”
周續之:“淵明現在是一縣之主,耽誤些寫詩作文,算不了什么。只要把那父母官做好了,豈不是失于東隅,得于桑榆嗎……”
“嗐——”陶淵明嘆起,“恐怕我是做不好那個父母官的。到了官場更看得清官場腐敗、政治險惡、百姓困苦。身為一縣之主,我又能為百姓作多少主?不瞞先生,我在想,我這官到底還能當多久?所以,今日約你到這大浩山敘敘衷曲……啊喲,就坐了半天了,月亮都升起來了…… ”
明月的銀輝撒滿了大浩山。
陶淵明見明月如玉,不禁動了情懷,“看,明月高雅恬淡,潔身自愛,我想也是人的品格。哎,想不到,此處賞月倒是一個好地方,不妨起個名叫玩月臺,續之意下如何?”
周續之:“好啊,淵明你愛月,我也是對皓月情有獨鐘,常常對月抒懷的。文人愛月,此處若有個玩月臺,妙得很。到我們百年之后,還可以留下一處遺跡哩。”
“哈哈哈哈。”陶淵明笑道,“日后,倘若真有人能記得起彭澤這個玩月臺,那是千古流芳。續之想得可真遠……哈哈哈哈……”
陶淵明的笑聲化為鞭炮聲。
柳七在指引著石頭在店門前懸掛陶淵明書寫的“五代清白”牌匾。人們贊嘆:“這塊牌匾制作得好精致呀!”
有人念道:“五代清白,陶淵明書題。題得好、題得好!有意思,五代清白…… ”
陶淵明在晨讀,對旁側的張郎不作理會。
張郎:“……你清白,督郵大人可不喜歡清白。督郵何許人也?乃是江洲刺史所派,你不會不知道。他督查民情到哪一個縣,哪一個縣敢不敬神一樣敬他。好好壞壞保得住保不住烏紗帽就是他回江州向刺史說一句話。所以,陶大人,我一大早來是為你好,再勸你還是備好禮物等待,否則…… ”
陶淵明:“你給我出去,快走!”
張郎:“好,我走我走……”他離去,嘟嚷著,“想清白,想做清官,到時回你那柴桑老家吃老米去吧…… ”
陶淵明心緒繁亂,起身踱起步來。
(回憶)
師爺與陶淵明在衙門一隅并行。
師爺:“陶大人也犯不著生那個悶氣。送禮乃是世風,不送,恐怕……至于束帶叩見,那是督郵受郡府所派巡視,要擺做官的作派……我看,你可以虛以委蛇。實在不見,找個托辭我去應付。不過,陶大人,你既在其位,能避得了這次避不了下次。陶大人三思,既在矮檐下,不敢不低頭呀!”
(回憶止)
陶淵明心聲:“既在矮檐下,不敢不低頭。哼哼,我陶淵明的頭可是隨便能低的!”
響起張郎的聲音:“……到時回你那柴桑老家吃老米去吧……”
“吃老米?!”陶淵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三保來到,“老爺,用早餐了。你在笑什么?”
陶淵明:“我笑、我笑,哈哈哈哈……聽說江州郡府那個什么督郵大人是個阿諛奉承之輩,還要我陶淵明束帶迎接……哼哼……”
三保:“老爺,什么叫作束帶迎接?”
陶淵明:“就是整好裝跪在地上迎接以表示敬意。哈哈哈哈,江州那個督郵,什么東西,也配我對他如此表示敬意……哈哈哈哈……”
再傳來張郎的聲音,“……到時回你柴桑老家吃老米去吧……”
“哈哈哈哈……”陶淵明捋胡須大笑,“三保,咱們寧可回柴桑老家吃老米,不為五斗米折腰!官,從明日起就不做了!”
一顆官印高高懸掛在大堂的橫梁上。
陶淵明與三保掛畢印,“好,掛印辭官,就這樣。三保,接下來,我們要辦這么幾件事。其一,你去把十里香酒店的酒錢清掉。那個張十九老板客氣,說要報答我,次次沽酒都不肯收錢,我已經一一記好了帳,你可按我的帳本付清。”
三保:“遵命。”
陶淵明:“其二,那對小鹿,我要親自放它們回山林。我在彭澤為官一場,就在這彭澤境內給小鹿選一座好山。”
三保:“好山,有。出縣城往東北方向走三十里有座大鳴山,有水有草,小鹿保準會喜歡。”
陶淵明:“好。那明日就放小鹿回山。再有,柳七那個豆腐店多次令我留連忘返,我要去辭行一下…… ”
還是前面我們看見過的靠湖客座。
柳七陪陶淵明小酌,彼此神色黯然。
柳七:“陶大人,你看,你要走了,彭澤的明月都失色,今夜已無月光了。我,不,全城百姓都舍不得大人…… ”
陶淵明不勝唏噓:“柳七,我也只有如此了。記得我在這說過……到彭澤來戴頂烏紗帽,只不過為五斗米的俸祿而已。現在要為五斗米折腰,陶淵明斷不可為之。”
柳七動情:“大人不彎腰屈膝,傲然辭官,令柳七敬仰、敬仰! 非常難得與大人相識一場…… ”
陶淵明:“我也難得和你這五代清白的豆腐老板相識一場。算來我在彭澤做了八十三天縣令,你給我許多慰藉。此番相別,不知何時再吃你這里祖傳的美味豆腐了…… ”
“祖傳的美味豆腐……”柳七突然有所悟,“大人,你請等等。”說著離去。
陶淵明呷酒對三保說,“三保,這地方好讓我留戀呀。”他環顧四周。
少頃。
柳七捧一本豆腐譜到陶淵明跟前非常深情,“大人鐘愛柳家祖傳豆腐,如今辭官歸鄉,柳七無以為贈,這本祖傳的二十八道豆腐菜菜譜奉送給大人參照做些美味豆腐,不知大人喜歡不喜歡。”說著遞上。
“啊!喜歡,喜歡。”陶淵明喜出望外接過,瀏覽幾頁,“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他珍重地放下豆腐譜,抱拳,“柳七,那就多謝了。”
師爺見掛印,十分驚異,“啊,掛印辭官,陶大人走了……”他失魂地,“陶大人走了……”
張郎在側高興得說話變調,“走了——走了——好啊——那種死腦筋的官,還不走得越快越好……”
陶淵明悄然離開彭澤縣邑,與挑著行裝的三保已經漸行漸遠……
田園詩般的柴桑已遙遙相望……
字幕:“陶淵明彭澤縣令任職83 天,留下一句名言— — 不為五斗米折腰。自此, 隱居柴桑……”
2024 年12 月6 日

作者簡介:
樊蔚泉,江西遂川縣人,(藝名:阿圈)。國家二級電視導演/ 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會員。(電視作品獲獎項60 個,其中一等獎10 個);
創作江西歷史名人系列電影劇本30 部(含微電影6 部);
創作蘇東坡電影劇本三部曲《黃州蘇東坡》、《惠州蘇東坡》、《儋州蘇東坡》均在《當代作家》發表,填補國內空白;( 《坡》劇分別獲“當代作家杯”文學藝術大賽一等獎、一等獎、特等獎。);
電影劇本在國家中文核心期刊《電影文學》發表11 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