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00多年前的商代人用什么樣的方式制作刻辭甲骨?他們又是如何利用甲骨占卜的?現代人能否通過技術復原制作出類似的刻辭甲骨?
帶著諸多問題,筆者走進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請該院科技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員侯彥峰介紹商代晚期的“甲骨占卜術”。最近,該院曾經對安陽殷墟孝民屯遺址出土的晚商卜骨進行工藝重構實驗,還原出了晚商時期卜骨的制作工藝,并通過重構實驗復原出了與遺址出土的卜骨十分相似的復制品。
在商代,人們占卜用的材料主要為龜甲和獸骨。
商代晚期對牛的利用是相當廣泛的,包括隨葬用牛、占卜用牛、食肉用牛、制骨用牛等。這個時期最常見的牛是人工飼養的黃牛,從甲骨文中的“牢”字就可以看出牛在圈養中的情景。鑒于牛在生產、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商王經常親自或派人視察牛的養殖情況。
著名甲骨學家胡厚宣先生認為,牛祭之后,除沉牛于河、埋牛于地、燎牛于火,其胛骨存之以備占卜之用。
商代晚期常用牛的肩胛骨、龜甲占卜,對牛的肩胛骨和龜甲常進行精細化整治后施灼,整治包括鋸、刮、鑿、鉆、磨等工序。
“甲骨,通常是指卜甲和卜骨。卜甲通常是指用龜甲進行占卜,卜骨通常是指用哺乳動物的肩胛骨占卜。用哺乳動物其他部位的骨骼、魚類的骨頭、蚌殼等占卜,也稱為‘卜骨’。”侯彥峰說。
侯彥峰團隊在還原卜骨制作工藝的過程中,首先遇到的問題就是原料(骨料)的選擇。經過了3 000多年,我國現存黃牛品種的肩胛骨都比商代的小,也就是說,它們肩胛骨的骨壁要比商代的薄一些;安陽殷墟出土的龜甲大而厚,而現今養殖的烏龜幾乎很難找到腹甲長度大于20厘米的。
“我們去過不同地方的20多個屠宰場,收集了南陽黃牛、秦川牛、三河牛、蒙古牛甚至水牛、牦牛、瘤牛的肩胛骨,盡量選擇尺寸大、骨壁厚的肩胛骨。在尋找烏龜時,我們把信陽養殖烏龜的養殖場幾乎都跑遍了,收集了很多種龜的龜殼,回來后發現尺寸仍小得多。后來,我們又去安徽亳州的中藥市場收了一些,又在北京潘家園的古玩市場買了幾個大龜殼。最后,我們找到了一家養殖長壽龜的養殖場,發現該龜的龜殼比較大,只是龜甲的厚度略薄了點兒。選擇好料再去做對比實驗,其價值會更高些。”侯彥峰說。
“不同時期,甲骨占卜術有所不同,既有傳承又有發展。今天我們要聊的是商代晚期的甲骨占卜術,不能脫離時代背景,否則會出現誤導。”侯彥峰說。
考古出土的商代晚期占卜甲骨的背面經常有一些排列規整的坑,稱為“鑿坑”,有棗核形、扁圓形,還有圓角長方形。“鑿這些坑也是有講究的。”侯彥峰介紹。曾經有位美院的學生也一直在做鑿坑實驗,他很奇怪自己刻的坑為什么和商人的不一樣。侯彥峰對他說,不能用美工刀,得自己動手制作一把跟這些鑿坑相適應的鑿子,才能弄出那樣的效果。
對長期從事甲骨占卜的人來說,甲骨的鋸切、打磨等工序技術含量并不高,核心技術是鑿坑和施灼。鑿坑需要一定技巧,否則會影響兆紋的出現和走向。
如果說鑿坑需要技術,施灼則是占卜吉兇最為關鍵的環節。研究人員嘗試了各種材質施灼,比如用點燃的艾蒿稈灼、用煙頭燙、用中醫使用的艾條灸灼,或用吹管直接將火苗施于卜骨之上。種種方法均未見到相應的兆紋,即便是用燒紅的銅棍灼燙,也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侯彥峰介紹,在一次舊石器考古調查中,受到當地農民燒炭的啟發,研究人員嘗試用不同樹種的枝條灼燒,卜骨在較短的時間內灼出了圓的灼點和相應的兆紋,獲得的灼點與遺址出土卜骨的灼點形狀一致。經過一個多月的反復實驗,他們終于獲得了與遺址出土的卜骨相近的兆紋。
至于兆紋如何解讀,目前學術界意見尚不統一。有的認為橫紋長為吉、短為兇,或橫紋穿過豎紋為兇,或灼點對面呈黑色為兇。
“無論哪種兆紋為兇或吉,反復的實驗告訴我們,這些兆紋的出現基本上是可控的。”侯彥峰說。
根據兆文解讀出欲卜事項的吉兇之后,有專門的人員把占卜內容和結果刻在甲骨上,這就是今天我們看到的刻辭甲骨。研究人員發現,在經過炙烤或用水浸泡的甲骨上刻畫卜辭,相對比較容易。
侯彥峰說,近年來,包括動物考古在內的科技考古越來越受到重視,作用也越來越大。
2024年10月21日,2024中國動植物考古學大會在鄭州召開。與會代表一致認為,中國動植物考古研究已有相當豐厚的學術積累,應當加快成果轉化,積極回饋社會,要以大眾喜聞樂見的形式,講好中國動植物考古故事。
文章來源:《河南日報》
(責任編輯: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