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奶奶有個約定

三天前，外婆家的老鄰居張奶奶因病去世的噩耗像晴天霹靂，將我炸蒙了——那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就這樣離我而去了嗎？我們之間還有一個約定沒有履行啊！

小時候，我曾隨爸媽在丹陽市西門丁巷的外公外婆家生活。張奶奶見外婆要燒全家五口人的飯，要搞衛(wèi)生，還要帶我，常常忙不過來，便將我抱到她家去玩。外婆告訴我，張奶奶待我比親孫女兒還親。張奶奶抱我在門口玩，有人想親我一下，她都不讓，怕不衛(wèi)生。張奶奶自己一件深灰色的衣服穿到淡灰色都舍不得換新的，平時燒餅油條都很少吃，卻舍得買時鮮水果和餅干給我吃。我常夢到這樣的情景：我坐在一張小椅子上，面前一只方凳，方凳上放著一個我專用的花瓷碗，里面盛著點心或者削成一塊一塊的水果。張奶奶坐在對面一張大竹椅上，笑瞇瞇地看我將食物慢慢地咀嚼了咽下去，那享受的樣子好像吃進了她的肚子里似的。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真像彎彎的月亮。

天冷時，張奶奶喜歡帶我去土橋與三思橋的河邊曬太陽，天熱時我們?nèi)ズ舆吜a下乘涼。她那大手真有力，抱著我從冬青巷口到土橋邊都不用換手。我長大點后，她就牽著我的手走過去，一路上說著我聽得懂和聽不懂的話。走到河邊柳樹下，我愛瞇著眼睛看天上閃閃發(fā)光的太陽。有一天我問張奶奶：“太陽為什么會發(fā)光？”張奶奶抬起頭來看太陽，不說話，只是笑，然后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張奶奶不知道，小時候家里困難，只上過三年小學，林林以后上了大學，有了文化就知道了?！蔽冶闩c她拉手約定：等我以后上學有了文化，知道了太陽為什么會發(fā)光就來告訴她。

我家從丁巷搬走之前，我還信誓旦旦地答應(yīng)張奶奶會經(jīng)?；厝タ赐?。可后來我被做不完的作業(yè)包圍，空余時間不是學鋼琴就是學書法或者舞蹈，除了春節(jié)去拜年，平時幾乎沒有去看過張奶奶。

最近一次與張奶奶見面，是今年春天。外婆說張奶奶身體不舒服，拉著我去看她。見面的時候，她依舊坐在那張竹椅上，只是身體坐得沒有以前端正了，頭發(fā)幾乎掉光了，只剩下耳邊幾根稀疏的白發(fā)（張奶奶去世以后我才知道，她當時已因癌癥做過手術(shù)）。她見我來看她，眼神里透出無限溫柔，拉著我的手說了許多話。也許是我太久沒見她了，也許是張奶奶的變化太大了，我有些不自在，加上惦記著作業(yè)多，沒待多久就匆匆告別了。可我萬萬沒想到這竟是我見張奶奶的最后一面！我后悔以前沒去多看她幾次，更后悔最后一次沒有多陪她一會，傷心和內(nèi)疚令我失聲痛哭。

我送完張奶奶最后一程回來，佇立在土橋上，看著河邊依然歡快舞動的柳枝，看著張奶奶曾經(jīng)帶我走過無數(shù)次的小路，遙望遠處張奶奶家門前靜悄悄的場地和緊閉的家門，心里充滿了惆悵。淚水又充盈了眼眶，快要掉下來了，我趕緊抬頭看向天空，溫柔的陽光讓我想起了與張奶奶的約定：“要好好學習呀，張奶奶還等著我將宇宙的奧秘說給她聽呢！”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采采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