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背景下美術鑒賞課程教學再探索

一、課程內涵再認識

美術鑒賞是審美主體綜合運用視覺感知、審美經驗、知識儲備、文化積累等，對美術作品和美術現象進行觀察、感受、理解、體驗、分析、鑒別和評價，并獲得審美愉悅、提高審美能力的過程。一般來說，美術鑒賞具有一定的創造性，是鑒賞者對創作者（藝術家）的創造成果（美術作品）進行再創造的過程。王朝聞先生曾言：“藝術形象，其實不過是借有限的但也就是有力的誘導物，讓欣賞者利用他們的那些和特定的藝術形象有聯系的生活經驗，發揮想象，接受以至‘豐富’或“提煉’著既成的藝術形象這種精神活動，姑且把它叫做‘再創造’吧。”藝術家的眼光、趣味、知識、能力、經驗、情感是紛繁復雜的，鑒賞者也一樣，在創作或鑒賞的過程中，都不可避免地滲透了其情感、態度、價值觀等諸多因素，并受到政治、經濟、文化、歷史等的多重影響。面對同一件作品，同一鑒賞者在不同時間、不同鑒賞者在同一時間，都可能有著不同的感受、理解和判斷，顯示出不同的創造性。因此，美術鑒賞是一個動態的、無限的創造過程。

美術鑒賞與美術創作是互為依存的。沒有創作，就不可能存在鑒賞；沒有鑒賞，創作的意義也會失去很多。藝術家創造出來的美術作品是一種對象性存在，如杜夫海納所言：“是否說博物館的最后一位參觀者走出之后，大門一關，畫就不再存在了呢？不是。它的存在并沒有被感知，這對任何對象都是如此。我們只能說：那時它再也不作為審美對象而存在，只作為東西而存在。如果人們愿意的話，也可以說它作為作品，就是說僅僅作為可能的審美對象而存在。”[2]因此，在美術鑒賞課程教學中，教師要引導學生擁有審美的態度。審美態度擺脫了日常生活中的功利性，是一種純粹的超利害的態度，它不僅是一種接受方式，也是一種審美能力，并與理想、態度、價值觀等密切相關。

鑒賞與欣賞有所不同，主要在于層次上的差異。欣賞多為感性層面，鑒賞則有理性要求，所謂的“鑒”，意味著要有所鑒別、有所分析，并形成一定的價值判斷。美術是一門人文學科，美術鑒賞不僅涉及美術的基本理論歷史、發展演變、史論批評，還與哲學、文學、考古、民族、宗教、歷史、科學等廣泛的學科領域相關聯，既要“以小觀大”，也要“以大觀小”，既有主觀層面的感受體驗，也要有客觀層面上的分析判斷。深而有境，方堪謂鑒；不泰天物，可言曰賞。這就要求教師在美術鑒賞課程教學中，既要關注廣度，亦需兼顧深度。

二、價值取向再思考

我們可以從多方面探討美術鑒賞的課程價值，究其本質，應該指向學生的美術素養提升，這是美術鑒賞課程教學追求的本質價值。美術素養是人文底蘊的基礎，同時與科學精神、實踐創新、健康生活等諸多素養密切相關。以美術與科學為例，從表面上看，二者的相關度似乎并不緊密，但本質上是相通的。正如李政道所言，“藝術和科學事實上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它們的關系與智慧和情感的二元性密切關聯。愛因斯坦曾從思維和想象的角度來看待二者：“整個科學不過是日常思維的一種提煉，正因為如此，物理學家的批判性思考就不可能只限于檢查他自己特殊領域里的概念……物理給我知識，藝術給我想象力。知識是有限的，而藝術所開拓的想象力是無限的。”3藝術所開拓的想象力，為科學探索提供了無限可能性。李政道還說：“在教育上，實現科學與藝術、科技與人文的完美結合，是現代大學成功的重要標志，也是培養能適應新世紀發展需要之人才的希望所在。”[4]

怎樣理解美術素養？有人認為它包括五個方面，即觀察與發現、鑒賞與審美、想象與創意、創作與表現、文化理解5；還有人提出要考慮六個維度，即空間思維、視覺識讀、造型表現、想象創意、物盡其用、美感延伸；而《普通高中美術課程標準（2017年版）》則提出圖像識讀、美術表現、審美判斷、創意實踐、文化理解五大核心素養。經過綜合思考和實踐探索，我們認為美術素養應包括五個核心點：視覺識讀、審美判斷、文化理解、創意表現、綜合拓展。其中，視覺識讀是指對各種美術形象進行觀察、思考、發現和讀解；審美判斷是在視覺識讀的基礎上對美術進行審美感知和價值判斷；文化理解側重從文化的角度來理解各種美術現象，理解蘊含其中的政治經濟狀況、思想觀念、人文情懷等復雜積淀；創意表現致力于培養美術思維和創造能力，嘗試用創新思維和美術語言進行各種形式的藝術表達；綜合拓展則強調美術與其他學科的多元融合，鼓勵不同背景的人以跨學科的、綜合的方式來解決實際問題，發現美術活動中蘊藏的各種機遇和可能。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美術素養更應該關注的是美術思維能力，而非技能技巧的表達。尤其是美術思維能力的遷移，即能夠以問題為導向，運用美術思維，在跨學科的交融碰撞中激活創新意識，提高批判能力，解決實際問題，同時養成社會關懷意識。因此，美術鑒賞課程應該把提高學生的美術素養作為重要的教學目標。

三、課程內容新融合

美術鑒賞是一門綜合課程，它不僅涉及美術的基本概念和基礎理論，還涉及繪畫、書法、設計等實踐技藝；要通曉美術的歷史發展，既包括對主流藝術家、藝術作品、藝術風格、藝術流派的把握，也包括對民族、地域等差異的理解；要進行感受、欣賞，也要進行分析、探討、批評。可見，美術鑒賞實際上融合了作品賞析、美術史論、美術批評、實踐創作等諸多方面，從而能夠在視覺識讀、審美判斷、文化理解、創意表現、綜合拓展等核心素養方面發揮合力。此外，由于美術的人文性質，美術鑒賞還涉及政治、經濟、歷史、人文、科學等領域，與廣泛的文化情境相關聯。因此，美術鑒賞的內容編排和教學策略都應該打破原有范式，創新性地進行融合。

雖然美術鑒賞沒有標準答案，但是個體的美術素養和審美趣味仍有高下之分。通過持續學習，鑒賞者可能在“博通”的基礎上慢慢轉向初步的“精專”，甚至可能將之轉變為一種終身愛好，實現個性發展。美術鑒賞課程內容的設置應該在“博通”和“精專”方面進行彈性處理，以幫助不同的學習者突破原有的認知模式，努力做到品而有鑒、深而有境，在藝術素養提升和綜合思維創新方面有所獲益。

四、教學模式新探索

藝術是多樣化、個性化的，人們對于藝術品的感受同樣如此。對于同一件作品，不同的人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感受，也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解釋。學習美術鑒賞，不僅要了解藝術家、藝術品、藝術流派以及各種藝術現象，更要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頭腦去想。只有通過感受、體驗和分析，才能真正學會思考，提高美術素養和創新能力。鑒于此，建議美術鑒賞課程教學以對話模式為基礎。

這里所說的對話，是一種廣義的對話，不僅著眼于人與人之間的對話（教師一學生、學生一學生），而且關注人與作品之間的對話（教師一作品、學生一作品），還有個體的自我對話（教師一教師自己、學生一學生自己）。這種廣義的對話是一種多維且復雜的互動，強調在過程中體驗、在交流中推進。其實早在古希臘時期，蘇格拉底就采用了對話法進行教育（即“產婆術”）。在哲學家伽達默爾的理論中，“對話”是個核心概念。有人將伽達默爾稱為“當代的蘇格拉底”，在他看來，藝術聯系著世界，也聯系著我們，藝術作品具有獨立的意義，蘊含著真理。藝術品與我們之間的關系，是一種“你我”關系，它擁有與我們對等的權利。從創作的角度來看，藝術的創作過程是作者與作品不斷對話的過程，作者把自己的感受或印象傾訴于作品，而作品則把作者自覺或未自覺意識到的各種因素都融人其中；從鑒賞的角度來看，藝術的鑒賞過程則是觀者與作品不斷對話的過程，觀者通過與作品的交流碰撞而“同生活在彼時彼地的藝術家和人物交往”，形成新的感受和理解，因而在不同時代、不同場合、不同主體的對話中，藝術品會呈現豐富的多義性和變化性，有著彼時意義、此時意義、個人意義，它隨著時間、空間、社會、文化的變化而變化。可見，鑒賞中的對話是一個充滿創造性和主觀能動性的過程。

在具體的操作層面，對話式鑒賞遵循“整體一局部一整體”的思路，并考慮以下環節：感受整體、了解內容、把握形式、回到整體、理解意義、價值判斷、實踐體驗。當我們面對某件作品時，可以先觀大概，想一想它給我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是否生動自然，是否整體和諧，是否給我們帶來特別的感受，等等。例如，同樣都是描繪身穿藍色裙服的女子，馬蒂斯的《藍衣女人》與蒙克的《藍衣女人》（圖1）給我們的第一印象可能很不一樣，前者輕松而和諧，后者則緊張而焦慮。對話式鑒賞在本質上是多元、開放和互動的，它把“看、聽、想、說、做”融為一體，強調過程，重視主動的內省反思和自我建構，鼓勵在平等寬松的氛圍中進行交流和碰撞，以形成個人獨特的審美體驗，建立自信并保持持久興趣。

五、課程場域再拓展

除了課堂以外，美術館、博物館、畫廊等藝術場館也值得我們重視，它們所提供的各種常設展覽、主題展覽以及豐富多彩的藝術活動，是對課堂教學的有力支持和補充，尤其在場域情境方面，它們具有無可替代的價值。在濃郁的藝術氛圍中，觀者會獲得不同尋常的現場感，這種體驗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除了豐富的藏品外，博物館和美術館還擁有多層次的專家、導覽和公共教育人員，觀者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去尋求相應的幫助，既可廣泛涉獵，亦可精深研究。藝術場館所舉辦的各類非定期性的特展，有助于我們深入了解各種專題性藝術，尤其是一些當代藝術展覽，為我們提供了與藝術家直接對話的機會。藝術場館本身的建筑和內部設計，往往就是極富美感的藝術品，“潤物細無聲”地影響著我們的品鑒力。

由于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實體場館的現場鑒賞有時并不便捷，這時，數字化博物館或美術館的優勢便彰顯出來了。這種利用互連網作為載體的虛擬場館，突破了時空限制，讓觀者能夠便捷地在世界各大場館間切換自如，而且在展品數量、呈現方式（如清晰性、細節圖、三維影像、動畫等）、信息提供（如作品名稱、形式、材料、尺幅、收藏史、評價史、贊助以及作者生平、創作情況）等諸多方面均具有很大優勢。除了展品的直接信息外，還可鏈接各種相關信息，提供互動活動。與實體場館相比，數字化場館的覆蓋面更廣、受眾更多、功能更強。同時，實景體驗、超高精度、平滑轉換、人機互動等科技手段的介人，也讓觀眾的參與性和積極性大幅提高。

此外，社區環境、城市雕塑、公共藝術、校園設計等也提供了重要的鑒賞資源，可置人整體學習規劃，尤其是本地區的特色資源。美并非只和專業美術有關，它還存在于我們日常生活的各種場域中，追求藝術化生存，才是當今美育追求的最高境界。

參考文獻：

[1]王朝聞.王朝聞文藝論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79：123.

[2]杜夫海納.美學與哲學[M].孫非，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55.

[3]愛因斯坦.愛因斯坦文集：第三卷[M].許良英，趙中立，張宣三，編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310.

[4]李政道.致“促進人文教育與科學教育的融合高級研討會”的賀信[J].中國高教研究，2002（6）：13.

[5]王大根.論美術核心素養[C]//韋天瑜.大數據時代的創意美術教育：第五屆世界華人美術教育大會論文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572-579.

[6]錢初嘉.提高學生美術素養的學校美術教育創新發展[J].新課程評論，2016（1）：78-85.

[7]HOOPER-GREENHILL E.Museum and Gallery Education[M].London：Routledge，1992：117.

作者簡介：

陶金鴻，教授。研究方向：美術理論和美術教育。

劉康木菲，學生。研究方向：美術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