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共產黨員的犧牲,勝于千萬張傳單,如果怕死就不要做共產黨?!?/p>
20世紀20年代,廣州,隨著國共合作的建立和國民革命的興起,國內需要大量優(yōu)秀干部。
1924年7月,陳延年與彭述之、汪澤凱、鄭超麟等一行十余人,從莫斯科出發(fā)回國,不久接任中共廣東區(qū)委書記兼區(qū)委組織部部長,開始全面主持中共廣東區(qū)委的工作。與李大釗領導的中共北方區(qū)委一樣,中共廣東區(qū)委不僅是同屬中共中央直接領導下的地方區(qū)委,而且領導著廣東、福建、廣西、海南四省區(qū)黨的工作。
作為國民黨的大本營,廣東既是國共合作的前沿陣地,也是國共兩黨矛盾、斗爭的第一線,還是共產國際與中共中央意見分歧最大、最多的地區(qū)。陳延年擔任廣東區(qū)委書記兼組織部部長的兩年多中,在組織、宣傳、制度建設等方面都作出了探索,黨的事業(yè)得到了迅猛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出多個全黨“之最”。
首先,組織建設成效顯著,中共廣東區(qū)委一舉成為全國轄區(qū)最廣、黨員人數(shù)最多的地方黨組織。
黨的力量來自黨的組織。1924年10月,中共廣東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亦稱兩廣區(qū)執(zhí)委)成立,周恩來任委員長(即書記)兼宣傳部部長,陳延年任組織部部長兼秘書。中共四大后,陳延年接任中共廣東區(qū)委書記兼組織部部長。在中共四大方針指引下,此后兩年多時間內,中共廣東區(qū)執(zhí)委在組織發(fā)動群眾運動、大力推進國民革命的同時,在各地普遍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并建立海陸豐、汕頭、西江、惠州、瓊崖、北江、四邑、南陸共8個地方執(zhí)委會,以及中共省港罷工黨團(書記鄧中夏)和中共黃埔軍校黨團(書記聶榮臻、熊雄)等。
位于廣州的中共三大會址紀念館展示了一組數(shù)據(jù),清晰地記錄著廣東全省黨員數(shù)量的變化:從1922年6月到1927年4月,廣東黨組織黨員人數(shù)從32人,發(fā)展到幾百人、上千人,再到9027人,成為當時占全國黨員總數(shù)約1/6的地方黨組織。
其次,制度建設卓有成效,最早開始建章立制,為初創(chuàng)時期的中國共產黨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
建立了黨的第一個軍事工作機構。陳延年接任書記的1924年冬就成立了廣東區(qū)委軍事部(后稱軍事運動委員會),這是中國共產黨建立的第一個軍事工作機構,比1926年2月在上海成立的中共中央軍事部要早一年多,開啟了大革命時期黨領導武裝斗爭的歷史先河。
陳延年任書記的中共廣東區(qū)委,在國共兩黨合作、矛盾錯綜復雜的第一線,切實開啟了黨的自身建設,書寫了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黨的社會革命、兩大革命齊頭并進共同推進的光輝篇章。
在廣東,陳延年利用自己曾經辦過刊物的經驗,通過辦黨刊來發(fā)動群眾、教育黨員。在陳延年任職期間,廣東區(qū)委出版過兩種黨刊:一是由陳延年審稿、區(qū)委宣傳部部長張?zhí)字骶帲?926年2月7日創(chuàng)刊,公開發(fā)行的《人民周刊》;一是由陳延年親自主編,1926年9月28日創(chuàng)刊的內部刊物《我們的生活》。
陳獨秀、周恩來、陳延年、張?zhí)?、鄧中夏、阮嘯仙、惲代英等人,都曾在《人民周刊》發(fā)表文章。《人民周刊》文章短小精悍、文筆生動、態(tài)度鮮明,作為廣東省委機關刊的紅色起點,辦刊思想一直延續(xù)至今。
在為《我們的生活》創(chuàng)刊號撰寫的發(fā)刊詞中,陳延年寫道:“我們的黨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從地中生出來的,更不是從海外飛來的,而是從長期不斷的革命斗爭中,從困苦艱難的革命斗爭中生長出來的,強大起來的?!薄皬V東黨部過去雖然做了不少的革命斗爭,多少也得了一點苦的經驗,然而現(xiàn)在我們還是非常之幼稚,客觀事實的表現(xiàn),革命潮流的高漲,往往超過我們黨的主觀力量?!?/p>
在廣東工作期間,陳延年經常身著工人服飾與人力車夫同勞動,被工人稱為“老陳”,甚至被香港媒體譏諷為“共產黨的干部當車夫”,他卻視此為人民立場的光榮體現(xiàn)。
陳延年出色的組織能力和領導才干贏得了黨內同志的高度評價。
在陳延年犧牲多年后,毛澤東發(fā)出由衷的惋惜:“在中國,本來各種人才都很缺乏,特別是共產黨黨內。因為共產黨成立還沒有幾年,所以人才就更缺乏。像陳延年,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許多地方,我都能看出他不同尋常的一面。”周恩來評價說:“廣東的黨團結得很好,黨內生活也搞得好,延年在這方面的貢獻是很大的?!倍匚湟埠芡瞥珀愌幽?,稱“延年是黨內不可多得的政治家”。1926年底,魯迅從廈門大學前往中山大學任教,陳延年曾與他會面,相談甚歡,被魯迅親切地稱為“老仁侄”。
1927年3月,國內形勢發(fā)展呈現(xiàn)兩大特點。一是北伐戰(zhàn)爭凱歌高奏,中國革命的中心已從珠江流域發(fā)展到長江流域,武漢成為新的革命中心。二是國民黨新右派蔣介石勾結帝國主義和新舊軍閥,開始向共產黨人和工農群眾揮舞起反革命的屠刀,中華大地籠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中。按照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的要求,陳延年率廣東區(qū)委代表團離開了回國后一直工作的廣東,赴武漢出席中共五大。為開辟新路,磨煉意志,陳延年與羅易一起走陸路翻越五嶺進入湖南,經衡陽、長沙、岳陽,于4月2日抵達武漢,與乘輪船經上海趕來武漢的鮑羅廷會合。
1927年4月10日,漢口中共中央會議決定派遣陳延年前往上海,接替羅亦農擔任中共上海區(qū)委書記。明知蔣介石正在磨刀霍霍,大上海已是山雨欲來,陳延年仍以堅定不移的黨性堅決服從黨的決定,當晚就毅然決然地登上輪船順江而下“逆行”上海。
上?!八囊欢狈锤锩兊拇稳樟璩浚愌幽暌恍屑丛谝黄咨植乐忻孛苓M入上海。4月18日,就在蔣介石建立南京政府的當日,陳延年接任中共上海區(qū)委代理書記,與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趙世炎奉命留在上海堅持革命斗爭,而羅亦農則與李立三、聶榮臻、維經斯基離開上海去了武漢。在蔣介石下達的所謂國民政府第一號通緝令中,197位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赫然在列,但懸賞通緝的僅有3位:陳獨秀、周恩來、陳延年各3萬、2.5萬和4萬元,由此可見當時在國民黨反動派眼中陳延年的重要性。
1927年6月26日下午,剛在上海北四川路施高塔路恒豐里104號開完中共江蘇省委成立大會,首任省委書記陳延年因遭叛徒束炳澍出賣而與省委多位領導不幸被捕。據(jù)《申報》報道,抓捕現(xiàn)場,“雙方扭打,以致筋疲力盡,皮破血流,衣服等亦均為之撕破……”陳延年等被關押在上海楓林橋畔北伐軍司令部看守所,而沒有押往屬于非軍方性質的龍華警備司令部。在獄中,當叛徒戴盆天指認陳延年后,蔣介石隨即下達了“立決”電令。數(shù)日后,陳延年被國民黨第26軍秘密押上刑場。當劊子手舉起屠刀喝令他跪下時,陳延年大義凜然地說:“革命者光明磊落、視死如歸,只有站著死,絕不跪下!”結果遭到喪心病狂的劊子手一頓亂刀砍死,年僅29歲,成為“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首位犧牲的中共五大中央委員。
陳延年不幸犧牲,令人想起他自己說過的錚錚誓言。1925年8月,曾經資助延年、喬年兄弟赴法勤工儉學的國民黨左派廖仲愷遇害,黨內有些同志心生畏懼之情,陳延年卻慨然表示:“一個共產黨員的犧牲,勝于千萬張傳單,如果怕死就不要做共產黨。”
(摘自《南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