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J8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05-0052-03
20世紀40年代,中國社會正處于變革時期,抗戰即將結束,國內階級矛盾日益尖銳,農民與地主之間的對立成為社會的主要矛盾之一。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延安魯迅藝術學院的藝術家以民間傳說“白毛仙姑”為原型,創作了這部反映農民苦難與抗爭的歌劇一《白毛女》。該劇揭露了舊社會剝削壓迫,同時呼應新社會解放與希望。其將階級斗爭主題與民族音樂表現手法相結合,既滿足當時革命宣傳的需要,也為中國民族歌劇的發展提供了范例。
一、作品概述
(一)作品介紹
《白毛女》是我國第一部民族新歌劇,具有深遠的歷史影響。該劇創作于1945年,由延安魯迅藝術學院的藝術家集體創作,賀敬之、丁毅執筆,馬可、張魯、瞿維、李煥之、向隅、陳紫、劉熾作曲。作品以民間傳說“白毛仙姑”為原型,借助不同的人物塑造,揭示當時我國農村的基本矛盾一地主階級與農民階級的矛盾,展現舊社會把人逼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主題。該劇在延安首演后,迅速風靡各個解放區,成為解放區的文藝標志物,并對我國民族歌劇的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二)劇情簡介
1934年大年三十,河北省某縣楊各莊,貧農楊白勞為躲債回家,希望與獨生女喜兒共度團圓年。然而,地主黃世仁與管家穆仁智利用威逼利誘,以高利貸逼迫楊白勞賣喜兒抵債。楊白勞含恨自殺。大年初一,喜兒悲痛欲絕。此后,喜兒在黃家備受折磨,最終被黃世仁奸污。為避“家丑”,黃家擬將喜兒賣給人販子,幸得張二嬸相助,喜兒逃離黃家,躲入深山。三年過去,因長期缺鹽,喜兒全身毛發變白,被稱為“白毛仙姑”。村莊解放后,喜兒的青梅竹馬大春上山探尋,找到喜兒。最終,在村口斗爭會上,喜兒控訴黃世仁,黃世仁、穆仁智被送交人民政府公審法辦,喜兒獲得新生。
二、音樂分析
(一)音樂風格與特點
民族歌劇《白毛女》在音樂風格上獨具特色,該劇大量運用了民歌、小調以及地方戲曲的曲調,充分重視音樂形象的民族化,具有濃郁的民族風格。同時,借鑒西洋歌劇為劇中主要人物譜寫主題音樂的方法,為劇中人物譜寫特性音調,豐富人物的音樂形象。此外,該劇還嘗試了重唱與合唱的形式,運用和聲復調等多聲部音樂手法,增強音樂的層次感。在樂隊方面,《白毛女》使用了中西樂器混合編制,在保持民族特色的同時,又增添了新的音響效果。同時,該劇在音樂創作中有意識地采用多種民間音調,并予以戲劇化處理,使音樂更加貼近人物性格

(二)主要唱段分析
在民族歌劇《白毛女》中,《楊白勞》唱段:這是描寫楊白勞人物形象的聲樂作品,后來作曲家黎英海先生又依據劇情的發展,在原有劇情的基礎上改編成了一首著名的男中音唱段。該唱段選取山西民歌《撿麥根》的旋律作為刻畫楊白勞人物的音樂素材,并賦予其十分蒼涼的音樂形象。該唱段由四個部分組成,分別描繪楊白勞躲債回家、被黃世仁逼債、自殺前的糾結以及無奈尋死的場景。這四個部分在旋律、節奏和調性上都有所變化,深刻展現楊白勞從悲憤、驚恐到絕望的心理變化過程。特別是第四部分,那波浪翻滾般的三連音,把楊白勞對地主黃世仁的恨以及對舊社會的控訴表現得淋漓盡致。《恨似高山仇似海》唱段:這是喜兒在深山荒廟中突然見到仇人黃世仁時所演唱的。唱段表達喜兒內心對舊社會強烈的仇恨。這首唱段吸收了河北地方民歌特點,具有典型的河北郴子音樂調式特征。喜兒利用激昂憤慨的演唱,吐字結實有力,旋律堅定有力,表達她內心爆發出來的仇恨,將劇情推向高潮。同時,《北風吹》《老天殺人不眨眼》等唱段也各具特色,共同構成《白毛女》這部歌劇豐富的音樂世界。這些唱段不僅借助音樂展現了劇中人物的內心世界,也利用旋律的變化推動劇情的發展,使得歌劇《白毛女》成為中國民族歌劇史上的經典之作1。
(三)樂隊與配器
《白毛女》采用了中西結合的混合樂隊形式,既保留傳統民族樂器的獨特音色,又融入西方管弦樂隊的特殊形式。這種配置不僅增強了音樂的層次感,還使作品在情感表達上更加細膩。在配器上,作曲家充分運用了民族樂器的音色特點。例如,使用二胡、琵琶、笛子等樂器,突出中國民間音樂的韻味,尤其在表現喜兒的悲苦命運以及鄉村生活場景時,民族樂器的音色賦予音樂濃厚的地域色彩。同時,小提琴、大提琴、銅管及打擊樂器的加入,增強了音樂的戲劇性,特別是在表現沖突和高潮段落時,管弦樂隊的音響效果使情感表達更加震撼。此外,作曲家還利用巧妙的配器手法,將中西樂器的音色融合得恰到好處。如在喜兒的主題旋律中,二胡與弦樂組的對話既保留了民族音樂的抒情性,又賦予音樂更廣闊的表現空間。這種中西結合的配器方式,不僅體現作曲家對民族音樂傳統的尊重,也展現對西方音樂技法的嫻熟運用,使《白毛女》成為一部兼具民族性與現代性的歌劇杰作2]。
三、劇本與臺詞分析
(一)劇本結構
民族歌劇《白毛女》的劇本結構嚴謹而富有戲劇性,采用了傳統戲劇的線性敘事方式,同時融入歌劇特有的音樂敘事手法。全劇以喜兒的命運為主線,分為清晰的起承轉合四個部分,結構緊湊,情節發展環環相扣,逐步增強情感張力。
第一部分:起 鋪墊背景,初現矛盾。
劇本的開篇利用簡潔的臺詞及場景設置,迅速交代了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地主黃世仁的壓迫與貧苦農民楊白勞一家的生活困境形成鮮明對比,為后續矛盾的爆發埋下伏筆。喜兒的純真與楊白勞的無奈通過對話展現,使觀眾迅速進人劇情,感受到人物的情感。
第二部分:承——升級矛盾,爆發沖突。
隨著黃世仁逼債、楊白勞自殺、喜兒被搶走等情節的展開,劇本結合層層遞進的沖突推動故事發展。這一部分的臺詞設計極具張力,尤其是喜兒與黃世仁的對峙場景,語言簡潔有力,情感激烈,既展現了喜兒的反抗精神,也揭示地主階級的殘酷無情。劇本利用人物之間的對話,將矛盾推向高潮。
第三部分:轉 命運轉折,展開抗爭。
喜兒逃入深山,成為“白毛女”,這一部分是劇本的重要轉折點。劇本結合喜兒的獨白,展現了她內心的痛苦。同時,八路軍到來、大春尋找喜兒的情節穿插其中,為故事注入新的希望。這一部分的結構設計巧妙,結合平行敘事的方式,將喜兒的個人命運與時代變革緊密結合,增加戲劇的深度。
第四部分:合 解決矛盾,升華主題。
劇本的結尾以喜兒獲救、黃世仁受到懲罰告終,解決矛盾,升華主題。這一部分的臺詞充滿激情,尤其是喜兒與大春重逢的場景,語言樸實卻感人至深。劇本利用人物命運的圓滿結局,傳達對舊社會的控訴以及對新社會的向往,以此體現全劇的主題。
《白毛女》的劇本結構層次分明,情節發展自然流暢,既注重戲劇沖突的營造,又利用細膩的情感描寫,使故事具有強烈的感染力。
(二)臺詞藝術
《白毛女》臺詞設計兼具文學性與戲劇性,以通俗易懂的語言為主,貼近農民階層的生活實際,如楊白勞的“這日子可怎么過啊”直白地表達對生活的絕望,增強劇本的真實感。臺詞中融入大量民間俗語,突出故事的地域特色。同時,作為歌劇,《白毛女》的臺詞設計與音樂緊密結合,以唱詞形式展現臺詞,既保留敘事功能,又賦予音樂抒情的空間。如喜兒的唱段“北風吹,雪花飄”語言優美、節奏舒緩,既描繪自然環境,又暗示她內心的孤獨,賦予語言節奏感。人物塑造上,臺詞設計個性化,突出人物性格。喜兒的臺詞天真純樸,充滿對生活的希望,其中,“我要活,我要活”展現她頑強的生命力;黃世仁的臺詞則充滿傲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暴露他殘忍且貪婪的本性。楊白勞的臺詞悲情深沉,大春的臺詞則充滿正義感,每個人物的語言都與其性格和身份高度契合。再者,臺詞情感飽滿,富有戲劇張力,尤其在高潮部分,語言極具感染力。喜兒在深山中的獨白“我是人,我不是鬼”簡短卻充滿力量,既表達她對命運的抗爭,也揭示社會的黑暗,使戲劇沖突更加激烈,人物形象更加立體。《白毛女》的臺詞設計在簡潔質樸中蘊含深刻的情感,既服務于劇情發展,又利用個性化的語言塑造了鮮活的人物形象,體現劇本藝術性。其語言風格貼近生活,音樂性與戲劇性并重,情感表達飽滿,使臺詞成為連接觀眾與角色的重要橋梁,增強全劇的感染力。
四、舞臺設計與表演藝術
(一)舞臺美術
民族歌劇《白毛女》的舞臺美術設計以寫實與象征相結合的手法,營造戲劇氛圍,突出時代背景。舞臺布景注重細節的真實性,為劇情提供具體的空間依托,還借助視覺對比強化階級矛盾的主題。在色彩運用上,舞臺美術設計以灰、藍、黑等冷色調為主,突出貧苦農民的悲慘生活。而在表現希望的場景中,則采用紅色和金色,象征著光明與解放。此外,在喜兒逃入深山的場景中,燈光昏暗并與陰影交織,營造出孤獨與絕望氛圍;而在八路軍到來的場景中,則利用明亮的燈光象征著希望。
(二)表演藝術
民族歌劇《白毛女》的表演中,演員在表演中注重刻畫人物內心世界,如喜兒的扮演者利用肢體語言、面部表情和唱腔的變化,生動地展現她從天真少女到飽經苦難的“白毛女”的心理轉變。尤其是在深山中的獨白中,演員利用極具張力的表演,將喜兒的孤獨、痛苦與堅韌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使觀眾深刻感受到她的命運悲劇。反派角色黃世仁的表演也極具特色,演員使用夸張的肢體動作外加冷酷的語氣,突出其貪婪與殘忍的性格,與喜兒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楊白勞的表演則以內斂深沉為主,結合細微的表情傳遞出他對生活的無奈,增強角色的感染力。在表演風格上,《白毛女》融合了中國傳統戲曲的程式化表演與現代戲劇的寫實手法,使表演既具有民族特色,又符合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4。
五、文化傳承與社會影響
(一)文化傳承
《白毛女》在音樂創作上吸收了河北榔子、山西民歌等大量的中國民間音樂元素,并與西方歌劇的表現手法相結合,創造出獨具中國特色的民族歌劇風格。這種創新,保留了中國民間音樂的精髓,并為其注入新的生命力,成為傳統文化在現代藝術中傳承與發展的成功案例。與此同時,《白毛女》在表演藝術上繼承了中國傳統戲曲的敘事方式。例如,劇中人物的唱腔設計借鑒戲曲的板腔體結構,表演中也融人戲曲的虛擬化手法,使《白毛女》在藝術形式上既具有民族特色,又符合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為傳統文化的現代化轉型提供了寶貴經驗。此外,該劇通過講述貧苦農民的命運故事,深刻反映中國社會的歷史變遷,傳遞反抗壓迫、追求解放的精神內核。這種主題不僅與中國的歷史文化背景緊密相連,也賦予作品深刻的社會意義,使其成為傳承民族精神的重要載體。
(二)社會影響
《白毛女》以喜兒從受壓迫到獲得解放為主線,深刻揭露了舊社會地主階級對農民的殘酷剝削,喚醒廣大民眾的階級意識。劇中“舊社會把人逼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主題,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后社會變革的宣傳口號,激勵了無數人投身于反抗壓迫、爭取解放的斗爭中。除此之外,作為一部兼具藝術性與思想性的作品,該劇借助巡演、電影改編等多種形式,深入農村、工廠、學校等各個角落,成為普及革命思想、傳播新文化的重要工具。劇中人物的命運引發了觀眾的強烈共鳴,使更多人認識到社會不平等的問題,并激發其對新生活的向往。此外,《白毛女》還開創了民族歌劇的新形式,將中國傳統音樂、戲曲與西方歌劇技法相結合,為后來的藝術創作提供寶貴經驗。許多藝術家從中汲取靈感,創作出一批反映現實生活、弘揚民族精神的作品,推動中國藝術的發展。
六、結束語
《白毛女》作為中國民族歌劇的里程碑之作,在藝術形式上開創了民族音樂與西方歌劇技法相結合的先河,更在思想內涵上深刻反映了中國社會的階級矛盾。其以生動的故事情節、豐富的音樂語言,成功塑造了喜兒、楊白勞等經典人物,揭示舊社會的黑暗與新社會的光明。同時,該劇通過廣泛傳播,成為革命宣傳的重要工具,喚醒了民眾的階級意識,激勵無數人投身于社會變革的洪流中。《白毛女》不僅是一部藝術杰作,更是一部承載著民族精神與社會理想的文化經典。其社會影響,至今仍為后人所銘記,并為中國藝術的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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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黃力.中國民族歌劇《白毛女》演唱處理和藝術特征分析研究[J].戲劇之家,2023,(20):23-25.
(責任編輯:薛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