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老師"李米

窗外的梧桐樹抽出了嫩芽,可我的春天卻總是從噴嚏聲開始。每年這個時候,我的鼻子就像被塞進了一團棉花,眼睛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過敏性鼻炎和結膜炎這對“雙胞胎”總是一起來搗亂,讓我又痛又癢,苦不堪言。
那天,我蜷縮在飄窗上,抱著一整盒紙巾,鼻著鼻子抽抽搭搭。電視里正播放著東湖櫻花盛開的畫面,花瓣如云似霞,美得令人室息,而我卻連開窗的勇氣都沒有。媽媽端著藥進來時,我帶著哭腔喊:“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能去春游賞花,只有我要當‘口罩怪人'!\"
突然,一陣清新的艾草香飄了進來。奶奶戴著老花鏡,手里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搪瓷盆,步履珊地走到我身邊。
“來,用艾草水熏熏鼻子。\"她輕輕托起我的下巴,蒸騰的熱氣緩緩拂過鼻腔,刺痛感慢慢消散。這時,我才發現,奶奶的眼角泛著不自然的紅血絲,鼻尖也微微發皺。
“奶奶,您也過敏?”我驚訝得連噴嚏都忘了打。奶奶笑著摘下口罩,露出那張布滿皺紋卻依舊和藹的臉:“我年輕時可沒這么好的條件,那時過敏發作,只能用薄荷葉揉出汁抹在太陽穴上。”她粗糙的指尖輕輕點在我的眉心,清涼的觸感蔓延開來,那些疼痛和不適仿佛都被驅散了。
深夜,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灑在窗臺上,我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隱隱約約,我聽見奶奶的房間傳來窸密窣窣的聲響。我輕輕推開門,一道月光隨著門縫灑了進去,映照出奶奶瘦小而忙碌的身影。她正對著一面小鏡子,小心翼翼地往眼睛里滴著藥水。床頭柜上擺著半杯冷掉的蒲公英茶,月光照在奶奶句僂的背上,那件穿了十幾年的藍格子布衫顯得格外空蕩。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奶奶又像往常一樣在院子里忙碌起來。她蹲在菜畦邊給莧菜松土,一旁的柳絮雪花般輕輕地落在她花白的頭發上,為她增添了幾分歲月的溫柔。
“奶奶,快進屋吧!“我急得直躁腳,擔心她會因為過敏而難受。她卻只是擺擺手:“人就像地里的菜苗,越是嬌慣就越容易生病。\"說罷,她把鏟子塞進我的手里:“來,幫奶奶捉蟲。”
泥土的芬芳隨著春風鉆進我的鼻腔時,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連續半小時沒打噴嚏!“你太奶奶那時候常說,病痛就像春日里的風雨,躲是躲不掉的,得學會和它共處。\"奶奶指著墻角冒尖的莧菜笑道,“我小時候和你一樣,一到春天就難受得不行。你太奶奶就讓我去挖野菜,說沾了地氣,百病不侵。\"她布滿老年斑的手靈巧地掐著嫩芽,紅潤的臉上洋溢著無限的朝氣,仿佛歲月從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周末,奶奶帶我去后山采清明菜。我全副武裝,戴著護目鏡,她卻只系了一條簡單的紗巾。山風裹著花粉撲面而來,我的鼻子又開始蠢蠢欲動。
“別老想著難受,”奶奶突然加快腳步,“跟我比賽摘野菜!“我們追逐笑鬧的身影驚飛了灌木叢里的麻雀,等竹籃裝滿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口罩早就不知道丟在哪兒了。
現在每天放學后,我都會跟著奶奶在樓下的健身器材區鍛煉。她扶著扭腰器慢慢轉圈,我則和同學們比賽單杠。樓下的玉蘭花開得正盛,潔白的花瓣不時落在頸窩,雖然還是會癢癢的,但聽著奶奶哼唱的《茉莉花》,連噴嚏聲都變得輕快起來。
前些天,我幫奶奶整理老箱子,翻出了一張泛黃的獎狀—“插秧能手顏昌秀\"。照片上,年輕的奶奶扎著麻花辮站在金黃的稻浪里,褲腳沾滿泥巴,笑容比陽光還耀眼。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奶奶不是不會生病,而是把生活的苦都釀成了甜。
如今,我的書包里除了抗過敏藥,還裝著跳繩和鍵子。當同學們抱怨體育課太累時,我就想起奶奶在山坡上奔跑的身影。這個春天,我不僅學會了用艾草煮水熏鼻子,更懂得了真正的勇敢不是躲在溫室里,而是在風雨中依然挺直腰桿。
樓下的梧桐葉漸漸舒展成小傘,為夏日的陽光遮擋出一片陰涼,奶奶又忙著在花盆里播撒新的花種。她說等夏天來了,要教我認二十種草藥呢!
我蹲在旁邊松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忽然意識到,那些曾經讓我煩惱不已的噴嚏,如今看來不過是春天在提醒我們:生命的美好,永遠屬于那些愿意擁抱陽光的人。
(責編/李希萌責校/孫恩惠)
投稿郵箱:2531028211@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