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dǎo)老師李格
人生幾十載,不過是稻又熟了百次。
故鄉(xiāng)的稻,風(fēng)過,悠長,仿佛時光中奔流的浪。雨至,流連,晃蕩,讓我回憶起了關(guān)于堅守的故事與過往。
余暉濺在灰黃的衣上,夕陽陷進溝壑的臉龐,像疊起的稻,一條一條掛落。舊煙管在田埂上敲了又敲,風(fēng)順著聲游,穗順著風(fēng)蕩,穿過重重濃白色煙霧,靜謐、安詳。他似乎瞧見我了,拍拍發(fā)麻的雙腿,走近。我學(xué)著母親的不滿:“外公,你又來這!”他笑笑,略帶些溫柔地說:“今年太旱了,就多來看看。\"那時,我窺見他眸中的影,是晚霞也掩蓋不了的青黃。
他老了,稻還未收,穗尚小。我知道,往后需得一點點澆灌進去的,是他的時光。
我總是聽母親講起外公年輕時的故事。年少輕狂,他也曾想過離開村莊,也曾向往著山的另一方。可這一路,牽絆太多。向前看,是天穹無際,夢游云海;回頭望,是殘損的房屋和老去的父母。最后,不知是他拋棄了夢想,還是夢想拋棄了他。終于,他停下向前的腳步,轉(zhuǎn)身奔波于稻田之中,撐起了這個小小的家。
后來,結(jié)婚生子,子女成家。這兩年,家里與舅舅的生活越過越好,都想接他去城里享受享受,他卻再也不愿走出去了。鄉(xiāng)里鄰間,他奉獻了他的后半生。土地贈予了他幾十年的情,他也還了土地幾十年的情。
風(fēng)還在游,稻穗時左時右,卻不掉落。向下,是稻稈入淤泥,撐云天,似外公,于人間頂梁。
冬盡,春來,我也該歸去了。母親推揉著我,讓我勸外公一同離去,他還是在稻田邊。
南方的初春并不鮮活,陰冷、寂寥。萬物都在霜中匍匐,一地靜默。唯有稻田,青綠排排。
幼苗稈瘦弱纖細,究竟是什么,讓他們于風(fēng)中傲然屹立?
我看著外公,忽而明了。每一種生命的旅途都不同,他們在時光中或前行,或停駐。每一步都是歲月扎的根,在土地里蜿蜒生長,方才收獲,方才新生。
我沒有勸外公。或許,比起遠方的故事,在熟悉的土地上搖曳才是他的歸宿。他的根在故鄉(xiāng),夢在故鄉(xiāng),我的敬畏,也早已留在故鄉(xiāng)。
(責(zé)編/孫恩惠責(zé)校/李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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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點評
賀玥同學(xué)以“稻”為線索,將外公的一生娓娓道來,文字細膩而富有詩意。開篇以“稻熟百次”丈量時光,巧妙串聯(lián)起人生與土地的羈絆。結(jié)尾“根在故鄉(xiāng),夢在故鄉(xiāng)”收束全篇,情感真摯。文中描寫細膩:灰黃衣衫上的余暉、田埂邊敲打的煙管,寥寥幾筆便勾勒出老農(nóng)與土地血脈相連的圖景。敘事虛實交織,從青年時夢想與責(zé)任的抉擇,到晚年對稻田的執(zhí)著守望,借稻稈“入淤泥,撐云天”的堅韌,贊美外公半生堅守的品格,物我交融,意境深遠。最動人處在于細節(jié)里流淌的溫情一祖孫對話間的填怪與理解母親口中的往事追憶,皆化作對鄉(xiāng)土情懷的深情禮贊。全文以詩性筆觸書寫平凡人生的厚重,于細微處見哲思,是一篇充滿生命力與人文溫度的佳作。
——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