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孫

每天下午5點鐘左右，不管是上班，還是外出玩，我都會如約回家，因為有個人在等我。

我手剛推大門，“絖”一聲響，就聽見一句：“看誰回來啰！”隨即，我三步并作兩步，快速上石階。家里堂屋門也開了，我的老伴抱著孫女出來。只見孫女手舞足蹈地“啊、啊、啊”，圓嘟嘟、白凈凈的小臉上，一對亮晶晶的眼睛，正期盼地看著我。

我進屋，洗洗手。這一切，孫寶寶一直看著。然后，我在腰上扣好腰凳，兩手一拍腰凳，她笑了，一雙白藕般的小手向我伸來。我雙手一抱，順手放在腰凳上，她向奶奶笑著，揮揮手，頭一扭，向門外看去。她知道，我要帶她出去玩。這一刻，她等了一天。但她不會知道，我也等了一整天。有時候，我故意逗她，扣好腰凳后，不理她，自己走出去，只聽她“哇哇哇”大哭起來，好不傷心。

今天，我不忍心惹她哭了，直接帶她出門。

我家大門口，鄰居家有一棵桂花樹，到花 開的季節，滿樹金黃，縷縷芬芳，從門縫、從 窗縫鉆進屋，沁人心脾，絲絲入夢。我雙眼望 著桂花樹，雙腳穩穩地下著石階，一手抱著寶 寶，心中在默默地祈求今年桂花多開、開好。

沒走多遠，我們就到了大街上。我從鄉下進城，工作和生活都在這條街上、這個社區里。26年了，應該說，我生命的黃金時期都在這，也可以說，我生命的夕陽余暉也將灑在這。所以，熟人也多。

“您帶孫呀！”一聲聲招呼，我雖應接不暇，但很樂意回應。我的兒子和兒媳是2020年元旦結的婚，當時因為疫情他們將生育計劃推遲了。每天傍晚，我和老伴出去散步時，看著別人帶著孫兒一起玩，那其樂融融的情景，讓我羨慕不已。我有兩個外孫女，大的有11歲，小的有4歲，很招人喜愛，她們住在鄰近的縣城，有一個半小時車程，不方便常來。逢年過節，她們過來，則是我一家最快樂的日子……

街道對面，就是鳳凰縣教體局。26年前，教體局還是教育局，我進城到教育局教育工會當了副主席。當時，教育工會還要負責老干部工作，每當有教師離世，我們都要代表教育局前去悼念逝者和慰問家屬。我當時三十幾歲，天天面對生離死別，開始有些不習慣，慢慢地習慣了，并且認為，能為這些為鳳凰教育事業奉獻一輩子的人送上最后一程，挺有意義的，慢慢地也看淡了許多事，想開了許多事，人生不知不覺中得到了升華。

教體局里，附設有校外活動中心，節假日和周末都有許多學生在這里，人挺多，熱鬧，我每天抱著孫寶寶必定到這轉一轉?；@球場上，小朋友們在練三步上籃：有的熟練，快速拍球，三步上籃一一球進；有的可能是剛學，不太熟練，不自然地拍著球，四五步上籃一一帶球走。寶寶才剛滿10個月，還不會說話，不能走，但她兩眼跟著球走，人家跳，她也伸直兩腿，小嘴“噢噢噢”直叫，仿佛是她在玩球一般。

離開教體局，不遠，到了縣總工會，這是我工作的最后一站。我是一名中師生，從進入師范學校的那天起，我就立志當一輩子老師。20世紀80年代初，各行各業搶著挖人才，中師生也同樣搶手。我有兩次改行的機會，一次當法官，一次到金融部門，我都無動于衷，堅守著最初的諾言，而且堅信自己一輩子不會離開教育行業。誰知，7年前，一紙調令，盡管萬般不舍，我也只能離開為之奮斗了35個春秋的三尺講臺，進入縣總工會。在新的單位，我很快熟悉業務，工作也算風生水起。

有個同事，剛好從單位出來。他看見我們爺孫倆，快步上來，樂呵呵地撫摸著寶寶的小臉、小手。寶寶也不像幾個月前剛開始帶出來時，誰一喊就哭，現在的她微笑著，看我的同事。我同事問：“是男孩還是女孩？”我說：“是孫妹仔?！睂殞毜牡絹?，讓我很知足，正兒八經當上了爺爺，每天讓我有牽掛，有盼頭。就像現在，到底是我帶她，還是她帶我，說不清楚，我認為，更多時候是她帶我。我內心很感謝老天爺對我的眷顧，寶寶不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孫寶寶，都是捧在手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寶貝，我一定用自己余生去愛她，呵護她，讓她健康快樂、無憂無慮成長。

沒走多遠，就到大轉盤。大轉盤街道上車來車往，很是熱鬧，寶寶看見不停往來的車子，目送紅閃閃的尾燈前行，高興地“啊啊啊”叫喊著。大轉盤人行道上，20多年前栽下的樟樹都已參天，人張臂已抱不住了。這些大樹枝繁葉茂，樹冠很寬，樹與樹的枝條相互交叉，頗為壯觀。每每走到樹下，總聽見樹上許多不知名的鳥兒在嘰嘰喳喳，也許是嬉戲，也許是調情，也許是外出尋食的母親在喂嗷嗷待哺的孩子。寶寶似懂非懂似的，循著聲音向上看去，又向我看來，好像有許多疑問要問我。

繼續向右前行，就到了縣消防大隊。幾百平方米的大院沒圍墻，全當人行道，每天早上和傍晚，很多市民在這里晨練和跳廣場舞，很是熱鬧。這個時間，廣場舞還沒有開場，許多家長不約而同，帶著小孩來玩，有騎車的，有打羽毛球的，有放風箏的，有追趕打鬧的……三三兩兩，好不熱鬧。此情此景，寶寶也不消停，她目不轉晴，手舞足蹈，尖聲喊叫，拱著小腰，伸展小腿，要從腰凳下來。我抱她下地，雖站不穩，也站不久，在我的扶持下，她依然有模有樣地站著，時不時還挪動著步子，眼晴向人多的地方看著。一眼看去，一派幸福、祥和的景象……

華燈初上，夜幕來臨。我和寶寶，迎著街道兩旁的彩燈，合著店面內播放的音樂節奏，悠然自在地往回走。

不知不覺中，我們又到了桂花樹下。大門的燈已亮，春節時掛的燈籠也亮了。我拾級而上，寶寶偏著頭看著燈籠，小臉蛋紅彤彤的。寶寶知道到家了似的，手腳亂舞，放口歡叫，好似告訴奶奶：我回來啦！

夜深了，寶寶已經睡下，睡得那般甜美，時不時，小嘴還露出憨憨的笑容，街上的美景可能正在她的夢里呢。我卻怎么也睡不下，正在回想寶寶10個月來的成長歷程，驚嘆著生命力的強盛，更在憧憬著明天同她一起出去玩的情景，那場景，那么溫馨，那么讓人回味無窮！

編輯／趙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