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中一朵耀眼奪目的浪花

妙高峰位于長沙市城南，張浚、張栻父子當年在此創(chuàng)建城南書院，建有納湖、卷云亭等十景。張栻和朱熹曾在此講學論道，此地因而聲名遠揚。當時的妙高峰并不高，海拔約70米，舊時被譽為長沙城南第一名勝。

1906年，在晚清興辦學堂的熱潮中，譚延罔在妙高峰上創(chuàng)辦簡易師范，力推近代新式教育。1914年，簡易師范改為私立妙高峰中學（今長沙市第十一中學前身），與湖南第一師范毗鄰。兩校不僅有老師兼課，學生也多有交往。與毛澤東有著深厚師生情誼且解放后有多次交往的張干、張有晉，就同在兩校兼課。

民國教育家方克剛，于1914年任私立妙高峰中學校長，他深譜“非學無以立身，非教無以立國”的真諦，竭智盡力，興學育才，歷時30年。在辦學經(jīng)費入不敷出、難以為繼時，他曾四處奔走籌募，并毅然將其父多年經(jīng)商的積蓄悉數(shù)捐出，用以辦學。妙高峰中學成為當時湖南最有名的三所私立中學之一（另兩所分別為岳云、明德中學）。

“讀書足以怡情，足以長才”，方克剛的辦公室內(nèi)掛有錄有此句名言的匾額。他深愔這一育人之道，積極倡導學生課外閱讀。當時省內(nèi)外唯獨妙高峰中學將借閱書刊的次數(shù)與冊數(shù)列入學生操行考查內(nèi)容。受方克剛倡導課外閱讀的影響，1925年校慶之際，校友們建議在妙高峰上興建圖書館，且命名為南軒圖書館，以紀念曾在妙高峰上講學立說的先賢張栻（號南軒）。經(jīng)方克剛苦心籌劃，1926年建成館舍，周圍建有春暉亭、二賢亭、瀟湘一覽樓等，建筑精巧古樸，更添環(huán)境之優(yōu)雅。除妙高峰中學原有圖書外，由校友廣泛募捐集資，方克剛變賣部分家財，用以采購圖書，同時還向社會廣泛征集書籍。是年10月10日，圖書館正式開館。經(jīng)營十年后，圖書館共有中外圖書、古今文獻共萬余種，館藏量僅次于湖南省立中山圖書館。且與捷克、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國互通信息，互贈書刊。其藏書之豐富，為全國普通中學所罕見，因此受到當年教育部的稱贊。

方克剛曾言及，民智愈開者，則其國勢愈強。南軒圖書館雖為私立，開發(fā)民智，義不容辭。他化私為公，自開館之日起，堅持圖書館對社會免費開放。隨著時日遷移，前往閱覽和借閱者日益增多。為此，學校改建擴大閱覽室，又建成瀟湘樓，以滿足來館閱覽者所需，不久又增設兒童閱覽室。方克剛的次子、湖南師范大學附中特級教師方龍伯先生曾對筆者說：“我在孩提時代，經(jīng)常看到一些市民在閱覽室孜孜不倦地閱讀書籍和報刊。\"

1930年初，胡耀邦和部分同學轉(zhuǎn)到妙高峰中學上學。7月學校停課，胡耀邦在堂叔幫助下返回瀏陽，從此結束了正規(guī)的學生生活，走上了革命道路。

抗戰(zhàn)初期，地處雪峰山余脈的漣源（今屬湖南婁底），由于四面環(huán)山，易守難攻，加之不是戰(zhàn)略上的必爭之地，成為避亂的一方凈土。此地先后遷來辦學的省內(nèi)學校就達21所，其中包括妙高峰中學。此時的漣源正如文化學者王魯湘所說：“漣源，以其一隅之地，不僅保存了湖南教育的火種，而且延續(xù)了湖湘文化的文脈。\"

飲譽文壇的《圍城》作者錢鍾書也曾與南軒圖書館結緣。1938年，國立師范學院（今湖南師范大學前身）在漣源藍田建校辦學。錢鍾書之父錢基博在國立師范學院任教，應父親召喚，錢鍾書放棄西南聯(lián)大的教職，來到這所位于偏僻小鎮(zhèn)的大學，擔任英文系主任，并侍奉老父親。錢鍾書在給朋友的信中提及藍田，“此地生活條件尚好”。當然，令錢鍾書更為留戀的，是學校的圖書館。國立師范學院雖是初創(chuàng)，但藏書豐富，學校接收了山東大學和安徽大學的圖書，又用巨款典借自長沙遷到藍田的南軒圖書館全部藏書。南軒圖書館當時藏書上萬冊，諸如《四部叢刊正續(xù)編》《大本二十四史》《四庫全書珍本》及湖南全省各縣方志，全部都有。當時錢鍾書除了擔任英文系主任之外，還有另一個職務，是圖書館管理會的主席。因為可讀的書很多，錢錘書先生在院時“除教書外，整天埋頭讀書，足不出戶”。在學院的第17次院務會議上，錢鍾書還公開發(fā)報告，說南軒圖書館跟學校的租約快滿了，要求趕緊續(xù)約，又說要增購圖書，要求去邵陽采購。

妙高峰中學的南軒圖書館有幸與這位被譽為“文化昆侖”“清華第一才子”的名人結緣，當是現(xiàn)今長沙市第十一中學的師生引以為豪的。

1946年，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妙高峰中學由漣源藍田遷回妙高峰。因原館毀于戰(zhàn)火，重建后的南軒圖書館于1947年恢復開館。1953年，妙高峰中學由長沙市人民政府正式接管，同時改名為長沙市第十一中學。1954年，學校從妙高峰舊址遷至南大路麻園灣（即現(xiàn)校址城南中路）。1954年，南軒圖書館閉館，大批圖書報刊歸屬湖南省立中山圖書館（今湖南圖書館）。

人們每當進入書店、圖書館，或徜徉書市時，總會想到“書海”的比喻，而妙高峰中學的南軒圖書館恰似書海中一朵耀眼奪目的浪花。

編輯／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