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灑在小院里,給斑駁的土墻鍍上了一層金邊,也將娟娟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她站在屋前,望著那座沉默的久久沒生火的爐子,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使命感一一她要幫媽媽生火。在這個小小的庭院里,每一項家務都是她成長的印記,而生火,更是她渴望掌握的一項“技能”。
爐坑,濕濕的。那是一個神秘而又有些許臟亂的角落。
娟娟蹲下身子,纖細的手臂伸進黑暗的爐坑,準備掏出那些冷卻的爐灰,讓爐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她的動作稍顯生疏,卻帶著十足的認真勁兒。就在她的小手在爐坑中摸索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粗粗的大蚯蚓,扭動著它那滑溜溜的身軀,從爐坑深處緩緩爬了出來。娟娟的眼睛瞬間瞪大,恐懼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了小院的寧靜。但很快,她心中的害怕便被好奇與憐憫所取代。她知道,蚯蚓也是這大自然的一員,雖然模樣有些嚇人,卻并不會傷害自己。而且,它看起來是那么無助,來到這陌生的爐坑外,或許它也在尋找著自己的“歸宿”吧。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試圖抓住這只蚯蚓。手指剛一觸碰到蚯蚓那涼涼的、軟軟的身體,它便機靈地一動。娟娟的心猛地一緊,手也不由自主地松開了。那一瞬間,她仿佛觸碰到了一個神秘的精靈,它在抗拒著她的“救助”。再次嘗試,可蚯蚓像是在與她玩一場調皮的游戲,每一次當她快要成功抓住時,它總能巧妙地掙脫。娟娟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的眼神卻越發堅定。娟娟皺起眉頭,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倔強。她跑回屋里,找來一塊手紙,再次走向爐坑。這一次,她用手紙輕輕包裹住蚯蚓,終于將它穩穩地拿了起來。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外面的雞窩。此時,天邊的晚霞已經漸漸黯淡,夜幕即將降臨,雞兒們也都紛紛進窩棲息。微風輕輕拂過,帶著些許涼意,吹起了娟娟額前的發絲。
“咕咕咕”娟娟喚了一聲,三只雞從雞窩里探出頭來。其中一只黃色的母雞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娟娟放到地上的蚯蚓。它歪著頭,眼睛里閃爍著好奇與興奮的光芒,先瞅瞅蚯蚓,又瞅瞅小女孩,似乎在確認這是不是一份可以享用的美味。然后,它邁著優雅的步伐走近,用尖尖的嘴輕輕一啄,放下,又輕輕一啄,又放下,最終將蚯蚓又叼了起來。轉身,它得意揚揚地將這份“戰利品”叼進了雞窩。
娟娟站在原地,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滿是欣慰。她仿佛看到了三只雞在窩里開心地分享著美食,那畫面充滿了生機與和諧。
轉身,娟娟回到爐坑旁,繼續著手中的活兒。她熟練地把掏出的爐灰放在一旁。隨后,她拿著引火的柴草,小心翼翼地放進爐子里,劃著一根火柴。火焰瞬間燃起,溫暖的光亮照亮了她那臟兮兮卻充滿成就感的小臉。
爐中的火光映照著她的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那是對生活的熱愛與對成長的期待。
失學
1976年盛夏,唐山十八中的校園,蟬鳴織網,悶熱難消。高一那間舊教室,門窗作響,高考倒計時牌數字驚心,同學們埋頭書本。同桌遞來吃冰棍兒的紙條,還未回應,就被魏老師的威嚴目光制止。
傍晚,霞光緋紅,我倆仍偷偷跑去校門口。賣冰棍兒的大爺笑瞇睞地遞來冒著涼氣的冰棍兒,街邊路燈忽閃,沒承想,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夜里,宿舍蚊子、蟬鳴喧鬧,燥熱添了幾分煩躁。低年級學生打鬧后,一切才歸于寂靜。
放假騎車回家,未料竟是與學校的訣別。睡夢中,劇烈晃動襲來,哭喊聲、房屋垮塌聲驟起,磚石重壓,土腥味嗆得我沒了知覺。直到爸爸一腳踩醒我,微光成了希望,將我拽出廢墟。
多年后,我退伍回鄉,唐山已換新顏。可每到蟬鳴燥熱時,那夜的惶恐、破曉的希望,就如同傷疤與勛章一般鐫刻在我生命里。我能忘卻諸多,可唯有母校,永駐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