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潭清水

那一年春天大旱，天不下雨，河水細得要斷流。眼看農田澆不上水，種不上地，農民們十分焦慮。

村里張山和李海家的稻田相鄰，靠一條河澆灌。張山家的地在河上游，他壘起土壩，把河水截到自家稻田。這樣一來，河下游的李海就無水澆地了。

兩人因此發生沖突，甚至掄起了鐵鍬，大打出手。村干部出面調解，兩人各不相讓。沒辦法，村干部找到趙大爺。

趙大爺是一位老軍人，參加過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轉業后回到村里，當了多年村黨支部書記。現在年齡大了，趙大爺不再管事，可是村干部遇到什么難題，仍習慣找他幫助解決。

趙大爺把張山和李海叫來，講了一個故事。

1947年3月，國民黨軍隊對陜北和山東發起重點進攻，企圖利用黃河天險阻止解放軍南進。同年6月，劉伯承、鄧小平按照中共中央軍委指示，率晉冀魯豫野戰軍主力強渡黃河，發起魯西南戰役。

這年夏天特別熱，烈日烘烤著大地。解放軍的一個排和敵軍一個連在兩個山頭上對峙。陣地上沒有水，戰士們焦渴難耐。

這時候，我軍發現，就在前面不遠的山谷里，有一個水潭。可這個水潭處在雙方的射程之中，兩個山頭上焦渴的士兵眼巴巴地看著這潭清水，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一天早晨，對面派出兩個士兵，背著水桶，匍匐著向水潭靠近。我軍戰士早已發現了他們，幾個戰士不約而同地舉起槍。這時，排長揮手示意，制止了他們。戰士們眼看著那兩個士兵將水桶灌滿，又匍匐著回到陣地。

第二天，那兩個士兵又來取水，顯然這次他們放松了許多，很快取完水，回到陣地。

第三天，他們又來了，這次不再匍匐前行，而是大搖大擺地走向水潭。當他們灌完水桶，即將離開時，做出一個令人驚訝的舉動——兩位士兵并排站著向我軍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又揮手致意。很顯然，他們知道我們的用意。

隨后，我們也派出兩名戰士到水潭取水，他們同樣沒有射擊。

就這樣，兩個陣地的士兵達成一種默契，今天你取水，明天我取水，和平共用一潭清水。雙方士兵取完水后，都會向對方陣地揮手，表達謝意。

后來，總攻開始，我軍沒費一槍一彈，就占領對方的陣地。陣地上的國民黨軍隊整建制投誠了。他們的連長說，一潭清水映照出一片善意，那時他就看準了，共產黨的軍隊不但是威武之師，還是仁義之師啊！

故事講完了。張山和李海什么也沒說，默默地離開了。

兩人商定，每天上午河上游的張山先澆地，下午李海再澆地。那年春天，他們的稻田都澆上了水，按時插上秧苗。兩人又成了好地鄰。

（摘編自2021年第12期《黨員文摘》/原載《中國紀檢監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