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網名叫蘇圖圖,我知道他是河北人在東北大連,還知道他會寫歌、有個10歲左右的女兒……我們相識十多年但卻未曾謀面,他在我的朋友圈里長期沉默,一年也不說幾次話。
蘇圖圖給我的感覺是他身上有一種強烈的少年感,這也是我們多年來未曾走近但也不曾走散的原因,不管他傳遞給我什么信息,我都覺得他是名少年。他發來創作的歌曲,聽那歌詞與旋律,妥妥的校園民謠風,又加了不少鄉村民謠風。他好像在某個鄉村種地,又好像在某個較大城市當白領或金領;他像是一個月也不出門,也像是經常坐飛機天南海北地飛……但他有定氣,氣定神閑、安穩松弛,跟他聊天,我得打字慢點兒。
蘇圖圖除了寫歌,還寫鄉村題材的散文。他的寫作速度挺慢,這么多年我也沒看到過他幾篇文章。他的作品如他的人一樣,平緩、淡定、從容。當然,我也看到了他更多的童心、懷舊、深情,他對鄉村生活以及童年記憶的描述讓我讀著讀著心就完全靜了下來。
蘇圖圖在文章里所講述的那些,我幾乎都經歷過,割麥子、躺草垛、滾鋼圈、吃冰棍、走夜路、聽故事、趕大集等。我們可能年齡上差個十歲八歲,但在鄉村生活的經歷與體驗上,重疊度卻頗高,只是讓我寫的話,我可能沒法像他那樣寫得細致,且有一種獨特的氣場——蘇圖圖的文字有無形的情境醞釀能力,那些文字如同天上逐漸匯攏的浮云,也如大片湖水中心的漩渦,或者曠野里諸多風滾草“開會”聚集時形成的狂歡地。作為寫作者,我通常拒絕進入其他作者所營造的氛圍,以圖保持客觀與理性,但蘇圖圖的文字讓我不設防。
說到風滾草,我覺得風滾草的人生不在軌道,在曠野。風滾草特立獨行,崇尚自由,風滾草會跳著舞走路,身邊的風聲就是音樂……風滾草與蘇圖圖之間的關系,就是蘇圖圖與生活之間的關系。
“鄉野萬籟俱寂,倘若你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在那種安靜得能聽到心跳的氛圍里,不覺中你會被前方紅燈籠的光亮吸引。那燈籠就是狐貍尾巴,然后你會產生錯覺——家就在前方了!感受著那種馬上就到達的狀態,你走啊,走啊!雖近在眼前,但就是到不了!”我懷疑他在寫作開始之前,總是要運一段時間的氣,等氣運足了才開始敲打鍵盤。我喜歡讀他每篇文章之前的引文,他學會了民間說書藝人的手段,會制造懸念,但又讓你覺得妥帖、不夸張。
除了寫鄉村,寫童年,蘇圖圖寫的最多的還有他的女兒,可以說他集齊了一個中年男人獲得寧靜感的三大要素。女兒的“大駕光臨”,使得蘇圖圖有了理直氣壯拒絕成為“大人”的理由,他第一次被四五歲的女兒批評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喜悅感,有著一種“我終于也有今天”的炫耀感。他給女兒講故事,成為了一名童話作家或者小說家;他陪女兒做游戲,玩得比孩子還投入。他用愛女兒的心態來愛他周邊的一切……覺得文學啊、理想啊什么的其實也沒那么重要,生活與愛,才是最重要的。蘇圖圖在他的現實世界與創作世界中,完美實現了自洽。
關于蘇圖圖的故事,或許還有許多,但我寫到這兒得結束了,因為我并不算太了解他的生活。我們兩個作為朋友,就像荒野里遇到的兩團風滾草,一陣大風吹過去就擦肩而過,然后得花一段時間等另外一陣大風,再把我們刮到一起了。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
韓浩月專欄
韓浩月,男,生于上世紀70年代,現居北京。評論人,為多家媒體撰寫文化、娛樂評論。專欄作家,出版有多部個人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