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子閱讀和新興媒介的興起,線下書店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戰。有人戲稱當代“虧錢三件套”是:開書店、開咖啡店、開花店,但仍有那些熱愛閱讀、熱愛書籍的人士堅信,實體書店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和意義,閱讀亦是伴隨著日常涓涓不息
在日子里享受文化
人物:許永亮身份:坐忘書房主理人
在的青石板路上,坐忘書房的木質門楣泛著溫潤的光。推門而人,茶香與墨香交織,書架上整齊排列的書籍皆以書衣包裹,宛如等待被開啟的智慧錦囊。坐忘書房主理人許永亮正低頭整理書冊,抬頭時眼中閃過讀書人特有的沉靜光芒。這位從西北戈壁“歸來”的書店主理人,用十年光陰完成了一場從“書店生存”到“書店共生”的探索,在實體書店的寒冬里,為蘇州的文化肌理編織著獨特的經緯。

閱讀是生命的拓荒者從敦煌到江南的閱讀養成史
四十年在敦煌農場的黃沙中觸摸文字的溫度,至今回憶起那段往事,許永亮眼神中仍會閃過一絲感動。彼時的他,跟隨父母從上海支邊西北,戈壁與沙漠里的童年并沒有過多的娛樂,似乎惟有看書。
“有時候新華書店的書三個月都到不了一次新貨,看完就只能干等著。”許永亮回憶童年時,語氣中既有對文化荒漠的感慨,也藏著對渴望閱讀的深刻記憶,這或許成為他后來回歸江南水鄉的文化尋根密碼。
回到江南后,這種閱讀慣性演變成獨特的“精神游牧”。在許永亮家的廚房、客廳、臥室都有書籍的“身影”。他的藏書橫跨健康養生、哲學思辨、安寧療護等多個領域,亦對傳統文化書籍情有獨鐘。“傳統文化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密碼。”他輕撫著《道德經》說,“每次重讀都能獲得新的生命啟示。”這種雜食性的閱讀偏好,讓他既能在《理想國》中構建思維城邦,也能在《黃帝內經》里尋找身體與自然的和解之道。
2015年,許永亮傾力打造的坐忘書房誕生于斜塘河畔,為書友們提供了一個書籍借閱、咖啡茗茶、主題沙龍、企業定制服務等綜合性文化藝術空間。于他而言,坐忘,是一種生活方式,透過一方空間,浸潤在文化藝術的氛圍中,在日子里享受文化。
從空間運營到心靈共振文化樞紐的創新實踐
當被問及實體書店的生存困境時,許永亮展現出超越行業的思考維度。在他看來,全新書模式早已式微,書店必須成為文化生態的路由器。事實上,這個路由器,在坐忘書房呈現為多元場景的疊加態:周一至周五的企業沙龍、周末的親子閱讀會、定期舉辦的文化市集,甚至與有機農業專家合作的生活美學講座。這些看似跳脫的組合,實則是精心設計的文化拼圖。
在市集的運營中,這種跨界思維展現得淋漓盡致。日本心臟除顫儀企業的急救科普、EFG環保主題的創意裝置、傳統炒貨與當代藝術的碰撞共同構成了“文化 + 科技 + 健康 + 時尚”的立體矩陣。“我們要讓文化滲入日常生活,而不是懸浮在空中。”許永亮告訴記者,例如當市民在買書的同時能學到急救知識,這種獲得感會轉化為對書店的黏性依賴。
不得不說,這種“場景革命”的背后,是許永亮對“書店本質”的深刻認知。坐忘書房,更像是“城市第三空間”,在這里,書籍不是陳列品而是媒介,活動不是噱頭而是對話的契機。“我們的書摘小程序看似簡單,實則構建了隱形的知識社交網絡。用戶生成讀書札記,當讀者發現有人與自己共鳴,這種精神共振會產生驚人的傳播力。”
實體書店的未來圖景
在堅守與創新中尋找平衡點
面對線上購書的沖擊,許永亮顯得異常從容。“文化消費需要場景體驗,就像品茶必須聞其香、觀其色。我們提供的不只是書,而是完整的文化沉浸體驗。”正是這種體驗經濟模式,讓坐忘書房的會員續費率高居不下。
在探討政策支持時,許永亮提出了“空間活化”的獨到見解。“政府與其投資豪華場館,不如激活現有空間的文化屬性。”他以斜塘民眾服務中心為例,6000冊圖書的免費借閱、全年無休的公益活動,讓這座社區中心成為真正的“文化客廳”。“當居民習慣在這里碰面議事,空間就獲得了二次生命。”許永亮如是說。
對于書店的商業模式,許永亮更像個戰略家。“主副業聯動是很多書店的生存密碼。”他直言除了坐忘書房,他還有一家主營辦公設備租賃業務的公司,為書店提供了穩定現金流,而書店則成為企業服務的流量入口。“這種生態閉環讓書店不再是成本中心,而是價值創造平臺。”用商業邏輯守護文化理想的行為不得不讓人佩服。
坐忘書房的存在,恰似在喧囂都市中開辟的精神綠洲。當電子屏幕蠶食著人們的注意力時,這里依然固執地守護著紙頁間的溫度。“人生前半場謀生,后半場享用。”許永亮用“心流”理論詮釋書店存在的終極意義。他也在用實踐證明:實體書店不會消亡,它始終站在文化與生活的交叉點上,成為連接過去與未來、個體與群體的心靈之橋。在這座橋上,每一本書都是通往新世界的任意門,而書店主理人,正是手持鑰匙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