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4月13日,北京剛剛經歷過一場大風的洗禮,雖然并未像預報中的那般可怕,但因為航班停運,阻擋了許多北京之外那些刀具愛好者的腳步,原本300多人預報名的“和大師零距離! 2025年松田菊男大師重磅新品中國首發式暨珍藏作品簽售會”只來了100多人。最終全場刀具銷量為50多把,倒是和中國大陸刀具經銷商,也就是本次活動主辦方的預期比較接近。
我們在會場的一個小房間與現年73歲的刀具研磨大師松田菊男先生打了第一個照面,陪同的還有松田先生相識26年的老朋友巖原勝秀(曾任日本關市戶外刀具協會會長)、翻譯阿準、臺灣刀具經銷商彭嘉煒與其母親張麗玲女士,本次活動由若干環節組成,包括稀有作品購買資格抽取、簽售、刀具愛好者合影等,松田先生熱情與刀具愛好者互動,一直處于非常忙碌的狀態。
直到下午15:00左右,活動接近尾聲,我們也已經與松田先生比較熟絡,翻譯阿準帶著日本關市市長的囑托,向我們介紹起關市的歷史與現狀。
松田菊男的出生地正是日本岐阜縣關市,這里是日本的刀具之都,與德國索林根、英國謝菲爾德并稱世界三大刀具生產地之一。自鐮倉時代(相當于中國的宋代)起,關市就是制刀匠的聚集地,傳承著豐富的手工技藝。戰國時代,關市專門鍛造武士刀,但明治時期廢刀令出爐后,一部分制刀匠仍從事武士刀的制刀工作,還有一部分人的職業職種發生轉變,開始轉做農具、指甲刀、剪刀、廚刀之類。如今的關市,每年都會舉辦大型的刀具展會(嘉年華),全世界的刀具經銷商、刀具愛好者都會從四面八方趕赴。
松田菊男18歲開始跟隨父親松田敏學習做刀,自此他的人生便和做刀強綁定在了一起,就像采訪時他的調侃:“父親沒有教會我做飯,也沒有教會我畫畫,他只教會我做刀。”父親教做刀的方式是春風化雨式的,即從不跟他做過多具體教授的工作,而是肯定他的悟性,相信他在身邊一直跟著做,并認真觀察,就一定可以學到精髓,得到真傳。父親說每個人對刀都有不同的見解,希望他不要完全模仿,而是形成個人風格,最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松田菊男沒有辜負父親的期待,如今的他,早已是世界知名的刀具研磨大師,其研磨的刀具,服務于日本自衛隊、美國海軍陸戰隊、美國三角洲特種部隊、美國SWAT特警部隊、美國法警(U.S.Marshals)等軍警單位,且在戶外圈、狩獵圈、刀圈等享有盛譽。


松田菊男極具個人風格的凹磨工藝、蛤刃、潑墨紋并非自他一開始做刀便確定下來的,他們家族公司最初是為一些刀具品牌做代工,比如與威廉亨利(William Henry)和SOG這兩個著名刀具品牌合作,其中和SOG的合作款獲得亞特蘭大刀展大獎,但并不能彰顯他的個人風格。
最近15年,他的刀具制作進入一種隨心所欲的狀態,他希望每一把經他磨制的刀具都是獨一無二的,且兼具戰術和美學兩個維度的優勢。
隨著年齡的增長,做刀這件事如何傳承,也已經成為題中之義,目前二代目——其長子松田昌之的5款刀具作品也同時出現在北京活動現場。三代目松田圣也雖然還沒有個人作品,但也已經進入家族企業開始學習做刀。目前企業的會計兼經理由松田先生的兒媳婦擔任,二女兒杉山小百合以及三弟負責刀鞘的制作。
當我們問到松田先生做刀時處于一種怎樣的狀態,他說一定要在心情愉悅的狀態下才去做刀,不然負能量傳遞到刀上,作品一定達不到預期。也許因為松田先生的每一把刀都是在開心狀態下出爐的,所以北京刀具經銷商朱總說,他的每一把手工刀的完工度都很高,這么多年,從沒出現過瑕疵品。
在展會現場,我們在認真觀摩每一把刀具時,深深為其流線型的外觀以及獨一無二的潑墨紋所吸引,久久駐足于展柜前欣賞。臺灣刀具經銷商彭嘉煒獲知我們的來意后,非常熱心地向我們介紹松田菊男作品的優秀所在。他說,松田先生手工刀的蛤刃是非常難打磨的,而凹磨這種磨刀的方式,亦非常人可以操控,而松田先生卻可以做到絕對對稱;再就是這種純手工的磨刀,完全憑借手感,他能夠以任何角度和方向研磨刀具,已到達隨心所欲的境界。


問及先生是否也有自己心目中的刀具大師,他以非常戲謔的口吻說:“哈哈哈,我不是很關心其他制刀大師,因為我只專注于提高自己的作品,這樣講雖然很自我,但我還是堅持這種自我,只有這樣,才能將獨屬于松田菊男的個人風格發揚到底。至于大家是不是將我看成一個自負的怪老頭,我就不管了。”
關于未來規劃,松田先生的回答帶著濃厚的日本匠人色彩,他說,原來我會說一直做到90歲,但現在我改成了一直做到死前的最后一小時,哪怕是最后一個開刃,只要我還沒有咽氣,我就會把這項工作做完。
2024年12月5日,松田菊男的個人自傳作品《靜水之刃:松田菊男》問世,在宣傳自己這本書時,他笑稱自己是一個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傻瓜”。
松田菊男的刀近年來在中國市場可謂一刀難求,很重要的原因一則是他的每一把刀都要純手工制作,費時費力,且有些型號稍縱即逝;二則他的作品升值空間大,像早些年的風神、雷神、蒼龍,據稱二手市場都炒到了很高的價格,用幾年再轉手還能升值。這樣的作品誰不青睞呢?
松田菊男的代表作是BACKUP系列,包括MICRO、MINI、ZERO、NEO、Hurricane等具體型號,這一系列都采用凹磨+蛤刃,是先生創立個人風格的里程碑作品。

除了獨創的研磨工藝,松田菊男的刀現在還采用一種“專屬”的工具鋼——OU-31,這種鋼材只在少量高端產品上采用。當然,早些年也曾經用過M390、SPG-2、D-2、14-C等鋼材,除了D-2已徹底淘汰,其余材質仍在少量使用,但使用最為廣泛的還是OU-31。
松田制刀之所以選用這款鋼材,看重的是其硬度和柔韌性之間的平衡。國內的刀具愛好者“喜歡saber的麻先生”曾經對他的刀進行過評測。他說,菊男的刀,刃極其鋒利,保持性也好,在切削木頭時簡直完美,劈砍的話,刀指向性明確,而且配用的米卡塔(Micarta ,一種由亞麻布、帆布或紙張等薄材料浸泡在合成樹脂中固化而成的復合材料)刀柄防滑性好,不戴手套也不會滑落。
當然,他也同時指出了菊男刀的缺點——不適合劈砍硬物,比如鋁罐、鋼釘等。如果劈砍這類硬物,刀刃崩掉的風險極大,而且加上他的每一把刀都是手工磨制,一旦崩掉,修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加上遠隔重洋,所以麻先生除了特意做了一次評測外,平時是不舍得使用的。
除了工藝和材料的加成,松田先生之所以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他說也因為他在做刀之外的時間里,是一個生活的體驗派。他最喜歡的事情是釣魚,并且釣魚還是他考察“徒弟”很重要的一個途徑——臺灣刀具經銷商彭嘉杰(彭嘉煒的弟弟)向他母親“訴苦”:“松田先生會在凌晨2:00時把我叫醒,讓我陪他去釣魚,而且還要我開車。”


釣魚這項運動本來就能培養人的專注力,而他又加入一個特殊時段的考察,所要的無非是一個既有專注力又真正愿意“縱身一躍”不怕吃苦的“徒弟”吧。
除了釣魚,他還熱愛狩獵、登山、射擊、把玩石頭等,這使他做的刀在優美的外形之外,似乎總是隱隱透射出一種“暴力美學”,或者說,是在美的背后還潛藏著張力。“喜歡saber的麻先生”說松田的刀和傳統的戰術風格不太一樣,似乎更偏美國派,也更加實用,“這種人做出來的刀,我才放心用。”
試想一下,如果松田把生命中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做刀,而沒有這些興趣愛好的鑄就,他的刀還能這么富有神韻,并且“寫滿故事”嗎?
松田做的刀,不僅帶著他的人生,還寫滿了他聽來的故事。
有一些定制款作品,他在制作前,有一個原則,就是一定要聆聽對方的故事——人生經歷了什么?在什么場景下使用?對哪些參數最看重?
經過這些主體性的碰撞,他才能做出客戶最想要的、獨一無二的、可以和刀主人“人刀合一”的武器。
展會上出現一個很明顯的現象,中國刀迷入手的大都是長刀,比如雷神、風神、銀龍、朱鷺、柳生等,相對而言,短刀的銷售就不像長刀那么火爆。可能因為松田先生的刀具售價不菲,正常4000元起步,所以刀友購入后大都像“喜歡saber的麻先生”、“白云深處”先生一般,精心收藏,不舍使用。而長刀的出品頻率更低、收藏價值更高,故成為刀友優先選擇的對象。
可能國內這種收藏黨居多,松田先生的刀在一些刀友眼里有些刀圈文玩的感覺——刀具從單純的實用工具轉變成了具有文化、藝術和收藏價值的物品。
而在另外一些“邊緣小刀友”(受訪者自稱)眼中,松田先生堪比刀界“法拉利”。刀友“我本無良”在十幾年前便混跡于各種刀具論壇,也是在那時,他開始膜拜松田菊男,當時的刀具論壇上,松田先生的刀號稱“第一硬”,即松田先生的刀以硬度高、鋒利度高著稱,但硬度高的反面就是柔韌性遜色,所以他的刀往往經受不住刀友們的暴力測試(斬、戳、切)。這種現象和“喜歡saber 的麻先生”所述剛好呼應起來——因為硬度高,劈砍硬物時就容易崩掉。
刀友“白云深處”先生說:“松田菊男的刀外觀幾何形狀舒服、養眼,刀形厚實堅固,實用性和觀賞性俱佳,低調耐用不張揚,具日本文化特色,也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持握合適順手,手頭重、手感好,適合東亞人手型;選用鋼材優良,手工制作精細,分段研磨很費工時,極具特色;價格適中合理,性價比高,無不良暴利。”
他還補充了電影《一代宗師》中的臺詞:宮師傅問徒弟馬三兒:“你知道為什么刀得有鞘?”——“因為刀的真意不在殺,在藏”。
也許,刀友們不僅僅因為松田菊男的刀十分稀有,有些小貴才精心收藏,他們心中還有一種傳統的中國俠義精神——身心恒有刃,吳鉤自隨身。
如今,松田菊男的刀收藏在關市的關鍛冶傳承博物館、香港李力持導演的影視學校中,也因為SWAT 的杰森和出身于美國海軍陸戰隊后又創辦國際知名浪人戰術學校的圖- 拉姆,以及日本人氣生存偶像Kaho Nan 的使用和宣傳,還因為在軍事游戲《使命召喚:現代戰爭》中的曝光,松田菊男的刀更加為刀友所知。
他熱愛中國的文化、美食、石頭……所以,他希望有生之年還可以有更多機會來到中國,帶著他的以及二代目、三代目的刀具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