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
本期,我們的對談由小說的長短談起,兼及小說與藝術、藝術在這個時代所遭遇的危機和挑戰等問題。
文有文體,這在曹丕那個時代就被他認識到了,“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陸機“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說的是類似的道理,體不同,性則異。不過,古人也說,所謂文體,“定體則無,大體須有”。“體”是對一種藝術樣式獨特規定性和邊界性的認識,但這種邊界卻是用來不斷被打破和超越的流動邊界。說到中國現代小說,長篇、中篇、短篇的三分法可謂廣為人知,雖然也有小小說、微型小說等形制,但往往由于太短、流于故事化而被視為藝術性不足。我們會發現,近年其實有短篇小說中篇化的傾向,短篇小說寫到兩三萬字的比比皆是。短篇不短,損傷的其實是短篇的思維。所以,我們樂見一些文學刊物對“短小說”的倡導,并由此催生出一批新的探索成果。胡適曾將短篇概括為“截面藝術”,截面思維只是短篇思維之一種,早在五四運動時期就被超越并豐富了。短篇小說在魯迅手中就長出了豐富的可能。要強調的是,短篇不是時間思維,而是空間思維、裝置思維、象征思維、詩性思維。短篇沒有余裕原原本本地呈現世界的過程性,它必須找到進入世界的某個獨特角度。所以,短篇就是為封閉的空間開窗,就是為一個空房子加上鏡面,使一元的世界獲得立體的維度。很多時候,我們只有敢于面對短篇的短,才能面對短篇的難度,創制出新的可能。
關于小說與藝術,我們想說的,不是藝術為小說提供營養這種一般性道理,而是說,藝術和小說應該是一體的,它們一起根植于作者那顆感時應物、游藝體道的心。今天很多小說家“只會”寫小說,這是很成問題的。若“只會”寫小說,那一定不會寫小說。為什么?因為寫小說不僅關乎一系列寫作的技巧,更關乎生活、趣味、視野、胸襟、格局和懷抱。好的小說家怎么可能“只會”寫小說呢?他必得是生活家,懂得日常隱曲;必得是社會家,知道制度運行;必得是“慈善家”,知道慈悲為懷;必得是藝術家,懂得秘響旁通。這個所謂的AI時代,真正的危機,是人們普遍以器為道,喪失了對人的高貴性和神秘性的信心。這個時代,數字技術拼命要證明,人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數字化”的。而人,尤其是藝術家要做的,就是拼命證明或創造出,人類不可被數字化的靈暈部分。沒有與AI的搏斗,人類就不可能與AI共生。
本期還帶來青年評論者王安喆關于戴維·洛奇“校園三部曲”的討論,解碼這位今年剛剛離世的神奇作家將虔誠與游戲融于一體的獨特文學世界。
責任編輯
楊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