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歷史舞臺湖北鶴峰容美土司戲樓遺址

2024年，聯合恩施州博物館、鶴峰縣文化遺產管理中心，對容美土司爵府戲樓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為研究容美土司建筑文化提供了珍貴資料，也為容美土司文物保護展示工程中戲樓遺址的展示利用提供了翔實依據。

戲 樓遺址位于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屏山村二組，三面被溇水河所環繞的高山大坪上。北距鳴虎山遺址140米，東北距爵府衙署遺址370米、小昆侖遺址342米，東南距鐵索橋遺址約240米，這些遺址是容美土司爵府遺址片區的重要組成部分。戲樓遺址由3個大致呈東西走向的逐層升高的建筑平臺組成，平臺皆用條石壘砌包邊，但后來條石被周圍百姓取走壘山路護坡（現山路改為旅游公路），臺地部分用毛石補砌。

2011—2014年，對容美土司爵府遺址片區進行調查清理，并對衙署遺址進行考古發掘，對戲樓遺址的2塊經人工加工過的天然石柱進行簡單清理。《容美土司遺址》考古報告記載：“（戲樓）遺址坐北朝南（略偏東），現存三個大致呈東西向的平臺，遺址東側有一條上山的小路，少數地方還殘留石階，應是《容美紀游》所載‘石蹬路’。戲樓遺址地面僅發現對峙的二奇石、建筑平臺、鐵索橋碑刻基座。”

2024年7—8月，聯合恩施州博物館、鶴峰縣文化遺產管理中心對戲樓遺址開展考古發掘，共虛擬布設探方24個，根據考古清理、勘探發現遺存情況實際發掘探方7個，并在遺址第一平臺東側開挖一條長9.5米的探溝。實際發掘面積181.65平方米，清理出天然石柱2個，揭露出房址1座、灰坑5個、道路2條，出土瓷器、青磚等遺物。

遺存情況

本次發掘地層可分為8層，由于整個遺址地層堆積較淺，所以受到較為嚴重的破壞。其中第 ① 一 ③ 層是自然堆積地層，第 ④ 一 ⑦ 層是房屋建筑墊土堆積層，第 ⑦ 層下為黃色生土層。

我們清理出石柱、房址、道路、灰坑四類9處遺存。

石柱

2塊人工加工過的天然石柱位于發掘區東南側，東西相對，二者間相距2—2.3米。東側石柱高5.5米，基座東西長4.5米，寬4.1米，石柱基座上發現部分人工加工的小臺階以及柱洞痕跡。西側石柱高5米，北壁距地表高約1.5米處刻有“山高水長”四個行楷大字。兩個石柱上方仍可見搭建的石槽痕，推測是文獻記載中的戲樓遺址所在地。

房址F1

F1坐北朝南（略偏東），房屋北、東兩面清晰可見房屋的階條石，房屋南面發現陡板石和土襯石。其中北面階條石由灰白色石灰巖條石制成，現殘長14.79米；臺基外側包邊石僅有一層階條石，殘長14.79米。東部階條石刻痕跡明顯，與北面臺基相連，長約9.74米。F1南面的陡板石皆已垮塌，僅發現一層，殘長1.84米。東側土襯石為一層規整條石，西部土襯石為不規整石塊，整塊土襯石殘長6.43米。

F1內發現石柱礎4個，其中后檐檐柱礎3個（房屋東北角的角柱礎、明間兩側的后檐檐柱礎），前檐西明間柱礎1個。其中3件柱礎為方形素面，另一件柱礎為圓鼓鏡式。圓鼓鏡式柱礎分上、下兩部分，上部呈圓形，下部為方形底座。從柱礎層位關系、形制和尺寸看，圓鼓鏡式柱礎應是早期建筑所使用的柱礎被后期建筑留用。根據現存柱礎位置可知房屋面闊3間，其中明間面闊5.2米，東次間面闊5.5米。觀察現存包邊石，可知F1部分構件采用早期建筑留存構件，推測F1房址之前可能存在早期建筑。

F1明間內供奉一個石質貢臺，由人工鑿刻的石塊砌成，坐北朝南。整體位于遺址第一平臺中部，北側為倒塌的巖體。四周用規則石條圍砌，中間用石塊填充。填充的石塊不規則，擺放組合方式有一定規律，從上至下堆疊四層，層與層之間由黏土間隔，從平面上看分三行九列。根據殿內供奉的貢臺推測，F1為帶有宗教性的建筑，結合清代顧彩所著《容美紀游》的記載：“四月初四日，早行，路由細柳城上山下坡過天心橋…過橋緣蹬而上者，四十仞，半道有石闕，一夫當關，萬人莫敢仰叩…石闕以上為下平山，高處有關夫子廟。廟前對峙二奇石，穴石施棟，以起戲樓”，推測F1是當時的關帝廟。

F1南側明間與東次間之間有一處臺階遺址，因近現代農業活動破壞嚴重，僅存東側部分，東西殘長2.7米，南北殘寬2米；其中東側仍留存部分臺階包邊石，根據現存部分看其是以相對規整石塊鋪筑。按照房屋建筑格局其應位于F1明間中心，與F1同為中軸對稱，但受地形及石柱影響，整體向東偏移。

道路

本次發掘發現道路遺存2條（L1、L2）。

L1是通往戲樓和關帝廟的道路，該道路由屏山鐵索橋處延伸至戲樓和關帝廟。現在多被景區公路破壞，僅在戲樓臺地處殘存部分臺階，現有臺階16階，由不規則石條砌成，尺寸不一，依山體蜿蜒而上，長5.8米，寬2.85米。

L2由路面和兩側坡狀散水組成。路面寬0.8米，地面鋪磚，殘損嚴重，僅在東南部殘存青磚制成的牙子石。南北兩側牙子石各用殘整磚鋪設，部分青磚未燒透，呈紅色。道路北側現有8塊磚體，呈“丁”字形擺放，其中牙子石外用5塊臥磚丁鋪，磚的顏色有青灰色和紅褐色。道路南側部分殘存磚體15塊，其中3塊牙子石磚側鋪、3塊臥鋪，牙子石內側2塊磚平鋪，外側7塊臥磚丁鋪。

灰坑

本次發掘共清理灰坑5個，灰坑出土遺物有瓷片、青磚兩類。瓷器以青花為主，少量青白瓷。沒有完整器，多為破碎狀，不可修復。器類多為碗、盤和杯，質地較為粗糙，以灰白胎為主，青花發色多灰暗，少量發色鮮艷，多見敞口、圈足內收器物。根據出土瓷片胎釉以及圈足特征可知年代為明末清初。出土有保存狀況較好的青磚10塊，青灰色，長方形，制作較粗糙。青磚尺寸長26.5—28厘米，寬12.7—16厘米，高3.5一7厘米。有的磚上粘連著石灰或堅硬的黃色黏土，有些磚背面可見細小的麻布紋，甚至在肋面中部可見細長的合范痕跡。

歷史記載與考古發現的互現

戲樓遺址

顧彩《容美紀游》記載內容與本次發掘的戲樓遺址地形地勢相似，同時本次考古發現的宗教建筑以及建筑前方仍留存的二奇石，與文獻可以相互印證，說明此處就是戲樓和關夫子廟。

戲樓遺址位于容美土司爵府片區前方，其前僅有天心橋，其后分別為鳴虎山遺址、小昆侖遺址以及爵府遺址，戲樓遺址位于通往土司爵府的必經之路上，扼守“天心橋”與土司爵府咽喉要道之位置，推測其應具備軍事哨所功能，起到哨塔、瞭望以及烽火臺的作用，同時還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接待的作用。

第一平臺中部發現的圓鼓鏡式柱礎以及第一平臺東側的磚鋪道路可能為早期建筑組成部分，該建筑及建筑外側道路疊壓在F1地坪下，F1的修建對其形制和結構破壞嚴重，可能為配合戲樓建設的軍事用途建筑，是戲樓的附屬建筑。

在現場考古發掘完成后，我們根據遺址整體格局，結合鶴峰縣第五批湖北省文物保護單位賀龍舊居及恩施地區清代民居建筑，對F1建筑格局進行了復原。復原后的F1面闊三間，寬16.2米，進深8.8米。F1房屋主體應為穿斗式結構，根據中柱與后檐柱距離測算其修建時采用減柱法，同時根據恩施地區民居形式，F1在修建時明間房屋采用了“吞口”的修建形式。F1以青磚砌筑墻體，根據出土青磚推測，其墻體砌筑時可能為順丁式。F1房屋前布設臺階，因破壞較嚴重，臺階尺寸和數量不明。

修建與損毀

根據《平山萬全洞記碑》載：“創自先曾祖郢陽公。今東關古城，是其經始遺堞，先祖太初公造廳事數楹于橋之東偏。至大伯父雙云公，時值闖、獻肆訂，不信文相國之謀，以致張皇遠避。及至事后，始痛定思痛，而大修其城，即今東關之新城也。雙云公即世，二伯父夏云公僅遵成事，迨先少傅公始稍修理之。自夏云伯與先少傅兩任間，流賊竄擾，歲歲用兵，皆以天泉為根本。蓋天泉小，土軍各自耕種，招致為稍需為城，至余始克，壯其猷以天泉為肯構，以九峰為司治，載之建瓴而下，眾議始定厥居，又…住天泉，往來道中…”可知平山爵府和東關古城為郢陽公（田楚產，容美土司第十七任土司）所建，“戲樓”及早期建筑為容美土司爵府重要組成部分，其修建年代應與爵府遺址相同，為明代方歷至天啟年間（1573—1627年）修建。

《萬人洞記石刻》記載“自余乘緒，首來閱視。見其頹城，拳石兒戲。別圖營構，另載厥記”，容美土司田舜年在位時，對前代土司營建的行署、寺廟、洞府等建筑進行了大規模擴建和重修。可知關帝廟F1應為田舜年在位時期清康熙年間（1662—1722年）建造，早期建筑應是在擴建關帝廟時拆除的。

F1損毀原因可能有二，其一為清代雍正十三年（1735年）中央王朝對容美土司施行“改土歸流”，為防止容美土司卷土重來，對容美土司的衙署及其附屬建筑進行破壞；其二從現場發掘情況來看，可能為F1南側陡板石垮塌導致整個房屋損毀垮塌。

本次發掘領隊為蔡丹，執行領隊為康予虎，參加發掘的人員有秦衛、唐鋒、陳擁軍、肖偉、羅建峰、李留偉，插圖由秦衛繪制，照相由羅建峰完成。

（作者秦衛為恩施州博物館助理館員；唐鋒為鶴峰縣文化遺產管理中心文博館員；蔡丹為研究館員；肖偉為鶴峰縣文化遺產管理中心助理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