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騎著電瓶車來到學校門口接我時,夕陽已滑向了教學樓的底層。
“抱歉,女兒,今天公司臨時有點事情,讓你久等了。”媽媽風塵仆仆地停在我身邊,示意我上車。
“媽媽,等你這么久,我肚子都餓了,你能買一串冰糖葫蘆給我吃嗎?”我仰起臉問媽媽。
“好呀。”媽媽很爽快地答應了,然后停好車,拉著我的手走向了賣冰糖葫蘆的阿姨。
我關注這位阿姨很久了。放學后,我一出校門就看到她,戴著一條花格子頭巾,臉面干枯得像冬日的樹皮,肩上扛著一桿竹棒,頂端插著幾十串冰糖葫蘆。她用沙啞的聲音叫賣:“冰糖葫蘆,5元一支啦。”
不知為什么,學校的保安并沒有驅趕她。我知道學校的規定,校門口不允許小商小販售賣商品,上個月有一個賣包子的叔叔還被有關部門處罰了呢。
阿姨眼睛盯著一個又一個學生走出校門,每當有人上前買糖葫蘆時,她的臉上都會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像是熟透的夕陽。
其實,我并不十分想吃冰糖葫蘆,而是想“支持”一下阿姨的生意。當我從她手中接過一支冰糖葫蘆時,她除了給我一面憨憨笑容外,還對我和媽媽連續說了幾聲“謝謝,祝小美女學業進步”。
這是一支五彩的冰糖葫蘆,一根竹簽串起五顆山楂,山楂的外表用五種不同顏色的糖漿包裹,紅、黃、黑、綠、白。在媽媽“拿好,回家再吃”的叮囑聲中,我跨上了電瓶車后座。
剛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媽媽被一個女交警攔下。“您好,后排的孩子沒有戴安全頭盔,根據有關規定,不能上路行駛,否則將受到相應處罰。”交警向媽媽敬了個禮說。
“哎呀,平時都是戴的,今天從公司出發時,匆忙間把頭盔遺忘在公司了。”媽媽連忙解釋。
“我車上正好有一個,送給你吧。”正當媽媽手足無措時,身后傳來一個叔叔的聲音。叔叔從電瓶車尾箱取出一個粉紅色兒童頭盔,戴在了我頭上。叔叔說,他也有個女兒,寒假來這里時,才為她買的頭盔,現在女兒回老家讀書了,頭盔暫時用不上了。
媽媽要付錢給叔叔,被他拒絕,說頭盔是送給孩子的。
我舉起手中的冰糖葫蘆:“叔叔,我想送給您。”
“不用啦,小姑娘,叔叔不吃甜食,你自己吃吧。”說完,騎上電瓶車,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我重新坐上了電瓶車,媽媽將要駛離時,女交警快步走了過來:“家長,別急,孩子頭盔沒有扣好。”女交警幫我把頭盔扣好,松緊適中。
“警察阿姨,謝謝你啦,我送你一串冰糖葫蘆吧。”我再次舉起手。
“小姑娘,不用啦,人民警察愛人民,保障你們安全出行是我的責任,坐好扶穩,快跟媽媽回家吧。”交警又向我們敬了個禮,目送我們離去。
媽媽到了菜市場門口,再次停車。因為市場內人多,媽媽讓我在外看著電瓶車,她進去買點菜。我正準備品嘗冰糖葫蘆時,從菜市場里面急匆匆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懷里抱著個拼命哭鬧的小男孩。小男孩用手捂著小腿,好像很疼痛。老爺爺有些束手無策,四處張望。我走了過去,把冰糖葫蘆遞給了小男孩:“小弟弟,別哭了,我送你一串冰糖葫蘆吧。”小男孩轉過臉,淚水如注,接過冰糖葫蘆后,哭聲小了很多。
此時,媽媽從菜市場出來,載著我回家去。
剛準備吃晚飯,爸爸回來了。“女兒,看爸爸今天給你帶了什么好吃的,冰糖葫蘆。”燈光下,爸爸滿臉笑容。
“哦,冰糖葫蘆有什么好吃的呀?”我看著爸爸說。
“我這個冰糖葫蘆意義可不一般。下班路過菜市場時,我被一個老爺爺攔住了車,說他小孫子因玩耍傷了腳,請求我幫忙,盡快將他倆送去醫院。看著痛哭流涕的孩子,我二話沒說,載上他們直奔醫院。下車后,老爺爺掏出一百元錢要付路費,我堅決不收,他就將孫子手里的冰糖葫蘆塞進了車,說看到車上有孩子讀的課外書,知道我家有孩子,就將冰糖葫蘆送給她吃吧。”爸爸說著,將冰糖葫蘆遞給了我。
我仔細一看,這串冰糖葫蘆正是我今天送出的,五顆彩色的山楂緊密排列,像是把人間的愛串聯在一起。
劉 強: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廣州市小小說學會副會長,廣州市花都區作家協會副主席。作品散見于《作家文摘》《故事會》《意林》《傳奇·傳記文學》等家報刊,在全國各類征文大賽中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