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政策強制走向需求驅動,儲能行業面臨著不可避免的陣痛。
今年以來,儲能產業鏈相關項目延期、停產的消息不斷,從上游鋰電材料到中游儲能電芯再到系統集成,各環節無一幸免,從國內到海外,且不乏上市公司、龍頭企業。
對于儲能項目陸續延期、停建的原因,各企業各有說法。但整體來看,均指向了政策調整下的市場環境變局——從政策強制走向需求驅動,儲能行業面臨著不可避免的陣痛。
項目“停擺”呈三大特征
儲能項目延期、終止并非新鮮事,尤其是在2023年下半年以來,由于儲能行業突然“遇冷”,項目突然“停擺”的事件時有發生。但今年以來,“停擺”的儲能項目出現了新跡象。
首先,項目停擺更多更密集。僅4月下旬的短短10天里,上市公司正式官宣消息的就有8家。這些終止、暫緩的項目中,不乏幾十億元、上百億元的大項目,例如欣旺達的珠海30GWh動力電池生產基地項目,原計劃總投資約120億元;振華新材的正極材料生產線建設項目(義龍三期),原計劃總投資62.45億元。
其次,“停擺”在整個產業鏈蔓延。2024年“停擺”的儲能項目多集中在產業鏈上游,如碳酸鋰、正極材料、負極材料、電解液等環節,而今年以來,中下游系統集成以及儲能電站等環節“停擺”的項目明顯增多。另外,數據顯示,2025年第一季度,國內新增投運新型儲能項目裝機規模11.79GWh,同比下滑了5.5%。這是近年來儲能新增裝機首次出現下滑。下滑數字的背后,是大量的儲能電站項目被終止。
最后,“停擺”的項目不乏行業大為看好的鈉電池、壓縮空氣儲能等新型儲能。例如,維科技術對“年產2GWh鈉離子電池項目”達到預定可以使用狀態的時間,從2024年12月延期到了2025年12月,雪天鹽業直接停掉了衡陽百兆瓦級的鹽穴壓縮空氣儲能項目。
行業自律難解產能過剩
諸多上市公司,為何痛下決心停掉項目?這背后,是行業越積越重的產能過剩問題。價格戰、低端重復,讓很多企業看不到上項目的意義,選擇主動退出。
如何推動產能出清,儲能行業大傷腦筋。過剩的問題不解決,“停擺”的項目必然會越來越多,而行業也很難走上理性、健康的發展軌道。但目前來看,儲能行業還見不到化解產能過剩的希望,“胡亂上項目,再一窩蜂放棄”的“怪圈”會一直存在。
為化解產能過剩的問題,儲能行業也緊跟光伏、風電行業,一些企業自發組織起來,強化行業自律,締結行業自律公約,相約自主去產能。
據不完全統計,截至目前,國內已經組織了多次行業自律活動,較大的幾次分別于2024年了月、11月、12月以及今年4月舉行,參加活動的企業少則19家,多則30余家,且不乏行業龍頭。
不可否認,儲能行業自律的初衷是好的,方法也是好的,各成員企業的意愿也是強烈的。但現實卻是,2025年以來,儲能產品價格依然處于下滑趨勢。在招標、集采項目上,價格在4月份雖然有所抬升,但主要來自于構網型儲能項目以及長時儲能項目增多的拉動。在2小時儲能EPC方面,內蒙古某項目還以0.532元/Wh的中標價創下了新低。
在工商業儲能領域,今年元旦剛過,0.499元/Wh的儲能柜便問世,其明顯低于成本的價格被行業稱為“自殺價”。然而這還不是終點,在隨后的兩個月,更有0.486元/Wh、0.478元/Wh的儲能產品問世,再度拉低工商儲價格底線。
盡管有人說,上述只是個別現象,但是,儲能行業越來越激烈的低價競爭和不斷走低的價格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有意思的是,今年以來,選擇延期、終止儲能項目的企業,大多數并沒有參加行業自律活動或進行自律簽約。而在那些大規模擴充產能的項目中,卻隱約可見多家聲稱要加強行業自律的企業身影。
這些互相矛盾的現象表明,儲能行業所面臨的危機離好轉還有很遠的距離。
更深層的政策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以來上市公司掀起的儲能項目延期/停建潮,也不能僅僅用產能過剩來解釋。例如,雪天鹽業停掉的鹽穴壓縮空氣儲能項目,本來還處于市場的“藍海”。
今年以來接連出臺的儲能行業政策,與此前發布的政策相比,尤其是去年11月《中華人民共和國能源法》出臺后,風向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據不完全統計,自2017年國家發改委發布《關于促進儲能技術與產業發展的指導意見》以來,國內已經累計出臺儲能相關政策超2000項。這些政策主要分為國家層面對發展儲能的鼓勵、地方政府對儲能產業本地化的推動、對新能源強制配備儲能的要求等。
但今年以來,儲能相關政策“畫風突變”,已經從此前的行政強制、大力鼓勵,轉向了調整規范、市場驅動。
尤其是今年2月初發布的《關于深化新能源上網電價市場化改革促進新能源高質量發展的通知》(簡稱“136號文”)和各地的分時電價、機制電價政策,廢止了新建新能源項目必須配儲的硬性規定,全力推動儲能建設市場化。電價全面市場化后,新能源項目的配儲逐步從“成本項”轉向“收益項”,儲能需求向市場內生動力轉變。
全面走向市場,是儲能行業必須經歷的“成人禮”。然而,目前的現實卻是,一方面不斷走低的價格在不斷侵蝕企業利潤;另一方面,快速市場化的電價政策使得儲能收益不足以完全覆蓋成本。
整體來看,受政策影響最大的集中在儲能產業鏈的下游。由此,停擺項目基本以中下游居多也就不難理解了。
雖然在政策推動下出現“陣痛”,但儲能作為新型電力系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會停滯更不會淪為歷史舞臺的配角。如何讓儲能在能源轉型的大背景下發揮出應有的價值,才是關鍵。
如何在市場化的大潮下增加新型儲能的盈利模式、提高收益率,得到了各界的關注,并提出了諸多建議。如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就提到,完善新型儲能市場參與機制,主要包括電價機制、成本疏導機制和容量補償機制等。
大量項目停擺的背后,是儲能行業的集體渴望:政策給出公平合理且具有確定性的盈利環境,讓儲能行業在經濟性驅動下實現自我凈化和自我生長。(微信公眾號“華夏能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