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江南,大部分人的第一印象是小橋流水人家。江南自古繁華,即便將目光回溯,大概也如《史記·貨殖列傳》記載的那樣:“楚越之地,地廣人稀,飯稻羹魚….”而在這里發現的河姆渡文化,以及發掘出的大量文物,更是描繪出了一幅遠古江南的圖景。
河姆渡文化是中國長江流域最重要的新石器時代文化之一,是中國史前文明的突出代表。1973年,河姆渡遺址的發現,打破了人們對中華文明起源問題上中原地區一元論的認識,自此,人們開始走入這片江南最早的“魚米之鄉”,探尋古人的生活智慧。
豬紋陶缽
《山海經·北山經》中一共描述了46座山,其中有20座山的山民崇拜馬,另外26座山的山民崇拜豬。由此可見,豬在早期先民生活中具有特殊地位。事實上,早在7000年前,豬就在河姆渡人的日常生活中貢獻“神助攻”了。
1973年,浙江余姚河姆渡遺址出土了一個通體黑的陶缽。這件比現在的飯盒稍大一點的陶缽,整體呈弧圓角長方形,平底。陶瓷界有句話“十圓不如一方”,這證明了河姆渡人的制陶水平已經相當不錯。陶缽是古代盛放食物和水的日用器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陶缽兩側的長邊各刻了一只豬的形象。
它腦袋向前伸,瞪著圓圓的眼睛往下看,緩慢地行走著,生怕錯過任何發現食物的機會。從又長又尖的嘴巴來看,它應該是一只尚未完全馴化的野豬。它鬃毛簇立,根根分明,短而粗地排列在背上,帶著桀不羈的氣質,仿佛在向旁人昭告“生人勿近”。和常見的家豬相比,它除了長條形的腹部有些發福外,整體形態靈活矯健,顯露出一種低調的戰斗欲。它身上的斜短線代表雨絲,肩部和臀部的雙葉紋代表植物,旁邊的重圈紋象征水滴。因為有水滋潤土壤,植物才能枝繁葉茂,河姆渡先民在陶缽上繪制此景,想必是為了祈求風調雨順,讓金黃稻穗鋪滿沃野。
無豬不成“家”
豬在人類面前,是日常生活的物質基礎,是財富的象征,也是儀式中祭祀祖靈的見證,在十二生肖中也有一席之地。豬在河姆渡人最早馴化的動物中名列前茅。在河姆渡人的觀念中,豬象征著水,他們認為雷公的臉長得像豬,能庇佑作物豐收。豬還兼職當天氣預報員,若發現“豬隊友”出現在泥里打滾兒或者拱窩,那就是要下雨了。
漢字的“家\"由“\"和“豕\"組成,屋中有豬便是“家”。為何這么說?河姆渡人給出了答案:他們建造的干欄式建筑,是我國最早的此類建筑形式之一,不僅能夠適應濕熱多雨的自然環境,還可用于抵御野獸侵襲和飼養動物。可以說是用實際行動完美詮釋了“家”字,形象地描繪了屋中有豬的場景,寓意著家的溫馨與富足。
豬紋陶缽上的野豬形象,是河姆渡人原始畜牧業的縮影,證明當時動物馴化和家畜飼養,已經取得一定發展。
野豬的馴化
我們的祖先為什么會選擇豬作為主要馴化對象?從當時的生存條件來看,食物是影響部落發展最主要的因素。雖然當時的河姆渡人已開始種植水稻,但是能增強體質和抵抗力的蛋白質來源成了最大的困擾
由于動物具有攻擊性,在狩獵過程中難免會折損精壯勞動力。我們的祖先發現,豬是雜食性動物,且活動范圍較小,是理想的圈養對象。
然而,馴化豬僅僅是為了獲取食物嗎?有學者認為,人類最早馴化物種,往往并非將其作為日常果腹之用一原因顯而易見,在馴化初期,通過馴化獲取食物的效率未必高于狩獵采集,而且飼養的動物無法立即宰殺食用,這也考驗著人們對預期回報的耐心。
因此,最早馴化的物種可能是某些奢侈品一 例如豬,有可能因為豬肉風味特別,能吃上豬肉或者將豬肉分給大家吃的人能獲得特別的威望。所以人們開始專門馴養豬,以備重要場合或重要人物的需求。
從人與動物的關系來看,還有學者提出了一種“寵物理論”,認為像豬和狗這樣的動物本來生活在人類棲息地周圍,人類最初將幼年的動物帶人居住地,可能只是為了陪伴或娛樂。在小動物成長或偶然繁衍的過程中,人們才逐漸發現了這些動物除卻寵物之外的其他作用。
河姆渡人的糧食生產雖然能夠提供足夠的卡路里,卻很難滿足對于蛋白質的需求。這時候養豬就成為很好的選擇,與其他馴化動物相比,豬是把碳水化合物轉化為蛋白質和脂肪效率最高的動物之一。據科學家計算,“豬每消耗100磅飼料,大約可以長20磅肉,而牛只能長7磅左右”。從單位飼料卡路里轉化為熱量的效率來看,豬的產出效率是牛的3倍,是雞的2倍多。正因如此,人類選擇了飼養豬,文明演化的軌跡也因此而改變。
無所不能的河姆渡人
馴化后的豬成為“六畜之首”,在中華民族農耕生計和文化漫長的變遷中一直如影隨形。
如果說馴豬算能力的話,河姆渡人的能力可不止于此,他們燒制的陶器就是改造自然的有力物證。泥條盤筑法是陶器成形的原始方法之一。其操作過程為:先把陶泥搓成長條,然后一圈一圈地從下往上盤筑,塑造出所需形狀,最后用手沾水抹平泥條的痕跡。
造型搞定了,那色號呢?考古人員發現,豬紋陶缽胎體內夾有大量炭化了的植物莖葉的碎末,經過滲炭工藝,形成獨特的色澤和質地,被稱作“夾炭黑陶”。“夾炭\"的功效除了能讓器物呈現黑色,還便于器物成形,避免其在干燥和燒制過程中開裂。
生存技巧、改造能力、藝術天賦,沒一項是河姆渡人駕馭不了的。從一件豬紋陶缽,便看見了遠古先民眼中的奇趣世界。
(綜合自“北青網\"“詭話胡\")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