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見首曲
從西而入,淌過星宿之側(cè),優(yōu)美地走一回433公里的彎度,就又回去。我在尕瑪梁遠眺你擁抱了日出,逶迤深情的回顧;我在歐拉秀瑪止步不舍,和牧人喝酒,送流水遠走渤海。
其時,牛羊在喬科草原懷春,阿萬倉濕地上黃鴨肆意調(diào)情,華爾貢的琴聲閑在帳篷,那幾個組成“青龍組合”的年輕人,據(jù)說去了成都。
其時,外香寺的桑煙里皮鼓聲一陣緊似一陣,放學(xué)回家的小學(xué)生正在路邊,等從寺院巍峨的陰影里出來接她的阿爸。河邊那個黝黑的、上過電視的漢子還在汲水,澆灌那幾棵治理沙化的樹苗。
其時,地圖上那個巨大的第一彎被旅游發(fā)現(xiàn),被格薩爾賽馬稱王的史詩文化著,被生態(tài)的思想灌足營養(yǎng),卻被圍欄切割,被扶持寵慣,下了馬,逐漸翻過信仰。
其時,遠方的詩人,寫草原的詩,尋找棲居,打問形而上的源頭,而草原深處的詩人,抱緊牛糞,占著空曠,反復(fù)舒唱孤獨,而后去省城看補課的兒子,順便去了隱秘的地方。而這一切,在那個被巨大的一彎摟住的一萬多平方公里中,豐富地發(fā)生或死去。
瑪曲——黃河——
首曲——第一彎——
比起這條大水,我對傳說和神話,信仰和精神都不抱長久的希望。所以我在地圖和沙盤上指畫433公里的彎度,壯闊天下黃河第一彎,而不必繞道四川唐克或者其他方法,去欣賞本難以見到的黃河首曲。
西梅朵合塘
天空藍得生疼,云朵白得抓心,而相對河對面的青海,山那邊的四川,我的瑪曲,我的歐拉秀瑪,在甘肅顯得多么遙遠而孤獨。三千米海拔以上,鋒利的紫外線刺痛牧人,偶爾歇下來的目光,開始操持三弦琴。牛羊越過季節(jié),趕向遠方。而那片在穗子下面安靜的草野,臥在歐拉秀瑪部落的眼眶,更是意味深長。
我曾在那個孤獨的詩人唯一的明快里,與西梅朵合塘相遇,我曾在草原之上的夢里假設(shè)過而踏遍甘南大地。
草原遍施黃金的八月,攀上瑪曲,趕了二十年相約——
我眼前的大野,除了草,除了臃腫的、被穗子壓彎、等待霜劍屠戮的草們,只剩了空曠。那鋪天蓋地、轟轟烈烈、肆意芬芳的花的世界——西梅朵合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