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的酒杯
高粱們逶迤而行,從滇西,從金陵,從北國,從白孔雀的羽毛,從一個老農的牛背,從我的晨曦。
天空由藍而灰。藍色莫非都被北斗七星濃縮了,我的血液在迷茫里尋求酒杯,尋求高粱紅和春歸。
高粱欲熟,我感受火辣的太陽;生命已開花,琵琶正彈出土地的狂想,我也是一株植物,甚至是高粱;
在四顧之間,高粱的名伶們舉著玲瓏,握著淺草,嘴角漾起初唐,腳下樂聲悠揚。大幕由紅變藍,一個人用線條行文,一個人唱高粱的歌聲;我默念三人行,繆斯為師;抽穗,小滿,月圓。
他們,短發亦飛揚;而江南,它們,屹立,颯颯攜廣袤無際。鳴叫是春秋的潤色,高塔無所不能;購飄逸,購麗衣,購波濤洶涌,購跋山涉水,購熱帶叢林。
長發的只涂胭脂;短發的亦是太陽的后裔。
他們尊稱,天和地。
草莓的春日
起初是微風,起初是一粒種子。
世間只是它們的大幕,懸掛時,春衣淺淺,莖由魚肚白喚出,葉片是白氏大詩人的紅顏,仿佛是一歲一枯榮的絕版,搖曳多姿;
紅是春日的活物,游走在紫荊花體內,游走在蝴蝶蘭的花瓣,道路點著頭,我只能欣然接受。
一絲詩情尚在春光中,該把“離離原上草”請進生命,該把母親的雙腳敷上艾草。
草莓第一次披上春潮,它的路途并不遙遠,待到翠鳥報幕,它的樂曲就該在溪水里打鬧,偶爾,紅鯉魚亦唱上一句“虞美人”,因為它們有著共同的色彩。
這人間喜劇。果實涂著濃濃的胭脂,恰似劇中的主角,在戲劇的高潮被生活這個配角一口吞噬,舞臺再一次被震撼,溪水潺潺。
臺下的,是觀眾,是春風;坐著的,是女孩,是彪形大漢;離開的,是老嫗,是巍峨,是一座高山。一場開懷大笑的雨,一場揮之即來的馬蹄聲。
哭泣的柳絲,啪啪作響的體內是一首詩。
蝴蝶谷
在馬鞍底,選擇一只蝴蝶
選擇天生橋的縫隙,你就成了龍勃河上的風景
我是異鄉客,攜長發,攜眸子里的憂郁,在藍天下用蝶音清洗
這鋪天蓋地,是藍的神話,是大地的子民
它們以飛翔為生,為紅河制造神秘,智取晨曦,從遠古至今,從不停歇
它們吟唱春風,用了赤橙黃綠
如果有人聽見了,那就是顏色里的青藍紫
我把“善良”一詞刻進水滴,雨絲就能在天下普及
我把“熱帶”贈與冬季,冰凍和寒冷就會躲進南極
蝴蝶,周身都是蝴蝶
莫非我是一棵開花的樹,四季都做一個夢,所有的花香聚集于身,所有的花兒都涌上枝頭
梔子花、茉莉、芙蓉花、紫荊花
蝶翅一次次臨近,暮色被它們折疊,打磨,演變成昏黃
我在空中寫上一句詩,用韻律與時間對接,交錯處黃昏獻出金子,撒向人間
我站在金色里,迎接繆斯,迎接東方,迎接人生的第一朵陽光
湘東,翠綠在雨水里抒情
在湘東,開啟翠綠的方式是雨絲,還是鳥鳴?在湘東,呼喚群山的聲音是干紅,還是稻種?書院的柚子花用幽香來回答,一旁的香樟樹枝,也撐開了谷雨的小窗;
這窗口里書生端坐,小姐沏茶;一派江南才子的風流倜儻,一派書院的花木禪房。
我從一首宋詞里來,攜清照的荷花,攜清照的鷗鷺,傘下的詩詞熠熠生輝。
向左,是萍水河的煙雨,向右,是一條通往春天的大堤。
此時,我們的對話是翠綠的,我們的腳步是翠綠的,連同我們的呼吸也是翠綠的,“逶迤”一詞開始下雨,仿佛湘東的滾滾詩情。我看見“古典”二字居然在題詞,仿佛萍水河,濃濃的鄉情;哦,我從一杯茶水里瞥見了多年前的自己。
在那里,男耕女織,村姑的頭巾被蝴蝶展翅,孩子的眼神是春天的謎底。
暮色被雨霧收編,火燒云被我們忽略,湘東,這藏在詩詞里的美,這詩詞里的大好河山,這靜謐之中的詩詞之鄉。
張萌,中國作協會員。有作品發表于《讀者》《詩刊》《綠風》《知音》等。曾獲第十六屆葉紅女性詩歌獎首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