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顫音

石板上的春光

挑水巷是昭通城最具魅力的巷子。巷子里的路是細膩瑩潤、幽光湛然的青石板鋪就，曲曲彎彎，幽深迷人。更重要的是，各種店鋪鱗次櫛比，萬丈紅塵的喧鬧氣息，人間煙火的無盡況味，居家度日的清淡尋常，古跡老宅的清渺芬芳，柴米醬醋油鹽茶的真實細膩，琴棋書畫詩酒花的飄逸灑脫，薈萃一堂。

遠在清朝，挑水巷就是有名的“荒貨”市場。窮苦人家生計艱難的時候，把家中略微值錢的東西，拿到這里來當掉或者賤賣；賊人強盜竊掠來的東西，也會拿到這里處理。官府清查贓物，常到這個巷子里來尋找線索。巷子曾一度叫滾鼓街、忠心街，后仍沿習喚作挑水巷。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昭通城讀書時，這條巷子，是我最熟悉的街巷。巷子里有打鐵的，照相的，算命的，配鑰匙的，賣小吃的，開飯館的，弄古玩的，經營茶室的，代寫書信的，加工五金的，售布匹、服裝的，修改衣褲、制作成衣的，收購、販賣舊書舊報等各類舊貨的。當年，我常常光顧的，是舊書鋪和修筆芯、更換破筆帽的小攤子。

挑水巷是昭通最古老的街道之一。建于清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是昭通府城初建時規劃的核心街巷之一。昭通知府通過開鑿利濟河，將城北大龍洞的水源引入城內，在城西附近的薄濟街（今崇義街）與城垣之間（原來的紅旗旅社處），鑿土成渠，為利濟池，方圓約二十米。以供城中居民取水飲用。清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知縣胡泉用條石鑲砌利濟池，人稱下水塘（下堰塘）。由于挑水巷是連接鎮署衙門、北正街等核心區域與下水塘的最短路徑，每日清晨，挑水的人（包括專門挑水賣的挑夫）絡繹不絕，青石板路上，常年水光瑩潤，形成獨特的市井景象。這種生活方式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中葉，自來水普及后才逐漸消失。

工作后，成天忙碌，這條曾經熟悉的小巷，好久不曾來過了。

巷子里，之前門漆斑駁的“昭通市衡器廠”，已經重新修復為原來的廣東會館。會館始建于清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又名南華宮。為廣東商人在此議事、集會的地方。會館氣勢恢宏，蔚為大觀。大門兩側有這樣一副石雕對聯：“明鏡非臺照通西域三千界，菩提無樹植遍南洲八百花。”一見之下，不由自主就會想到唐朝佛教高僧、禪宗六祖惠能的《菩提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為謀求現世幸福，成就個體的人生理想，因而背井離鄉漂泊在外的南粵客商，修建這個會館，大體旨在凝聚同鄉力量，增強同鄉族人的關系。在異域他鄉，懷著濃烈的思鄉愁緒，相聚共飲，喜聆鄉音，籌謀發展時，戲臺前觀戲作樂的熱鬧，或許正是堅韌恪守著自己獨特飲食生活文化及風俗習慣的一種淋漓表現。懷著入世的情懷，勞碌奔波營利求福的同時，也渴求著空靈絕俗、超然物外的灑脫心境，神往著來生后世的恒久不朽和喜樂吉祥。

看到廣東會館，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時一個朋友的母親，重組家庭后，就住在當年的衡器廠內。我陪朋友一起去蹭飯吃，饕餮著美味佳肴時，為打破那尷尬的沉默，我便盛贊那對半舊新人，搜羅出各種溢美之辭，傾囊批發，滔滔不絕。歌頌到兩人的滿頭青絲，飄逸濃密時，我被那朋友從桌布下面狠狠踩了一腳，痛得差點兒叫出了聲。

完蛋了，侃漏嘴了！我趕緊噤聲。

飯后出來，朋友郁悶地說，他母親和繼父的頭發都是假的。當時，正漫步在挑水巷里，我聽了，笑得停不下來。只有朋友虎著臉，一聲不吭。

此前，在廣東會館、一段時期的衡器廠斜對面，在據傳能夠抱起堂屋的木柱子、把一枚錢幣放置到柱底的清代武術家耿二金剛的老宅院大門旁邊，有一間窄小簡陋的茶館，是我最愛歇息的地方。

茶館是依附著耿宅院墻搭建的一個狹長的小偏屋，側面開著一道小門。對著小門的偏屋外面，臨街壘了一個火爐。沿著火爐，用磚頭砌了半圈僅容兩個成人轉身、透風漏氣的空間。緊貼院墻瑟縮著一個破舊的狹長木柜，擺放陳舊的茶具。頂上搭了石棉瓦，以避雨雪。

偏屋的小門很矮小，一米七的個頭，進門也得彎腰低頭才不會磕碰到。茶館里只有一張粗礪的長桌子，一頭頂到土墻邊，一頭迎著小門。茶客，不論熟識與否，進了小店，都挨次坐到茶桌兩邊。擠一擠，可勉強容納十來人。

偏屋內客滿的時候，小茶室的外面，茶客各自拎了個簡陋的小木凳，或者是稻草編織的草墩，貼著墻根，面街而坐，三三兩兩，頗為悠然愜意。客人特別多時，對面的墻根腳，乃至耿氏舊宅院門前的青石門墩上，也坐了人。那石門墩，因此被磨得光滑明亮。

不像現在的茶室星羅棋布，每一小間都獨立且隱密。以前，昭通舊茶室，多開在僻靜清寂的街道，鋪門大開，茶桌羅列。茶室里的客人，給我的印象，大多是些老年人。有的圍成一圈，打著橋牌。還有的，拉著二胡，搖頭晃腦，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有的，則獨自銜了一個煙鍋，叭嗒叭嗒，吸著味道強烈沖鼻的自制葉子煙，枯坐在八仙桌前，守著一個碩大的茶杯發呆。

挑水巷里這個小茶室，也是開放式的。除了老年人，中年人，還常常有衣著光鮮，瀟灑時髦的年輕人，孑然一身，或者三五成群地坐在那里。這在從前，是僅此一家，別無二處的一道奇異風景。

坐在偏屋里聚飲的客人，熟悉的，互相聊天，無所不談。有言詩詞歌賦錦繡文章的；也有操天搗地提娘罵爺的；有盛贊某某大師卓爾不群才冠古今開天辟地僅此一個余皆枉生白活不堪為人的；也有怒詬某某蕩婦厚顏無恥人盡可夫史無前例下流淫賤深情男兒盡遭辜負當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在茶屋，曾碰到過一個紋身惹眼、強悍黝黑的青年，星目如炬，眉飛色舞，高聲闊氣，大談特談，他如何趁朋友下樓為他買碗米線的工夫，就不費吹灰之力，把朋友的女友勾搭到手，茍合了一陣。事隔多年，他那赤裸炫耀、高調顯擺、極端享受別人為之側目的神情，我還能清晰記得。

在這茶室里，似乎什么都有人聊。上至國計民生，下至家長里短，天南地北，胡吹亂侃。即便是陌生人，搭訕幾句，聊上一陣，儼然已成多年舊友。狹窄的空間，擠縮了距離，防范彼此的心墻，不知不覺間早被拆得一干二凈。茶客中也有不聊天的，只管側耳傾聽，靜靜品味，絕不多言多語。仿佛是個凝寂的石頭，不問塵事，也無從泄密。也有的，喧鬧中獨自清靜，心遠地自偏。明明置身社群，又恍惚飄然塵外。待在這里，只為深吸猛嗅幾口，萬丈紅塵的人間煙火氣。

經營小茶館的是個駝背老頭。

有個冬天，午飯時分，路過偏屋小茶室，我進去小坐。沒有幾個客人。駝背老人泡好茶水后，便在外面的火爐上做飯。閑聊中得知，老人的老家是昭通市永善縣的。幼年家貧，解放前便流落到昭通，從此與家人失散，再也沒有音訊。挑水巷一個老人收留了他，他一生未婚，專心服侍那個老人。老人過世以后，他便經營了這茶鋪。吃飯時，見他把碗中的飯菜，用筷子扒拉了一些，倒在茶室泥地上。我有些奇怪，老人既沒養著小貓，也未養著小狗，他這是干嘛呢？忍不住問他。

他咧開嘴笑了。說，給屋里的耗子吃的。

我大為驚訝，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多一會，果然見到一只耗子，不慌不忙地溜了出來，大快朵頤一番后，又悠然自得地離開了。與它那些見人就驚竄慌逃的同類，迥然有別！耗子，這幾乎人人厭憎的家伙，何時變得這般自信舒緩、優雅從容了？見我目瞪口呆的樣子，老人笑了笑，淡然說道，我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自己有這份口糧，也分點給它吧。它，也是一條命。

如今，茶室不見了。那個老人，也沒看見。

消失的小茶館對面，緊鄰廣東會館的，是重新修復的遲家大院。那是清末及民國年間昭通本地頭號富商遲興周所建，兼有商用、家祠、住宿、接待、工場、辦公等功能。以經營藥材和山貨為主的遲興周，發達后積極捐資支持昭通地方建設，與其女兒遲肇芬捐巨款辦學校、助抗戰。赤子情懷，令人敬仰。遲家父女的傳奇人生，為遲家大院增添了別樣的光彩。

現在的挑水巷，仍有飯館、相館、成衣店、五金鋪子。以前的那些商鋪，絕大多數依然存在，只是店面更新，看起來更為繁華。它的歷史，已經熔鑄成了一份記憶，特別是那些青石板，泛射出永久不息的燦爛春光。萬丈紅塵中，挑水巷衍生不息的人間煙火，展示著煥然一新的盛世容顏，令人迷醉，俏然生春。

芥 子

暮春時節，金沙江邊的水富已經熱氣蒸騰了。離水富市約七十公里的銅鑼壩國家森林公園，卻仍舊涼風習習，清幽寧謐。

冷雨淅淅瀝瀝，雨幕遮住了山野和仙女湖。細小的雨滴，灑落在湖面，漾起細紋漣漪。湖面上飄拂著輕煙薄霧般似有若無的裊裊水氣。仙女湖酷肖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赧顏青澀，躲躲閃閃的羞怯，更像一種極致的神秘誘惑。

每次到水富，若有閑暇，我必定要到銅鑼壩走一走。迷人的湖光山色，醉心的森林瀑布，不是我流連忘返的主要緣由。沉浸在這片山水間，目光在可見或不可見的108個山峰間游移，難以明晰、不可言說的情愫，在十個小盆地和五條溪水邊、以及數十條瀑布間彌漫流轉。每一處，都能讓我想到你，想到你這個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朋友。

二十多年前，和朋友小箭聚會的時候，認識了你。小箭的父母都是領導，家境優渥。小箭交際寬，人脈廣。作為發小，小箭幫你找了一份工作。看得出來，你對小箭充滿了感激之情。你一米八幾的個頭，身姿挺拔，矯健瀟灑，作為小弟的形象，和小箭待在一起，讓小箭也倍覺愜意。每次聚會，幾乎都能看到你端茶遞酒、忙前忙后幫著張羅的身影。

有一次，小箭相邀在一家酒樓聚會，我去得較晚，小箭讓你在樓下等候我。一見面，你就連聲喊“哥”，忙不迭掏出香煙遞給我。我剛要伸手去接，你卻觸電一般，迅速把手縮了回去。

“拿錯煙了！”你滿懷歉疚地解釋說，白皙的臉孔漲得通紅。

半包紫云，被你慌亂地塞進了褲兜。又從上衣的內袋里，掏出一包中華，撕開，小心抽出一支，遞給我，同時把火機點燃，湊了過來。

你英俊的臉上，差赧的紅潮，愈發濃重。結實高大的身軀，忸怩著，局促不安，欲言又止。

我笑著和你并排走在一起，輕輕拍了拍你的后背：“兄弟，平常我也只抽紫云。和小箭在一起，沒辦法，只得硬撐著……”

打那以后，我倆之間，就多了一種默契，多了幾分親近。

銅鑼壩這片山水，承載著你的青春和故事。已經與你水乳交融。你，卻能為我，開啟一道能一瞥人生真諦的罅縫，打開一扇似乎能夠探究生命奧秘的窗戶。

漫舟仙女湖上，詩意盎然。除了船上眾人聊天、贊嘆美景的聲音，四周一片沉寂。細雨無聲。湖面無聲。湖水周圍，濃蔭疊翠的森林，間雜著灌木雜草，筑成一圈深不可測的綠色屏障，仿佛固若金湯的城墻，似乎密不透風，也是靜默無聲的。

這靜默無聲中，其實涌蕩著無邊的熱鬧喧騰，不過是我的肉胎凡身，不能覺察體味罷了。

湖水下面，鯉魚、鯽魚、鰱魚，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魚類和水生物種，在它們自成一體的世界里，或忙碌奔波，或閑適愜意，或形單影只，或成群結隊，各自沉浸在它們的疆域里。

擁有滇東北保存較為完整的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的銅鑼壩林海里，也是喧騰熱鬧的。各種花草樹木，攢著勁，蓬勃生長。號稱“植物界大熊貓”，可提取抗癌藥物“紫杉醇”的南方紅豆杉；羽狀葉片四面伸展宛如華蓋，現今僅有的木本蕨類、被稱作陸生植物“活化石”的桫欏；花朵盛開時，儼然靈動翩飛的鴿子，上千畝被納入一級保護、中國特有的第三紀孑遺植物珙桐。以及楨楠、樟木、水青崗、人面竹、伯樂樹等，湊成了一個熱鬧興旺的大家庭。在這個大家庭中，花草葳蕤，品類繁多，單單是蘭花、杜鵑花，就各有二十多個品種。野菜、野果難計其數。蟲草、天麻、黃相、銀花、八角蓮、蜈蚣草等可用于治病救人的藥用類植物多達數十種。除了云豹、林麝、云貓、金錢豹、四川山鷓鴣等國家一二級保護動物，還有數百種野生動物穿梭其間。這里無疑是眾生快意成長的樂園。

當初，才認識你時，聽你說到，你會在銅鑼壩找蟲草，我幾乎不能相信。印象中，蟲草產在青藏高原，什么時候客串到云貴高原來了呢？你家就在銅鑼壩，你又是如此坦率、真誠的人，所言絕對不虛。聽了你的介紹，我才知道，除了西藏、青海，四川、云南、貴州、甘肅等地，都產蟲草。

平肝熄風、通絡止痛的天麻，在昭通極為普遍。提及蟲草，卻顯得甚為稀罕了。這難以將其歸屬為動物或植物的貴重藥材，生長過程過于神秘。看來，你對蟲草的認知，是下過功夫的，從你口中，我終于明白，蟲草蝙蝠蛾的蟲卵變為幼蟲后，鉆進潮濕疏松的土壤里，靠吸收植物根莖的營養存活，成長過程中，球形的子囊孢子，遇到蟲草蝙蝠蛾幼蟲，便鉆進蟲體內部，吸引其營養，萌發菌絲。受真菌感染的幼蟲，逐漸蠕動到距地表二至三厘米的地方，頭上尾下而死。這就是“冬蟲”。幼蟲雖死，體內的真菌卻日漸生長，直至充滿整個蟲體。來年春末夏初，蟲子的頭部長出一根紫紅色的小草，高約二至五厘米，頂端有菠蘿狀的囊殼，這就是“夏草”。

銅鑼壩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提起來，你都十分熟悉，總是滔滔不絕。對這片山水的迷戀摯愛，溢于言表。后來，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離開銅鑼壩，不來昭通，不遇到那個在你生命中占據著如此重要地位的女孩，你的生命軌跡，是否就會改變呢？可是，幾乎每一個人，年輕時候，都渴望離開自己的家鄉。那家鄉，無論山寒水瘦、偏僻落后，還是花繁樹密、富饒美麗，都拴不牢年青人蓬勃的熱望。魅力都在他鄉，風景總屬異地。

游船緩慢地行駛在仙女湖上，靠近岸邊，許多綠葉蔥蘢的樹，又長出了細小鮮嫩的葉片。生命永不枯竭，樹在不斷新生。

所有的錯誤，可能都源于你的那段戀情。你喜歡上一個容貌和性情都難以與你般配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在你面前，卻無端地驕矜刁橫，常常當著朋友們的面，沖你呼來喝去，讓你下不了臺。我實在看不出，那女孩哪來的魅力和底氣，配得上你二十出頭的純美戀情。

“停一下！停一下！”游船上，有人高聲招呼著掌舵的師傅。游船兩丈開外的地方，藍色的湖面上，漂浮著一張木筏，木筏上面，站著一個戴著竹笠的紅衣男孩，手持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頂端有個網兜，正奮力地往水中打撈著。看不出，他是在撈魚還是在打撈湖面上可能漂浮著的枯枝敗葉。游船上的人，紛紛拿著手機、相機，沖那男孩拍照。

紅衣男孩的身后，湖岸邊，有棵高大黝黑的樹木，虬枝盤曲，卻無半片葉子掛在上面。在濃蔭碧障間，顯得倍為孤寂。我不知道，這樹是活著，還是死了。如果還活著的話，不出半月，肯定就會披上一身嫩綠的新裝，重新煥發生命的光彩。如果死了的話，它還會在岸邊，在昔日同伴的勃勃生機中挺立多久呢？如果死了，它的生命，真的就完全終結了嗎？樹根下，樹心中，樹皮上，或許還有不少我所不知曉的蟲蟻等各種生物，正靠著它的滋養，存活、生殖、繁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樹就真的死去了嗎？我更愿意相信，一種生命狀態的萎落終結，開啟的是另外一種生命狀態的全新之旅。

思緒縈繞，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你。小箭告訴我，你帶女朋友回到銅鑼壩老家，那女孩子炸裂的脾氣突然發作，負氣離去。醉后的你，終究沒能忍住，企圖騎著摩托把你心愛的女孩子追回來。騎速太快，偏離了道路，撞到一塊巨石上。親友們找到你時，早已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二十出頭的你啊！

生命的歸途，終究一樣，途中的風景，各不相同。生命中的每種執念，執念驅動下的每種追逐，追逐目標的千差萬別，演繹出紛繁復雜的萬千種各不相同的人生。我們的悲喜愁怨，愛恨絆牽，愉悅著，或者撕裂著個體的時候，世界，宇宙，不曾有絲毫變改。

芥子須彌。無涯無盡。

責任編輯 王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