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聯理論視角下文化負載詞的英譯研究

中國神話是中國上古時期傳統文化的產物，是中華文明智慧的結晶。中國神話的對外翻譯毋庸置疑是向世界介紹傳播中國文化的最有效的途徑之一。中國神話中涉及古人的宇宙觀、自然觀、天地觀，出現了許多帶有神秘色彩的詞匯，因此對這類詞匯的翻譯研究對中國神話外譯工作具有深刻的意義。筆者從關聯理論的角度出發，以丁往道先生《女媧補天》的英譯本為研究對象，探究其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是如何體現關聯性的，為之后中國神話的對外翻譯具有一定的指導和借鑒意義，有利于推動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

《女媧補天》選自《淮南子·覽冥訓》，寫女媧改造自然、拯救人類的故事，歌頌了女媧改造天地的雄偉氣魄和高度的智慧，是中國最古老的創世神話之一。神話是人類童年幻想的文明表達，涉及宇宙起源、神造萬物、人類由來、洪水災難等野蠻時期朦朧的宇宙觀、自然觀、歷史觀及生存觀。女媧補天并非單純描寫女媧補天之事，還涉及了天方地圓、治水諸事，這些都已成為人類學、考古學、神話學的研究對象。但是中國神話的對外翻譯較為少見，研究中國上古神話的翻譯對于探討中國文學和文化的對外傳播具有重要意義。《女媧補天》英譯本有收錄于《大中華文庫》的翟江月、牟愛朋譯本，《中國神話及志怪小說一百篇》中的丁往道譯本以及比勒爾、白之、楊利慧等國內外譯者的譯本，這些譯者為推動中國上古神話在英語世界中的傳播和接受發揮了重要作用。

《女媧補天》中出現的許多文化負載詞均體現著古人的天地觀、自然觀、宇宙觀，因此文化負載詞的對外翻譯需要仔細考量和把握，既要忠實于原文，又要成功被英語讀者接受，那么必須要提高譯文與讀者之間的關聯性，實現譯文的最佳關聯性。關聯理論對翻譯活動具有指導意義，從關聯理論角度出發，探究神話故事中文化負載詞的對外翻譯，能夠為中國神話的對外傳播提供一定的借鑒意義。

文化負載詞英譯的語境對等關系

關聯翻譯理論主張從目的語讀者角度出發，最大程度地在兩種語言轉換之間找到既忠實于源語內涵和文化背景，又符合目的語讀者認知范圍的相關對應物，減少目的語讀者進行理解所花費的努力。處理努力與關聯程度成反比，同等條件下處理努力越小，則關聯性越強，關聯性越強的譯文作為中介在譯者與譯文讀者之間搭建起緊密相連的互動溝通橋梁，從而達到原文作者的意圖與譯文讀者的企盼相吻合。實現最佳關聯性，最重要的是能夠找到同時契合源語與目的語文化背景的對等詞匯、表達等。文化負載詞承載著一種語言特有的文化習俗與傳統，不同語言的文化負載詞各有著豐富多彩的內涵，如果兩種語言中的詞匯能夠互相在各自的文化背景中找到相應的表達，且準確傳達源語言的思想感情，從而能夠形成最佳關聯性，這樣目的語讀者則不用花費不必要的努力便可從中得出足夠的語境效果。

《女媧補天》原文中的一些文化負載詞在丁往道的譯文中實現了與英文讀者之間的語境對等關系，減少了英文讀者的處理努力，降低了文章的理解難度。

例：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

She supported the four corners of the sky with the legs she had cut off from a giant turtle.She killed the black dragon to save the people of Jizhou，and blocked the flood with the ashes of reeds.

這句話介紹了女媧補天的過程和所做的努力，側面反映了環境的惡劣和任務的艱巨性，突出強調了女媧的豐功偉績。這句話中出現了“鰲”“黑龍”“蘆灰”三個意象，丁往道分別處理為了“giant turtle”“black dragon”“ashes of reeds”，其中“黑龍”這個意象在中西方文化中的寓意不同，但是在原文中，黑龍所代表的情感色彩與中國傳統代表勇敢奮進、活力無窮、吉祥如意的寓意不同，從“殺黑龍以濟冀州”這句話中可以推斷出，“黑龍”代表的是破壞天地和諧的邪惡的猛獸，是不祥之物。而西方世界中的“dragon”則是一種邪惡、兇悍、殘暴的怪物，與東方的“龍”有著不同的象征意義。但是《女媧補天》中的“黑龍”則與西方人眼中的“dragon”相對應，有著相同的寓意，因此丁往道在譯文中使用“dragon”指代“黑龍”，實現了語境對等的效果，能夠在英文讀者那里找到共鳴，喚起英文讀者對“龍”殘暴邪惡的印象，從而將原文中女媧所面對的環境的惡劣程度在譯文中得到充分體現，使得西方讀者體會到女媧補天的不易和偉大。

但是，丁往道的譯文中也存在文化負載詞翻譯的語境不對等情況，例如“背方州，抱圓天”體現的是中國古代根深蒂固的“天圓地方”的天地觀念。“方屬地，圓屬天，天圓地方。”（《周髀算經》）是從直接觀察的基礎之上認定天圓地方，從而發展出“蓋天”“渾天”諸說。之后天圓地方說不僅是地理上的概念，更演變為文化與政治上的概念，一步步深入中國文化的骨髓。不同于中國的天圓地方說，西方則認為“天體一大圓也，地則圓中一點，定居中心，永不移動”。（《職方外紀》）中西宇宙觀大不相同，也體現了中國古代人民與西方人民的智慧。丁往道直譯了“方州”“square earth”，“圓天”“dome of the sky”，兩個文化負載詞體現了他對中國古人智慧的自信與認可，雖然從關聯性角度分析，關聯程度不高，但是通過這種差別化的處理方式，既忠實了原文，又傳播了中國古人的智慧結晶。

實現最佳關聯性，努力做到語境對等至關重要，語境對等能大大減少目的語讀者理解原文所做出的努力，更有利于讀者理解原文內涵。但是不同國家文化的特殊性決定了實現語境對等的困難性，文化負載詞作為一個國家文化的承載物在另一個國家很難找到完全相同的對應物，只能是根據相關程度找到最合適的表達，不同的譯者對原文不同的理解會呈現不同的表達。

文化負載詞英譯的文化缺省現象

在闡釋文本或話段時，譯者需要最大程度地增強譯文的語境效果，最大程度地減少目的語讀者的推理努力，以達到最佳關聯性。最佳關聯就是過濾了瑣碎信息的關聯，而這些瑣碎信息成了缺省值。翻譯上的缺省是不可避免的，主要是源于不同語言文化的特異性，缺省不同于缺失，是譯者根據交際的意圖或讀者的期待決定信息的取舍，當省則省，不當省則不省，為了實現譯文在原作與讀者之間的最佳關聯性。翻譯上的缺省是以信息處理方面的缺省為基礎的，缺省是信息處理中的必然現象，因此跨語言的翻譯活動更是這樣，翻譯過程中的缺省是譯者在處理文化負載詞時，既需要滿足忠實原文，又要迎合讀者理解這兩難境地中的最佳選擇，這也是依據最佳關聯的選擇。因此翻譯中的文化負載詞的處理在所難免地會省去一些不便于目的語讀者理解且對核心概念不太重要的元素，最大程度地增強語境效果，減少讀者處理努力。丁往道《女媧補天》英譯本中對于文化負載詞的處理，是基于多方考慮之后進行了省譯，來實現譯文的最佳關聯性。

例：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

Then Nuwa melted rocks of five colours and used them to mend the cracks in the sky.

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

Thus the sky was mended，its four corners lifted，the flood tamed，Jizhou pacified.

蒼天指藍里透白或藍白混合的顏色，渾然一體，廣袤無垠。“蒼茫大地”的“蒼茫”，“只有大海蒼茫如暮”的“蒼茫”都指“暮”色，藍里透白的模糊的無邊無際的灰白色。“蒼天”也有代表權力，僭越帝王政權的主宰萬物的自然之力。《女媧補天》中的“蒼天”不僅指代的是一種自然之物——天空，還包含著一種主宰萬物的力量。丁往道省去了對“蒼天”背后超然的自然之力的翻譯，將其直接翻譯成了“sky”而不是“nature”或者“supernatural”此類暗示自然之力的抽象化玄學化的表達。從關聯性的角度分析，這種程度的文化缺省是為了以具體客觀的自然之物著手，從西方讀者理解程度出發所做出的妥協。且《女媧補天》主要突出贊美的是女媧的辛苦與偉大，注重對女媧補天行為過程艱難的描述，“蒼天”在原文中只是一個普通的自然意象，是女媧動作實施的對象，具體化的表達“sky”更能夠使得讀者花費較少的處理努力來理解原文。

例：考其功烈，上際九天，下契黃壚。

Nuwa’s deeds benefited the heaven above and the earth below.

在中國古代文化觀念中，“九”是天數，陽數之極，象征著高不可及的神話空間。“九天”中的“九”正是沿用了“九”的神秘用法。天既可以從平面上分為“九”，也可以從垂直線上分為“九”，構成“九層天”，包含了古人“崇天”的思想觀念。《女媧補天》中的“九天”指的是天的最高極，丁往道的譯文中將“九天”從一個平面化的觀念轉變為一個空間上具有延伸意義的對象，“the heaven above”給人一種動態上的感覺，突出強調了女媧補天的豐功偉績不僅僅止步于九天這個位置，還有向上惠及之意。丁往道沒有將“九天”中包含的文化內涵表現出來，但是在最大程度上給予讀者便于理解的表達，從而達到最佳關聯性。

因此文化缺省現象在典籍外譯過程中在所難免，不同的翻譯目的也會有不同的翻譯視角和表達。關聯理論的翻譯觀是動態的翻譯觀，它從認知特征和信息傳遞方面說明了缺省的必然性。

《女媧補天》作為上古神話的代表，其對外翻譯傳播有利于世界看到中國神話，揭開中國古老神秘的面紗。從關聯理論出發分析神話的對外翻譯，能夠為中國典籍外譯研究提供新的視角，能夠從語用的角度出發審視翻譯活動和翻譯過程中的認知推理過程。在對文化負載詞進行翻譯的過程中，譯者需要準確把握其含義和文化背景，為目標與讀者提供充足的解釋和語境，以實現最佳的關聯和認知效果。

作者簡介：

岳三妹，2000年生，女，河南焦作人，本科，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作者單位：天津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