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為什么不會變質腐化

許立群

中國革命即將勝利了。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革命力量即將取得全國政權。這時候，有一些人提出了疑問：共產黨在勝利以后，會不會變質，會不會腐化？

這里所說的“變質”“腐化”，即是說由一個革命的、代表人民利益的集團，變為不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違反人民利益的集團。

歷史的覆轍

提出這個疑問的人們，可能有少數是仇視革命的人，他們提出這個疑問的意思，實際上是暗示群眾：不要那么興高采烈吧！你們今天歡迎解放，誰能保證明天共產黨不變成國民黨第二？誰能保證今天的革命者，明天不變成蔣、宋、孔、陳、第二？他們提出這個問題的目的，就是為了恐嚇歡欣鼓舞的人民，對群眾擁護共產黨的熱情潑冷水。但是，另外的一些人。他們提出這個問題，卻是懷著善意的擔心。他們被民國十三年到十六年大革命的歷史教訓所驚駭，他們看到北伐軍勝利前的國民黨，是那么富有革命精神，而蔣介介石又說得那么漂亮動聽；然而曾幾何時，北伐軍占領了長江黃河流域之后，國民黨蔣介石新的反動統治，黑暗殘暴，貪污腐化，都是被推翻了的北洋軍閥所遠遠不能望其項背的。因此他們擔心共產黨或者共產黨內的許多人將要蹈國民黨蔣介石的覆轍。

不只是國民黨蔣介石的教訓，而且，似乎數千年來的中國歷史上的“改朝換代”，從來就是走馬燈式的周而復始，反覆循環。過去的革命集團在取得政權之前，總是代表著（至少在相當大的程度上）群眾的要求，其作風也是艱苦樸素，斗志旺盛，而一旦上臺之后，無例外地總是變成了群眾頭上新的壓迫階級，其作風也逐漸變為驕奢淫佚，貪污腐化，作威作福。即令在新統治者中出現了少數“圣君賢相”，可以在一定程度一定時間內實行一些“仁政”“德政”；然而，終于無法使新的統治者不變成為壓迫人民的集團，也無法使某集團中的分子不貪污腐化。出身于貴族的唐太宗、宋太祖固不足怪，出身流氓無賴蓄意欺騙群眾的劉邦固不足怪，而出身貧苦階層的朱元璋一樣走了封建統治的老路，李闖王的農民隊伍進了北京以后，也就腐化變質。

既然，中國歷史上出現過的許多革命集團，都走上這條道路，那么，有什么根據，有什么力量，可以保證中國共產黨不會重蹈歷史上革命集團的覆轍呢？

什么力量使得歷史上革命集團變質腐化？

必須了解到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中國歷史上這一切革命集團變質腐化，我們才能回答共產黨究竟在勝利后會不會變質腐化。

有人說：革命集團在勝利以前，環境艱苦，無壓迫人民和腐化的可能，取得政權以后，榮華富貴不斷誘惑，自然就要腐化變質了，這叫做淮南的橘子到淮北就變為枳，“易地則皆然”的道理。這種說法，是以外部條件的變化來說明事物本質的改變，自然不妥當。例如蘇聯共產黨在取得政權三十年后，也絲毫沒有變更其代表群眾的性質，而且相反地日益鞏固了它與群眾的聯系，黨員的作風也根本沒有走上腐化糜爛的道路。又有人說：革命者勝利后變質腐化是由于其領袖人物修養鍛煉不夠。這同樣不能說明問題。因為，為什么幾千年來就沒有幾個修養鍛煉得很夠的領袖人物呢？

基本原因應該到事物發展的內部去尋找。情況卻可以有兩種：第一種如蔣介石，自始即是以野心家、政治騙子的身份混入革命隊伍的，他在大革命前偽裝進步，目的只在欺騙人民取得進身之階。實際上在北伐以前，他就暗殺過廖仲愷制造過血腥的中山艦事件。在北伐軍占領長江黃河流域以后，他毋須再偽裝了，干脆地屠殺共產黨人和革命者，從此后就公開和反動勢力勾結，革命人民的流血犧牲只奠定了他個人及其反動集團的金鑾寶殿。而實際上說來，蔣介石集團在上臺之前，除了說漂亮話以外，也沒有什么革命的表現，在北伐戰場上流血犧牲，在農民運動中艱苦工作發動群眾的革命干部，大多數是共產黨員及其所領導團結的革命青年，他們才是第一次大革命中真正領導群眾進行斗爭的革命者，然而他們的英勇奮斗

流血犧牲，都被蔣介石匪幫寫到自己名下的賬簿上，作為他們招搖撞騙的政治資本了。所以，必須弄清：對于蔣介石匪幫，所謂“變質”，只不過是披著羊皮的豺狼露出本相而已！至于第二種情況，例如最初代表革命農民的朱元璋、李自成，再如五四時期一些資產階級的知識份子，最初也確是具有些“革命”情緒，他們最初和野心家的蔣介石匪幫有著區別，然而終于也變質腐化了。某些五四運動中積極一時的人物到后來卻成了蔣家王朝最壞的臭名彰著的欺壓青年的官僚政客，這卻是什么原因呢？

追溯過去兩千年中國歷史上的革命運動，或者是封建社會農民起義。或者是資產階級舊民主主義革命。這兩種革命雖都要推翻舊的統治者，但其結果，或者仍舊建立在地主剝削農民的封建生產方式上，（盡管革命的農民本身并不是希望建立地主統治，但因為沒有無產階級或資產階級領導，以致從周、秦、到太平天國的農民革命，都失敗了，結果只是“改朝換代”，仍舊是封建地主的統治），或者要建立在資本家剝削工人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上（如孫中山領導的反滿革命，就是要建立資產階級舊民主主義社會，但沒有成功）。這兩種革命之間自然有其性質上的區別，然而，又有其共同之點，即其結果是以新的剝削階級統治，代替舊的剝削階級統治。農民在起義的初期，可能存在過建立一個租賦很輕甚至推翻封建剝削的社會空想，并以此號召團結群眾，而且事實上打擊了封建統治。可是這個時期既沒有新的機器生產方式——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出現，沒有無產階級；因而沒有科學的共產主義集體主義的思想指導，沒有共產黨。農民本來不是代表新的生產力的階級，他們既不能創造出新的生產方式，來代替分散落后的農業生產方式，因之也不能打破封建的生產關系——租佃關系。再加上他們由日常分散的個體的經濟生活養成的保守性和散漫性，他們的思想是利己主義的，甚至自以為是興亡盛衰是神仙命運所決定的，群眾也不可能是發揚民主的。在他們上臺之后，革命必然就會被地主貴族利用了去，要在舊的農業的租佃關系剝削之上建立他個人的王朝。農民的領導集團（如朱元璋）也變成了地主的代表。而資產階級爭取領導革命，自然更是為了他所需要的生產方式——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取得統治地位，他們在革命初期可以用許多進步的口號如“自由”“平等”“博愛”之類來動員群眾，反對封建階級。事實上，對于封建統治來說，他們也的確是推動社會發展的前進力量。但在他們勝利之后，他就要群眾受他們資本的剝削了。因此不管其是否意識到，一切歷史上非無產階級領導的革命運動，最后都是少數人成了新的階級統治的代表人，實質上是少數人利用多數群眾的力量，建立了他們的統治。在封建社會是地主統治農民，在資本主義社會是資本家統治工人。

但生產力是不斷向前發展的，原來的生產關系在剛形成的時候，能鼓勵生產力的發展，到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限度時，他又地限制了生產力的發展，因而被推翻。如已經有了工廠手工業時，分散的農村個體經濟、地主的統治、便妨礙了生產力的發展。已經有了大規模的社會化的生產時，資本家私人占有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便妨礙了生產力的發展。這時舊的統治階級已經不能向前進了，已經成為社會發展的阻礙，早已喪失了一切改革的朝氣，但它還想茍延殘喘維持自己的統治，在無法維持的時候，自然便不顧一切，拼命的掠奪，揮霍，作垂死的掙扎，于是，種種殘暴錯庸驕奢淫佚的腐化行為都產生了。即令有個別的這一沒落階級的所謂“聰明有為”的代表者，看到腐化的危險，或者這種腐化貪污現象弄得天怒人怨已威脅到統治地位的時候，他們也想加以制止，但其效果往往極為有限，因為他們的階級，他們的集團已經發展到面臨崩潰的時候，他們也不敢動員群眾運用民主力量來反對貪污腐化，如果那樣，便會危及他們統治階級本身。所以最多也只是利用權力來壓制，結果成為“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蔣介石不也曾屢次下令整飭官常、懲治貪污，厲行節約么？一來己身不正——自己即是最大的貪污熔化代表者，二來官官相護——特權者結成聯盟互相保護。其結果是挽回不了他們的腐化墮落的命運。

共產黨為什么不會變質腐化？

中國共產黨在中國歷史上，是個全然嶄新的力量，他所代表的革命的無產階級，是中國最新的階級，是一個正在向前發展的階級。作為他一切行動指南的馬列主義，則是世界上最科學的革命理論。因而，這個黨是不能和任何歷史上的革命農民的領導集團或任何其它非無產階級黨派相比擬的。

它不像過去一切革命集團那樣，不是以新的階級剝削來代替舊的階級剝削，它的革命目標根本就是消滅歷史上一切階級剝削和剝削階級的統治。為了鎮壓反動，教育群眾，需要一個無產階級專政（當前中國由于社會發展的階段，則是人民民主專政）的過渡時期，但那完全是為了消滅剝削階級。無產階級在勝利后不能私人占有生產手段，而必須把生產手段歸諸社會的全體。這也并不是由于任何人的空想，而是因為社會經濟已發展到這個階段，即生產是愈益社會化了，機器愈來愈大，生產量愈來愈高，生產手段愈益集中在少數資本家之手，生產力就無法發展甚至停頓倒退，（譬如美國在經濟恐慌時為了怕降低價格，不得不破壞生產品。大資本家為了壟斷利潤，反對技術新發明。）要生產力向前發展必須打破舊的私人占

有的生產關系，改為與生產力相適應的——社會化的生產關系。就是生產手段歸之于社會，廢除剝削制度。無產階級既推想了資產階級的統治，也便是推翻了一切的階級統治。最后要廢除一切階級，連它自己在內，實現一個沒有階級的社會。又由于科學的發展和勞動創造一切的實踐。他們再不信什么神仙命運的唯心觀念。所有這一切，和農民或資產階級都是完全不同的。它既不需要重新建立剝削制度，因之，無產階級的先鋒隊——共產黨在勝利以后，有否變質的危險存在呢？顯然是沒有的。

至于有人顧慮：新民主主義不是還允許在民主政權規定之下一定程度資本主義剝削的存在嗎？那中國共產黨在新民主主義階段，是不是仍有變質危險？顯然這是過慮的，因為新民主主義是無產階級領導下人民大眾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資本主義的革命，是在中國化了的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領導之下，就不是聽任資本主義成份可以無政府地自由發展，所以就沒有走向舊民主主義資本主義道路的危險。另外，也有人懷疑道：中國工人階級很少，革命隊伍中農民和小資產階級智識份子占了很大比重，那怎么能保證不會變質為農民革命或小資產階級革命呢？這同樣是不了解，中國共產黨在二十余年的革命斗爭中，不斷鍛煉自己隊伍，提高其馬列主義水平，反對農民主義小資產階級思想（歷次的整風整黨，都是為了反對黨內非無產階級的影響），而且產生了真正把馬列主義與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的毛澤東思想，及久經鍛煉完全無產階級化了的中央領導機關，中國共產黨已在實踐中證明他根本沒有變為非無產階級政黨的危險。至于黨員的社會出身，不能決定黨的性質，（例如西歐社會民主黨和工黨中，工人階級成份極大，卻代表著資產階級的利益）決定的東西乃黨的政治斗爭與政治生活，思想領導與政治領導。而且中國共度黨的工作重心由鄉村轉入城市之后，則將大量發展工人成份的黨員。

共產黨不會變質，就更不會腐化。中國共產黨出現在中國政治生活中，除了其一貫忠誠于人民解放事業以外，自始即以英勇犧牲，艱苦卓絕為人民所擁戴，所敬佩。甚至連他的敵人也不得不為之驚歡。這種革命精神的根源，主要也還是要由前述的社會發展規律去找尋。共產黨所依靠的階級—無產階級，既是適合社會發展進程的一個正向前進的階級。是要消滅一切階級統治、一切階級，連它自己最后都要消滅；因之，它便不會像歷史上的其他階級一樣，為了硬要維持自己的階級剝削，而阻礙社會發展進程，而發生種種腐化現象。共產黨的思想與組織狀況，是由它的基本性質內定的，也保證了黨不會腐化。我們可以舉出幾點：第一，真正的民主，任何共產黨員在經濟上既然沒有剝削的特權，在人人勞動的基礎上，享受社會給予他應得的勞動成果。與這種經濟基礎相適應，在政治上，民主權利也便空前廣泛地歸諸人民群眾。黨內也是真正實行民主，除了分工不同。因而各人具有某職務所必須的權力以外，沒有其它任何特權，因之也不可能利用特權來實行腐化。（有人把因職務及工作需要而產生的不同待遇，如坐汽車和吃飯分等，視為特權的存在，是從平均主義出發，不了解在今天生產水平、供應水平下，只有如此做才是合理的。有人甚至連職務崗位分工也認為特權，則是崇拜無政府主義了。結果只有使一切社會生產停滯和混亂。）領袖是群眾中的一員，任何人在勞動上怠工或有腐化現象，都要受到處分。第二，聯系群眾，群眾的事情通過民主集中的原則，由群眾作主，不能由少數人專行獨斷。這樣就充份發揮了群眾的力量，也使任何腐化貪污成為不可能。歷史上任何時期的群眾覺悟也沒有達到今天這樣的水平，而共產黨夙夜辛勤從事的，就是為了發動群眾，繼續提高其覺悟與組織的水平。這和任何非無產階級政黨的害怕群眾起來，逃避群眾監督與批評的情形完全是相反的。第二，批評與自我批評，是共產黨克服缺點的重要武器，保證了黨永遠新鮮純潔，不會腐化。這也是由于共產黨是一個正在向前發展的政黨，所以不害怕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們可以舉一些關于這些特點的實例：如不久前人民日報還發表過對張家口鐵路局長藺子安的批評與處分，因為他出門坐專車帶隨從擺架子，有腐化現象，發表過對冀中軍區參謀長李波的批評與處分，因為他認為自己職位高，可以不遵守革命秩序，硬要違反參觀規程，闖入某工廠參觀。像這樣的批評這樣的群眾監督，這樣的民主，沒有特權，過去的國民黨什么時候做到過？）

不能得出結論說共產黨內將不會有任何一人腐化。由于共產黨員來自舊社會各階層，受著舊思想影響，共產黨和革命隊伍正在不斷用加強教育、加強紀律的方法，鍛煉黨員和革命者的思想立場使趨于健全，但個別不堅定的，品質惡劣的分子，經受不住考驗而腐化蛻化，是不可避免的。這種分子將在受到共產黨和群眾的盡力教育而證明為無可救藥之后，被革命隊伍淘汰出去。這樣，就繼續保持了革命隊伍的純潔。因之，共產黨是永不會變質的，不會腐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