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接觸工人

老探

我是個學生，暑假時，我到北平第八區幫助澡堂工人的學習班工作。我是第一次與工人接觸。最初我以為澡堂工人一定很散漫，油腔滑調，可是和他們相處了幾天，事實給了我相反的證明，他們學習非常努力。每天晚飯后，洗澡的客人很多，澡堂里顯得十分的煩忙雜亂。然而我每次到興華園去，總可以看到有些工友一面在殷勤地招待客人，一面還要抽空寫幾個字；或從口袋里摸出“勞動創造世界”來念上幾行；即使是一分鐘的時間，他們都不肯輕易放過。理發工友孫芳明，原來大字都不認得一個，參加了學習班三四星期以來，沒有一天松懈；一有空閑就拿起筆來，一遍又一遍地抄歌；學會了唱，歌詞里的字就全認識了。現在他已認識了二百多個字。大香園的曾廣義今年才十二歲，年紀雖小，學習比大人還積極。他的職務是看客人的腳踏車和招持客人，時間較空。他整天坐在一進門的小方桌旁邊看書寫字，每次繳練習本，他都搶在前面。有些工友還嫌上課所講的一點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便自己找了些書來看。例如浴德澡堂的喬國藩，自己在看“論人民民主專政”，逐字逐句地思考研究。當我去澡堂時，他便提出“什么叫宇宙觀？”等問題來問我。永新園澡堂的于和忱，自己在珠市口買了“讀書方法與思想方法”等書，細心地閱讀。

工友們對于空話空理論是不感興趣的，如講理論或解釋名詞。一定要舉通俗而具體的例子。這樣他們聽得有興趣，接受也很快。一次我問浴德澡堂工友田翰文：“統治階級壓迫其他階級的辦法怎樣？”他毫不遲疑地回答說：“統治階級用了兩套法寶，一套是“硬”法寶，就是軍隊、警察、監獄、集中營等；一套是“軟”法寶，就是散布迷信命運思想。軟法寶麻醉人民的頭腦，它的可惡比硬法寶也不在以下。”他用“硬”與“軟”二字來形容統治階級的法寶；我再跟他們講些故事來說明迷信思想為什么是一種統治階級的軟法寶；他們覺得非常新奇有趣，怎么都不會忘掉。

澡堂每晚十點多關門，工友們并不馬上睡覺、還要聚在一起唱歌或討論些問題。各澡堂一星期要分別舉行兩次檢討會，有個別不守紀律或學習不努力的工友，在檢討會上就要受到批評。從這些地方可以看出他們的組織性與紀律性來。他們說：“咱們必須靠團體，就比如與柜房交涉什么事情，沒有團體，一個人有什么力量呢？”

在這三四個星期內,工人們已教給我很多東西。這中期重要的一點是理論要與實際密切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