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英雄的志愿軍看齊（朝鮮通訊）

楊塑

回到祖國，我處處體會到祖國人民對志愿軍的熱愛和關懷。你們單好加道志愿軍所有的情形，恨不得一下子把他們抱在懷里。你們愛志愿軍，但我也想告訴每個祖國人民，志愿軍也是愛你們的啊。是的，愛你們，很愛你們，睡里夢里也忘不了你們。

祖國人民慰問團帶去的慰勞品發(fā)完了，剩下裝慰勞品的破木頭箱子，有什么用呢，可以劈了燒火。志愿軍可不肯燒。這是祖國來的東西，怎么能燒呢？他們把木頭箱子劈成好多小塊，一個人分了一塊，安上四條腿，做了個小板凳，學習、吃飯，或是戰(zhàn)斗的空隙，時刻坐在小板凳上。他們說：坐在小板凳上，就像坐在祖國的土地上一樣。

祖國人民寫去的慰問信，比什么都珍貴。有的戰(zhàn)士把信藏到胸口，沒事就拿出來看。戰(zhàn)斗以前，也要拿出來看一遍，看完了把信藏好，投到戰(zhàn)斗里去。信上是祖國人民的聲音，祖國人民對他們的囑托。看見信，他們就來了力量，多激烈的炮火也要投進去。

我親眼看見一個傷員，從前線運下來，運回祖國。當他從車上下來，第一腳踏到祖國的土地上時，他哭了。他離開國，離開家，去到朝鮮，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我們的祖國啊！他在朝鮮經受過困苦，流過汗，又流了血，現(xiàn)在重新踏到他最親最愛的國土上，他怎能止住不流淚呢？這是高貴的眼淚——多么純潔的感情啊！

這就是我們志愿軍的愛國主義。正是由于這種對祖國，對人民，對和平的熱愛，我們的志愿軍才能在朝鮮前線突破重重困難，取得勝利。勝利不是伸手就能拿到，彎腰就可拾得的東西。勝利永遠是從艱難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我不能忘記一九五○年冬天剛過鴨綠江時，漫天風雪，遍地都是燃燒的大火，我們的志愿軍只穿著一身棉軍裝，披著一條白布單，背著一枝槍，一點干糧，一把鐵鍬。投到激烈的戰(zhàn)斗里去。從他們身上，我深切地體會到中國人民所具有的高貴品質。他們勇敢，堅忍，永遠不向困難低頭。他們那種大無畏的忘我精神更是驚人！

是的，他們是忘我的。你看吧，凡是在危急當中，在要緊關頭，他們考慮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別的同志，而是盟國，而是朝鮮人民。我在炮兵里認識個同志，叫張占，十六歲參加抗日戰(zhàn)爭，現(xiàn)在近三十歲了。第三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期間，他是連長，有一回打蔣匪軍，接連打了幾天，他日夜不睡，眼鼓仍有雞蛋大，一氣把敵人打垮了，他的左眼卻蒙上層白膜，看不見了。醫(yī)生說是火蒙眼，可以治好。解放上海后，上級叫他去治，那時因為要反對敵人的轟炸、封鎖，保衛(wèi)上海，他自動把治眼的事丟到一邊。后來轉到東北陸軍醫(yī)院，剛要治，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了，他再也顧不上治眼，參加了志愿軍就到朝鮮去了。他對我說：“一雙眼算什么，等勝利了再講吧。”

我還知道個高射炮手，叫趙老年，和空中敵人戰(zhàn)斗時，受了重傷，照樣打，最后犧牲了。他怎樣犧牲的呢？身子伏在炮上，手還緊緊地捏著航路表示器。指揮員說：這個同志在犧牲的前一秒鐘，也沒考慮到自己的生死。要是他有一秒鐘的遲疑，他的手就不會捏著這個機件捏的這樣緊。他考慮的只是戰(zhàn)斗，只是勝利。

是不是我們志愿軍都是另外一種人，根本不知道愛惜生命？不是的。志愿軍就是和我們一樣的中國入民，他們的思想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屬于我們個人的東西，什么是最寶貴的呢？生命。沒有比生命更寶貴的了。那么，為什么志愿軍會絲毫不計較個人的生命？

有個叫伊長庚的老鐵路工人說：“人就一個命，誰不愿意活著呢？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人早早晚晚總要死的，死就要死在正處。為了祖國，為了人民、死了也是光榮的。”

我相信這是他的心里話。這也是我們中國人民的真正感情。是嘛，為了祖國，為了人民，為了更高的人類理想，個人的生命又算什么？

我還想講個女醫(yī)生的故事。她叫寧吉芝，在敵人大轟炸時，炸彈落下來，氣浪把她吹出去多遠，昏過去了。一會醒過來。她心里想：“這要是炸斷胳臂，炸斷腿，或是臉炸傷了，好了一個大疤拉，多么難看。”便用兩手抱著頭，把頭藏到墻角去。這時又一批炸彈落下來，她又昏了。再清醒過來時，眼前滿是硫磺煙。她動動手腳，都還在，只是渾身沒有力氣，知道是受傷了。

忽然聽見背后有人叫： “老寧！老寧！“她轉身一看，一個同志埋到土里，一直埋到胸口。這時，她再不想到自己會炸死了，再不想到自己會炸傷了，她想到的只是那個同志。一種高貴的階級感情使她什么都忘了，她從躲藏的墻角跑出來，用手扒呀抓呀，想把那個同志從土里扒出來。怎么能扒的

出呢？手扒破了，十個指甲都往下滴血，急的她來往跑。

炸彈還在響著，埋在土里那個同志對她說：“你走吧，情況這樣緊，別管我了。”

那女醫(yī)生卻說：“我不走，要走也得先救出你來。”碰巧從旁邊找到把鐵鍬，她拿起鐵鍬便挖土，她把那同志從土里挖出來，背到身上，沖著炸彈往外跑。路上又碰到另外一個同志，也受了傷，躺在山溝不能動了。她把第一個人背到山上，回頭又來救第二個人。

那人流血流的太多，說話聲音都小了。女醫(yī)生安慰池說： “不要緊，我不會讓你死的！”當時用紗布給他纏好傷，止住血，又背出去了。

這時另外的部隊來了醫(yī)生，一看那個女醫(yī)生啊，頭發(fā)蓬亂著，滿臉大汗，臉色難看極了，就問她道： “你是不是也受傷了？”給她一檢查，渾身上下四、五處傷，衣服全叫血濕透。直到這一刻，那女醫(yī)生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下子倒下去了。

當時把三個人都抬下去。那兩個人因為女醫(yī)生救護的及時，都救過來了。女醫(yī)生呢？也好了。我在前線時，又看見了她，還是像從前一樣的勇敢。你看吧，什么地方彈火最激烈，不管深更半夜，她背上藥包就走了，去救護她的同志。

英雄，這就是英雄！有人說這些人的膽子就是大，才能成英雄。我說這不是膽子大小問題，而是思想問題。一個人要是自私，處處專考慮個人的利害，個人的得失，個人的生死，那他就會前怕狼，后怕虎，樹葉掉下來也怕砸了腦袋，永遠也不會變成英雄。英雄決不會老考慮自己。他愛的是同志，是祖國，是人民，是更高的生活理想。為了這種愛，生命也可以拋出去的。

在朝鮮前線，看到許多女同志，年紀只有十七、八歲，還帶著孩子氣。她們的膽子大呢，小呢？應該說是小的。在家里，有人還離不開媽媽，黑夜你叫她一個人到院里去，她才不敢去呢。有“鬼”呀！可是在前線上，你看吧，不管爆炸多么激烈，半邊天都燒紅了，她們沖著火光跑上去，從大火里往外搶救物資，搶救受傷的同志，膽子比天還大。她們是那么純潔，那么熱情，都在炮大中鍛煉成英雄了。

英雄并非天神，英雄是從人民當中成長起來的。黃繼光同志在變成英雄以前，跟其他志愿軍戰(zhàn)士還不是一樣？有位作家在前線給黃繼光等許多戰(zhàn)士拍了張像片，當時，根本沒注意到當中有個人叫黃繼光。每個戰(zhàn)士那是那么年輕，那么樸實，那么勇敢，誰會去特別注意黃繼光？黃繼光同志變成英雄了，前方給那位作家拍來電報說：你那里有黃繼光同志的照片。那位作家拿出照片來，看了又看——誰是黃繼光呢？也許是這個人，也許是那個人，也許是另外第三個人。是的，照片當中每個人都可以是黃繼光，每個人都可以像黃繼光一樣放出光彩。照片以外的人又何嘗不是這樣？陳開茂不就是黃繼光式的英雄？

因為這是個英雄的時代啊。黨是這個時代的靈魂，是黨培養(yǎng)了我們的人民，發(fā)揚了我們人民所具有的好品質，使我們每個人稱在開花，都在放光。志愿軍本身就是個英雄的隊伍。在祖團的國防軍里，工廠里，礦山上，農村里，機關學校里，難道說英雄的數(shù)目能數(shù)的過來么？要知道，我們是生在毛澤東的時代。毛澤東的時代就是英雄的時代。

我們的號令應該是：向英雄的志愿軍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