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珍重你一生事業的開始吧！

李冰弦

在“第一個職務”中，蘇聯的短篇小說家安東諾夫為我們刻割了一個優秀的蘇聯青年團員的鮮明形象。這位短篇小說家以輕快、幽默、富有感染力的筆調，把我們帶進了一座二十多層大樓的建筑工地，在那里，縱橫的鋼架高聳入云霄，起重機巨大的鏤空懸臂在空中慢慢移動，載著黃沙、水泥、貨箱的自卸卡車在地上奔馳，無線電擴音器大聲指揮著人們的勞動，并像轉播足球比賽一樣，緊張地報告著社會主義競賽的進展情況，就是在這里，在這沸騰著勞動建設的生活的音響里，我們結識了剛從學校畢業出來參加共產主義建設的青年保安工程師尼娜·克拉夫卓娃。

這是一個單純、平凡的年輕人，一個極其普通的蘇維埃青年。但是，漸漸吸引住我們的，正是這個青年的青春的心靈。她那雖然單純、平凡，但卻熱情、勇敢、認真的性格，一絲不茍到幾乎執拗的性格。最后，終于深深吸引住我們的，也正是這個青年在正式參加工作，投身到共產主義建設事業的過程中，在她必須面對工作中各種阻力和困難、首先是她自己內心的矛盾的過程中，在她自覺地或不自覺地克服著這一切阻力和困難的過程中，愈來愈明朗起來的精神面貌和高貴品質。

尼娜·克拉夫卓娃，像一切在蘇維埃國家里教養起來的普通的青年人一樣，從專科學校畢業以后，被分配到一座大樓的建筑工地上工作時，她是那么急不可耐地又是那么興奮地準備貢獻出自己的知識和毅力，把自己完全投身到共產主義的建設有業中去。她迫不及待地放棄了最后一次學生的假期，立刻就去上工。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她是很好勝的，因此，也是極其敏感的，她不愿意人家跟她說話再像成年人對小姑娘說話那樣，她想盡力裝得嚴厲些，班然那樣子并不很像；她在工地大門口幾乎被擋了駕，她在高空中檢查工作時暈得幾乎站不住，——這一切都有些稚氣可笑的意味，但卻引起了我們深深的同情。

然而，當她看見那個戴銅耳環的姑娘正在釘保安工作的標語牌時，當她為了“在這樣有趣的建設中這個姑娘卻做這種瑣碎的工作”而惋惜時，我們就不免開始要為她擔心了。果然，正像總工程師維曼·加夫里洛維奇所不免要嘲諷的：“現在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都有很多合理的要求”，——尼娜提出，她不愿意擔任保安工程師的職務。她過去以為這是“和建設沒有直接關系的事情”，甚至“提起來簡直害噪”，現在則以為“這種工作——只有搞壞群眾關系”，甚至以為這個工作不過僅僅是“去張貼文法上有錯誤的標語牌”罷了。

但是，尼娜仍然擔任了她起初并不愿意擔任的這第一個職務——暫時代理保安工程師的職務。小說中人物的內心矛盾從此步步展閉了。

如果以為小說中所描寫的問題只是其中的主人公尼娜的不安心工作的問題，那就把小說所表現的內在矛盾太簡單化了。不，不是這樣！如果尼娜竟始終斤斤計較的是“大材小用”、“學用不一致”之類，她也就不會那么富有詩意，那么可愛了。是的，當尼娜聽說請她來擔任保安工程師的職務時，她的確這么想過：“如果現在不堅決拒絕這個工作，往后就更難達到搞真正建設工作的目的了。”于是她以強硬的口氣說道：“這個工作我不愿意做。”但在第二天，當她已經擔任了這個職務以后，當總工程師向她解釋她的工作的意義時，起初她還覺得總工程師把它估計得太高了，待到總工程師結束談話、握住她的手說：“希望沒有一個人因為您的過失而變成殘廢，”她才忽然明白，幾百個人的安全都由她“負責”了，她明白了這一點，甚至嚇了一跳。這就是說，當她開始明白了自己的工作的意義的時候，她馬上下了決心，她已決心對“幾百個人的安全負責”。盡管她還是把她的工作當做臨時性的，盡管她剛從學校出來，沒有經驗，甚至工作方式還有點生硬，甚至幾乎還帶著些書呆氣，但是整個蘇維埃國家對她所施教育的影響，整個蘇維埃制度所教養出來的一般的對于人的愛，對于人的關心，此時已完全產生了應有的效果；這就是，代替了對工作的暫時的不滿意、不安心，她立刻嚴格地要求自己必須具有最高度的責任心，保證“所有的工區要完全消滅生產事故”，而且也嚴格地要求別人，一絲不茍到幾乎執拗的地步了。

難然如此，雖然尼娜已決心對幾百個人的安全負，雖然她嚴格地要求著自己和別人，但她所必須努力的，還不僅止乎此。如果以為她的工作從此一帆風順，那又未免把現實生活的發展看得太容易，太輕松了。不，不是這樣。她必須和那些有著保守惰性的人們做堅持不懈的斗爭，這樣的人們，直到今天，雖然已不是大量的存在，卻還沒有完全絕跡呢；而特別困難的，是她還必須克服工人不注意安全工作的困難，這些工人在高漲的勞動熱情下，常常不免有著把生產和安全工作對立起來的錯誤思想，他們免得尼娜的關心是個不斷的麻煩，她的認真是從雞蛋里挑骨頭，總之，簡直是進行社會主義競賽超額完成生產計劃的絆腳石。在這個巨大的建筑工地上，她甚至交不到幾個朋友。青年團員開會

的時候，人家都坐在離她遠遠的地方。

但是，如果以為尼娜竟永遠那以落落寡合，竟完全是被孤立起來的，那就錯了。蘇維埃制度不容許這樣，也不會這樣。她的工作受到總工程師的支持、鼓勵；她在青年團會議上的建議得到團委書記的支持；而在刮起大風的工作中，由于她的努力，工作得以照常進行，因而還受到了上級通令全工地的表揚。而且，工人并不是不了解“計劃要有人執行，釘子也要有人關心的”，不久尼娜就發現她擔心工人阿爾先季耶夫對她態度不好的顧慮并不實在，最使她高興的，是他們之間建立了默契，而他并沒有忘記自己的諾言，督促青年工人們遵守保安的規定。在集體生活的發展中，尼娜終于跟大家融為一體了，在和隔壁那座大樓的青年團員的社會主義競賽中，在刮大風時的堅持工作中，她的努力受到了表揚，安裝工人們一個接一個前來道喜了，而她是多么珍貴工人們向她說起“我們”這兩個字呵，“我們”，意思就是說她也是這個集體中一個成員了。就這樣，尼娜關心著工人們的命運，終于不知不覺地也把自己的命運和他們，和這個集體，聯系在一起了。

就這樣，尼娜不斷克服著她的困難，對她起初并不安心的工作發生了深厚的感情。而當她發現她的代理工作已經結束、工作即將重新分配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說了：“離開這個工作我多難受啊！…”她甚至準備請求留她下來了。“會不會留我做這個工作呢？”她這么想。“…主任可能說我經驗少，那么我就告訴他，我在這段時間內學得了很多東西，跟建筑工人搞熟了，對他們的性格有了些了解，今后工作起來一定容易得多…最后我還告訴他，如果調我去做別的工作，反正一樣，對那些高空工人我總是安不下心；而要永遠懷念他們的…”

就這樣，由最初對自己的工作安不下心。變成如果離開后就對那些工人的命運安不下心了。內心矛盾就是這樣展開，又是這樣解決的。就在這樣的展開到解決的過程中，打開了一個共產主義新人的內心世界，生動地展現了她的精神面貌和高貴品質，她的靈魂的全部美麗。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這個靈魂還在成長，正如她自己所了解的，她一生中那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還剛剛開始呢……。

這一篇小說，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目前，我們也正有大批剛從學校里畢業出來的青年朋友，接受了組織上所分配的職務，陸續投身到我們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去。我們可以想見，這些青年絕大部分會愉快地接受組織上的分配，熱情地準備為實現國家在過渡時期的總任務而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貢獻出自己全部的知識和智慧，并且準備以只有毛澤東時代的青年才有的那一種倔強的毅力，克服著他們面前的種種困難；但是，我們也不能不料想到，難免不有一部分青年會強調自己個人的“志愿”或“興趣”，不滿組織的分配。譬如，他們可能說：“放在這里不合適，這是人材的浪費”，可能他們會覺得自己是被“大材小用”了，他們可能說“學用不一致”，等等；他們還很可能“光愿做技術復雜的、能學到更多技術的工作，而不愿做技術簡單的工作”。就是那些絕大部分愉快地接受了組織上分配的任務的青年朋友，難免不有的也很可能碰見些小挫折，因而感到自己的滿腔熱情被冷落了，困難原來是那么多！譬如，當他們跟工人接近時，甚至會詫異“工人階級原來不像書本上那個樣子”，他們可能立刻發現領導也有一些弱點、缺點。

那么，讓我們向這篇小說，向這個尼娜學習吧。尼娜參加工作的過程生動地告訴我們，對工作的真正熱愛，是在工作過程中慢慢培植起來的，個人的興趣和志愿，不是一成不變的，不是不可能變化的，這些興趣、志愿，是會在工作過程中慢慢變化，在生活本身的變化中又慢慢重新形成起來的。而要熱愛自己的工作，首先得懂得自己工作的意義，它和祖國建設事業的關系，它在祖國建設事業中所起的作用；對這些，你理解得愈深，愈透，你就不能不同時建立起高度的責任感，從而用你全副身心去工作，去關心與你工作有關的一切事、一切人，終于不能不把你自己的命運和這些事、這些人聯系起來了。就是這種責任感，首先是對祖國建設事業，對自己所擔任何工作的強烈的責任感，是不會允許我們老是三心二意，一味打自己個人的算盤；而一旦我們鉆了下去，負起了責任，我們就不會不關心自己的工作，于是，我們將一天比一天更多地發現我們工作的意義、一天比一天更多地熱愛我們的工作了，也因此，不能不是一天比一天更緊密地把自己的命運和自己的工作聯系在一起了。尼娜不就是如此么？她告訴我們：你對你的工作，你的工作環境，你的工作對象，從不了解、不熟悉、不習慣、不愛好，到了解它們，熟悉它們，習慣它們，愛好它們，乃至熱愛它們，一定需要一段時間，一個過程。這段時間，這個過程也許并不需要那么久，那么長，而主要地卻看你主觀上如何努力而定。

同樣，在今天，在我們青年的面前，在我們的周圍，我們的工作也許還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我們的黨就從來不對青年諱言在我們面前和周圍必然存在著不少困難。這些困難，也許來自周圍的同志，來自和你一起工作的人，而這些人甚至可能就正是你工作中的主要對象；但是這些困難，怎么就會嚇倒我們呢？我們的黨和國家不但曾經教育我們要成為一個滿腔熱情、勤勤懇懇、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人，而且要我們具有對工作的信心，克服困難的信心。真的，我們在學校里所受到的教育，和我們國家的整個制度，不是都在保證我們去戰勝困難么？不是都十分珍貴青年人的朝氣、銳氣和工作上的積極性么？尼娜能夠克服困難，我們也能夠。我們應該有這樣的決心！

是的，青年朋友們，也許你們還不十分老練、成熟吧，也許你們對工作完全沒有經驗，還有些幼稚，有些生硬吧，但這怕什么呢？尼娜不就是我們的好榜樣嗎？你們從學校里帶出來的朝氣、銳氣，將完全得到黨和政府的支持和鼓勵，正像尼娜那樣。那么，珍重你的純潔，熱情，以及一切美好的品性吧，把這一切都投入到祖國的社會主義的建設事業中！并且在這個巨大的事業中鍛煉自己吧！

那么，年輕人，勇敢地踏上你的征程，珍重你一生事業的開始吧，我們在為你們深深地祝福。

注：“一個職務”，原載“譯文”月刊一九五四年一月號。又載最近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安東諾夫小說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