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工文
我的弟弟和我的妹妹,
你們不要在寄給媽媽的信紙上,
總是在藍色的字跡上滴著淚水;
你們不要總是深長地嘆息,
這里沒有花香,沒有夜鶯,沒有清泉,
沒有音樂,沒有狂歡的夜晚……;
這里的冬天是沙漠,春天是沙漠,
到了夏天還是一片灰黃的沙漠。
我的弟弟和我的妹妹,
你們不要總是這樣地眷戀,眷戀:
呵!我忘不了我生日的那天,
禮物、賀喜的親友、花桌布上擺滿糕點;
呵!我忘不了我畢業的那天,
紙花,彩色的燈泡、親密的同學在歌舞;
呵!我多想坐在撐白篷的游船上,
玩賞那“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湖;
呵!我多想攀在中山公園的古松上,
觀看那一簇簇十月一日夜晚的焰火……
是啊!我的弟弟和我的妹妹,
誰能不愛春天的西湖,十月的北京,
誰能忘記自己的生日、畢業的那天,
但是這一切綺麗、絢爛的、彩色繽紛的……
她只應該使我們的血更熱、眼更亮、腳步更豪邁,
她只應該成為我們的蒸氣機、螺旋槳、推進器;
不要,決不要因為提到這一切,
反而徘徊、徘徊、愁腸百結地徘徊,
像一個十七世紀在后花園里傷感的佳人,
像一個腦勺向前、鼻子向后、倒拖著步槍的士兵……
我的弟弟和我的妹妹,
你們還保存著你們的日記本和作文簿嗎?
你們不是用激動的手在上面這樣寫過:
我要作一只翱翔在群山之上的雄鷹;
我要變成一只飛過海濤,飛過風暴的海鷗。
好極了!我的雄鷹,
好極了!我的海鷗,
你們今天不是正在展翅飛翔?鼓翼高飛?
在你們翱翔的地方,
將會有清泉、有音樂、有狂歡的夜晚……
在你們高飛的地方,
將會有親友、有喜慶的日子、有許多次的畢業,
有古松、有焰火、有西湖,也有中山公園……
不相信嗎?我的弟弟和我的妹妹,
但是我和我們的母親都相信——
相信你們的眼睛、你們的智慧、你們的手。
幾年以后:(究竟是幾年,你們確定吧!)
在你們的信紙上,不再有淚滴,不再有嘆息,
你們會說:媽媽,請您到我們這里來吧!
不是來作客,是來作媽媽、作婆婆,作當地的主人;
我們這里再沒有一粒從沙漠上吹來的沙沫,
我們這里有鋼鐵、有石油、更有浪花似的愛情……。
(郭振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