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本銘
七月七日
今天是離開歐洲最高峰的第八天了。中蘇源合爬山隊在蘇聯(lián)又經(jīng)過了六天的長途旅行,在早上九點鐘的時候,就到了中蘇邊境的沙里塔什山口。從這里,我們可以較清晰地看到東面30公里以外海拔7,546公尺的慕士塔格山峰。它全身披滿了冰雪的外農(nóng),只是在山腳下才有幾小塊黑色的巖石。在云層里閃閃發(fā)光的太陽斜掛在山脊上,白云僅在山腰游動,遠望去,這座山峰高聳在帕米爾群山之上,像根擎天柱。兩條巨大的冰河穿過山身,又把雄偉的冰山之父分成南、中、北三個高峰,更顯得形勢險要了。聞名世界的冰山之父,就這樣地給我留下了一個神秘的印象。
馬上就要回到祖國的土地上來了。我很激動,高興得幾乎掉下淚來。中蘇兩國的邊防軍,親切地查驗了我們的證件。這時的情景是,一邊向我們握手道別,一邊向我們握手歡迎。從新疆地區(qū)特來接運我們的長串駱駝隊,已在邊境上等候我們了。我們就這樣十分高興地進入了祖國的新疆境內(nèi)。
七月八日
在慕士塔格山腳西面的碎石山崗上,有一塊平坦的地面,雖然平坦,卻已有海拔4,060公尺高,如果我們由這兒向下打井,掘下2500公尺還探不到泰山的頂峰呢!就在這里,選擇了我們的大本營營址。這是爬山隊庫茲明副隊長事先選好的。從這里到山腳僅有十里路,由卡爾吐馬克冰河流下的水,也僅距這兒一百公尺左右,而蘇聯(lián)運送供應(yīng)我們物質(zhì)的卡草也能直達營地。這個營地很合乎我們的理想。
早起,天空呈現(xiàn)一片淺藍色,看不到一絲白云。只是在慕士塔格山背后,漸漸出現(xiàn)了火紅般的色彩,這是東方初升的太陽。這預(yù)示著我們緊張的戰(zhàn)斗要開始了。
爬山隊的小伙子們,一個個露著胸脯、赤著腳丫,在光禿禿的地面上支架帳篷,緊張地建立著大本營。無線電報員羅馬柯和桑希珍兩同志,忙著搬機器、架天線,累得滿頭大汗。廚師廖尼亞同志連帳篷都來不及搭好,就在露天地里支起爐灶,為這些建筑師們準(zhǔn)備著美味的權(quán)燒羊肉。四名攝影師提藩攝影機到處跑動,為三部新聞紀(jì)錄影片選擇精彩的鏡頭。唯有醫(yī)生阿里曼最斯文,當(dāng)我們把宿舍、飯廳、倉庫都搭好之后,他還像給病人動手術(shù)一樣細心地修飾著用帳篷搭成的醫(yī)務(wù)所。整個營地上歡笑不止,不講究音調(diào)的歌聲,早把長期生活在山崗上的野兔給嚇跑了。
下午,我用去四個鐘頭的時間,修筑了一條由營地通往河邊的小公路,它長50公尺,寬兩公尺,是慕士塔格山區(qū)最好的一條加以人工修飾的道路,而且它也確實給營地增加了城市的味道:同志們都很愛措它。
天剛黑,電燈就把餐廳照亮了,這時我們已經(jīng)圍坐在木箱制成的飯桌旁,享受著豐富的晚餐。同時開開了收音機,傾聽著雄壯的大合唱。此刻,我們雖然處在人跡稀少的地方,但是我們卻感到很愉快。疲勞早給忘記了,一天的勞動竟使荒涼的山野出現(xiàn)了美麗的城市。
七月十一日
昨天下午三點鐘,我們離開了大本營,向慕士塔格山作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大進軍。在山腳下支起了宿營帳篷,此處又高出大本營440公尺。這是第一號高山營地。
往上走是碎石陡坡,有時坡度達到40多度。給我們馱送食品的牦牛,熟練地走成之字形,不過它們的脾氣大、性情粗野,經(jīng)常亂蹦亂跳,容易造成滾石傷人的危險。我們隨時都在警惕著。
牦牛在爬山運動員中間并沒有什么威信。在出腳下牦牛背上騎兩個人還能照樣跑動,可是在高山中就只馱50公斤重,爬山運動員還經(jīng)常被迫停下來等它們呢!一條頸上有白斑的牦牛累得口吐白沫,張嘴氣喘,簡直就無法向前挪動。
今天走了六個鐘頭,在5,600公尺的碎石雪坡上建起第二號高山營地.這里同歐洲最高峰一樣高。這座山峰的雪線也在這個高度。牦牛已經(jīng)無力地躺在積雪里,可是我們爬山運動員因為已習(xí)慣于這種氣候,仍然能夠正常地勞動。彼得洛同志還在冰雪中跳舞,國德存同志雖然缺乏唱歌的天才,但還是不斷地哼幾句,而且唱得很快樂。
我?guī)У缴缴系难浪⒑兔碓馕磩樱缴线B燒茶的水都得費很大勁用冰雪來溶化,那里有多余的水去洗臉呢?何況用冰雪刷牙豈不是
自找苦吃嗎?在嚴(yán)寒的高山上,冰雪對人們喉隴的刺激是很大的。
七月天里,一般的只在城市里才能買到冰塊,可是在慕士塔格山坡上,卻隨手可取,就是你幾輩子也吃不完、用不了。晚上我們將睡在“冰箱”上,就是蓋上鳥絨被子也不會出汗。
中午,我曾經(jīng)把冰塊放到嘴里,不過馬上就被迫地吐了出來,害得我咂嘴弄舌、上下牙合不攏來。自己竟忘記了身上還穿著鳥毛制成的棉襖,當(dāng)時的氣溫是零下十度左右!更糟的是下午喉嚨發(fā)炎,只得按照醫(yī)生翁慶章的吩咐,吃下一瓶苦味的六神丸。這件事怪自己,因為高山上不能吃冰雪的事情我早就聽說過,可是我有點不大相信,結(jié)果是自作自受。
七月十二日
今天的道路不好走,往上去全是冰雪地帶,找不到一塊石頭,我們都在釘鞋上綁上鐵爪,每四個人用尼龍繩結(jié)成小組,背起了昨天牦牛馱出的食品,在早上8點鐘就離開了第二號營地。
在一個深達兩文的冰河裂縫里,我們必須翻過45度的冰坡,雖然腳上的鐵爪和手中的冰鎬都能防止滑倒的危險,可是背上25公斤重的背包使你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只有用冰鎬刨出樓梯般的小臺階。在這種情況下,一小時也不能前進20公尺。
越往上走空氣越稀薄,缺氧現(xiàn)象嚴(yán)重存在,迫使我們張嘴喘氣。積雪越來越厚,而且十分松軟,每抬起一步都得使出渾身的力氣。今天6000公尺的高度我們?整整走了八個鐘頭,在6,170公尺的雪坡上我們建立了第三號營地,我們將把6000公斤食品和八個帳篷留在這里,留著突擊主峰時使用。
第二頓飯是在晚上六點鐘,中國隊員多產(chǎn)生頭痛、嘔吐等高山病癥,吃不下飯,這是因為不能馬上適應(yīng)高山缺氧環(huán)境的原故。但我的食欲還不錯,全天共吃了一個饅頭、兩片大蒜,還有兩盅甜茶水,攝影師周鋒同志食欲最壞,一天中連茶水都然法享受。不過聽不到有人叫苦,大家干起活來,絲毫不打折扣。
七月十三日
一般地說,下山容易上山難。但在險陡的冰雪高山上,要想下來,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今天,我們經(jīng)過了六個鐘頭的艱苦奮斗,終于在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回到了大本營。一到大本營,大家都歡騰起來了,中蘇爬山運動員們都熱烈地擁抱和握手,互相祝賀第一次適應(yīng)高山行軍的成功和建立高山營地的勝利。在與組長伊萬諾夫擁抱時,我的臉都被他的硬胡子給擦痛了,不過心里確實感到高興,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表示對他的感謝和問好。
柯爾克孜民族的牧人給我們送來一頭肥大的綿羊,這是山區(qū)唯一的新鮮食物。午飯時把我脹得連松褲帶,如果不是羊肉湯里加有黃油,還得再吃上一碗,這頓飯吃得太飽了,所以在飯后檢查身體時受到了醫(yī)生阿里曼同志的批評。因為監(jiān)督隊員的健康是他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今天有洗 臉的條件了,可是剛把肥皂擦到臉上,就像觸了電似地痛得渾身發(fā)麻,臉上感到熱辣辣的難受,當(dāng)組長伊萬諾夫同志發(fā)覺提出批評的時候,我巳經(jīng)把臉上搓掉一層皮,嘗到了疼痛的苦頭,因為高山上強烈的紫光線的照射,臉也曬壞了,用肥皂洗臉就會強烈地剌激皮膚。自己感到很害燥,這樣大的人連肥皂都不會用。事實上爬山方面的知識真需要從頭學(xué)起!(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