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恕
一
1956年已經過去了。回想起這一年的年成,和在這一年里,廣大農民為保證增產增收而進行的緊張艱苦的斗爭,實在令人又興奮、又感動。
以前,所謂保證增產增收,是說的既要使莊稼畏得好、產得多;又要能做到顆粒還家,別讓它爛 在地里。
現在呢,增產增收又多了一層意義:既要保證合作社的產量增加,又要做到合作社社員的收入增多。
總起來說,無論哪一種解釋,增產和增收,都是不可分割的。因為那使增了產,如果收成不增,等于白費勁;如果收入不增,也還是一場空喜歡。因此在去年合作化的高潮中,黨和政府就及時地指出,要求各地合作社,不但要達到增產,而且要爭取做到90%的社員增加收入。
那么,在基本上實現了農業合作化后的1956年,究竟有沒有達到增產增收的目的呢?
二
我們還記得,五六月間,正當麥收、插秧、種棉花的緊要關頭,東部沿海地區,突然襲來一陣猛烈的臺風,跟著又是傾盆大雨,波及到浙江、江蘇、安徽、河南、河北、山東、江西、湖南、湖北、福建以及上海等十多個省市。不久,南方又出現了早災,接連好幾十天不下雨,塘干田裂;北方又發生了洪水,松花江曾一度超過有歷史紀錄以來的最高水位。保衛哈爾浜的驚險的情況,就跟1954年保衛武漢一樣。
最后,根據全國范圍內的調查統計,1956年的受災面積和1954年不相上下。
應該記得,1954年的自然災害,給我們帶來了多么大的損失。據國家統計局的報告:糧食比上年僅僅增長了1.6%,而棉花卻減產了9.3%。也就是說,糧食僅增加了五十多億斤,而棉花竟減少了兩百多萬擔。
不要以為這個損失太驚人,要是在反動統治的舊社會,如果碰上了那樣大的災害,又會怎樣呢?據“中國救荒史”(鄧云特著,商務1938年版)上的記載:
1920年,陜、豫、冀、魯、晉五省大旱,災民二千萬,死五十余萬人。
1930年,晉、陜、甘等十一省,水旱相襲,尤以陜、甘最重,災民初食樹皮,繼賣兒女,終則裂●死尸,易食生人。是年南北災民三千余萬。至于在農業生產上的損失,就拿二十年前,即1934年的情況來看,那一年的災情,還不如1954年嚴重。可是據當時的中央農業實驗所的農情調查報告,主要農作物的產量較之常年產量,其減產的百分比如下:稻谷37%、高粱27%、玉米23%、小麥25%、棉花36%、大豆30%。
歷史是最好的見證,那么,且看我們的1956年。
據最近開過的全國農業工作會議的預計:全國糧食作物和棉花、油料、糖料等經濟作物,都比1955年(按:這是豐收年)增產,其中稻谷、小麥、薯類、雜糧和烤煙、茶葉的產量,都超過第一個五年計劃最后一年,即1957年的生產指標。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糧食增產達二百多億斤,超過上年產量5.4%,其中細糧(稻谷和小麥)要占160億斤;棉花增產達一百二十多萬擔,超過上年產量的4%。
再從各地區來看。
在北方,如遼寧。糧食產量比上年增長2.33%,超過了1957年國家計劃指標19.3%;棉花增長一倍多,也提前完成了五年計劃的指標。
在南方,如廣東。過去這里是所謂糧食作物的低產區,而1956年,縱然遭受了干旱,但還是一連出現了澄海、潮安、潮陽、揭陽和普寧五個千斤縣。也就是說,這五個縣的每畝平均年產量,都在一千斤以上。這個紀錄,已經超過了十二年全國農業發展綱要中所規定的指標25%。
在中部地區,如湖北。過去這里有著出名的棉花低產區。而1956年,全省八百多萬畝棉田,每畝平均產皮棉49.1斤,比上年增產45%以上,提前超額完成了五年計劃指標32.7%。
在邊遠地區,如甘肅。往日是“年年鬧旱,季季鬧災”,而今天,“家家慶豐收,戶戶糧滿倉”。你看它全省糧食產量共達117億斤,棉花產量共達35萬擔。這樣,第一個五年計劃的任務,不但提前完成,而且糧食超額41.2%,棉花超額203.53%。增產又增收,在銀川專區,平均每個農民可以分到1,291斤糧食。陶樂縣的農民,不算副業收入,光糧食一項,每人平均就有1,330斤;在定西專區,每戶農民都有半年以上的口糧儲備,漳縣五星農業生產合作社,每個社員的儲備糧食,足夠一年半的食用。也許你不知道,甘肅成為糧食、棉花和油料自給自足而有余的省份,這在歷史上還是頭一次。
上面這些數目字,你愛嗎?這是一支雄偉的歌,
一首瑰麗的詩,它是那么堅定地指出了一個事實:今天,我們在大自然面前,已不是無能為力的了!
要分析構成這一巨大成就的原因,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然而千言萬語一句話:如果不是由于實現了農業合作化,又是因為什么呢?
三
據說,對于上面這個結論,也還有人要保留意見。
為什么呢?
因為他自己或者他的家里所參加的那個合作社,去年秋 收以后,并沒有達到90%的社員比上年增加收入,也沒有比上年的生活過得好些。
是的,這是一個現實的問題,雖然這并不是一個普遍性的問題。同時,這個問題是比較復雜的,它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以下我們將作一些扼要的分析:
第一,在災區,特別是在災情較重,而生產救災工作又沒有及時搞好的地區,很難一下子就恢復過來,并做到比上年增產增收。又因為去年的受災面積相當大,所以這一類地區的范圍,也不算小。
第二,有些合作社,興辦了很多的基本建設或長期性的生產,比如挖塘、筑霸、打井,開渠、修馬路以及植樹、造林等等。在這些方面所投下的資金和勞力,是不可能在短期內收回的。但具體到每個社員的收入來說,比如他全年做了250個勞動日,其中有50個是干的上面那些活,200個則是當年就有了收成的。那么他所分到的每一個勞動日的報酬呢,就主要按這200個勞動日所做的活的收成,用250去除了。這樣,也就相對地降低了他眼前的直接的收入。可是,應該提醒他們:暫時雖然收少了一點,將來還是有好處的。這決不能叫做減收,而意味著一利“積累”。而事實上,有些抗旱防澇的工程,當年就已經在生產上起了作用了。
第三,有些合作社,存建社、擴社的時候,添購了許多公共財產,如大型農具、運輸工具和牲口;興建了一些公用建筑:如辦公室、托兒所、俱樂部以及運動場等等,因而支出了一筆相當大的資金,影響到整個的收入分配。這里面當然有的是開支得過早、過多,甚至還是一種鋪張浪費;但有的則是必要的,也和上面所講的情況一樣,也應該認作是社員的一種收入。只是不分配給他個人,不能讓他自由處理罷了。
第四,有些合作社,辦的的太大了。好幾百戶甚至幾千戶,縱橫數十里,地跨幾個鄉。而這些鄉,有的條件好,底子厚,原來的產量比較高;有的則剛剛相反。并了社、一起分,條件好的地區的社員,就不免多少要吃點虧。關于這一類的問題,許多地區最近已經開始或準備開始加以適當的調整。
第五,對于像去年那樣大規模的農業合作化運動,我們的許多干部,還是缺乏經驗的。而由于經驗的缺乏,難免不發生一些毛病。
①在修訂生產計劃的時候,把指標定得太高了。比如本來當地一畝地的產量不過兩三百斤,可是去年猛然要求達到七八百斤乃至一千斤。指標高一點,固然可以刺激生產積極性。但太高,高到明知其辦不到的時候,就會相反地影響生產積極性。不過這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社里就在計劃之后,春耕之前,便按照這個紙上的“豐產”數字,推算出每個勞動日可值幾元幾角的報酬,并給它宣布出來,以“鼓舞”大家的情緒。結果呢,秋后算帳,產量雖則提高了一些,但卻遠遠落在計劃指標的后面,于是勞動日的報酬,也跟著“降低”了。這就招致了社員很大的不滿,在思想上還造成了一種減收的錯覺。
②正是在上述豐產指標和高額的勞動日報酬的影響下,大家都把力量集中到農業生產上來,而忽視了副業。我們知道,農村的副業生產,一般要占農家總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副業生產的停滯,必然影響到整個收入的降低。事實證明,有些合作社,糧食的確比往年打的多,可是實際牧入卻比往年少,這就是所謂“增產不增收”。近來這種情況,已經扭轉,但某些地區,又發生了偏重副業,而忽視冬季生產準備工作的現象,當然也是不對的。
③在迫切的豐產要求之下,到處都在找竅門、挖潛力,改進耕作技術,這也是造成去年全國增產的一項有力因素。但是,也不免發生了一些錯誤,比如在改進技術上,要求早播棉花,竟早到了把種子都給凍死;密植玉米,竟密到了上不見天,下不通風。終于造成減產。
對于這一類的問題,應該怎樣認識呢?
我們知道,廣大的農村工作干部,絕大多數出身于貧雇農,又經歷過從解放戰爭、土地改革以來的各種革命斗爭的經驗。他們成年累月地在風里、雨里、泥里、水里,熱忱地為群眾辦事,從而取得了群眾的信任,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現在,在黨的正確領導下,依靠群眾的力量,迅速而又有秩序地帶動起幾億農民,建立起幾十萬個農業生產合作社,并且就在這基本上合作化的頭一年,碰到了那么嚴重的自然災害。但最后還是增加了農作物的產量,鞏固了合作社的組織。二百多億斤糧食,一百多萬擔棉花,就是最具體的成績,最巨大的功勞。
不錯,由于他們缺乏經驗,也曾造成某些不應有的損失。如果他們的經驗多一些,那么增產增收的數量一定會更大一些。可是,經驗從那里來?從實踐中得來。那么,去年某些地區減產減收的實踐的教訓,難道不正是今年增產增收的實踐的經驗嗎?且冷靜地想一想:在去年轟轟烈烈的合作化高潮中,我們的農村干部同志們,青年生產隊員們,真不知道獲得了比往年多多少倍的經驗和教訓。“吃一塹長一智”,這些經驗教訓,雖然不能列在會計帳上,但也應該把它當作一種“收入”來看,這項“收入”,將成為促進今年增產增收的主要因素。因此,對于已經到來的1957年的農業生產的發展,我們具有更大的信心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