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寫給晚輩的幾封家信

徐特立

一

××：

我為什么這樣對你多心自找麻煩呢？我不是以為你不行，而是認為你有遠大的前途。可是文化太低，政治理論沒有，又處在人們推尊你的環境，你的缺點不易被人發現，因為你還不負主要的責任，不會犯什么大錯誤。一天環境變化，你也有可能做婦女中的負置工作，尤其是與有學識經驗的人們交往，就會發現自已的不足。我每一分鐘都發現自己學問不夠，寫文章不敢下筆。過去替《解放日報》寫文章半日可寫一篇，現在一月還寫不出一篇。我讀書和工作整整五十年了，還只一個半通。你比之我還有一個距離，但你的學習機會百倍于我。我希望你從今日起把學習列為正式時間，不缺一分一秒。但可把時間減到最少，那怕一日學習一刻到半點鐘，只要有恒。一經決定就把它當做吃飯、睡覺一樣，除非有病決不中斷。你在一月就決定寫日記，你試查你的日記在這五個月中讀了多少時間的政治書。你一查就會知道在學習上的無計劃性。我認為你應該下最后的決心學一個字，即是一個“恒”字。你是否還能進步到應到、可能到的地步，是靠你自己下決心，兼能接受他人的批秤。我完全沒有把你當一個沒有遠大前途的人，如果是這樣看你，我也就不必這樣多心。我已感覺不易向你進言，所以言詞特別嚴厲。聽否，還是你的問題。

特立

1944年6月2日

二

集中性和紀律是黨性之一，散漫、不集中和工作缺乏針劃，尤其是作息時間不嚴格，是小資產階級的劣根性征服了無產階級的集中性和紀律性。

列寧的工作方法是把握中心一環，就是說不把精神平均使用，有時必須放棄次要的工作不做。

小生產社會沒有時間觀點，影響到無產階級的先鋒隊來，而侵蝕黨的工作紀律。我對于這一點是帶著仇視的態度。魯迅認為妨礙別人工作時間是謀財害命，我也以為自己浪費時間就是自殺，尤其是浪費休息的時間，直接威脅著生命。

××，你是極努力的，其主要缺點是無所不做，而無工作中心。我早在1941年即向你提出，至今將近三年，絲毫未改。由于中國小資產階極的劣根性，非短期能克服，但必須克服。

特立

三

對于時間問題，無論什么階級，凡是有作為的人們都是抓得很緊的。

魯迅以妨礙別人的時間為謀財害命，我以為自己浪費時間只是自殺政策。

列寧的工作方法是把握中心的一環，平均主義的工作不會在工作中找到出路。

休息和工作是同樣重要的，妨礙休息和一定的睡眠是直接自殺。

右給××同志作參考

1945年8月15日

四

××：

你只算是半布爾什維克，真正的布爾什維克還要掌握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你所親近的人、所稱贊的人多是不大好學的，你的見解多是經驗的、憑天性的。在這一方面是比人們好，因此就不能看出自己的缺點，因此前進就受著限制。我時刻感到你難接受真正有益于你的批評。由于你的周圍的人有些比你弱，你就不知不覺降低自己應有的水平。我是全面關心你的，主要是你的身體和學問。不只是希望你讀書，即是不拿書本只要每日有十分鐘與好學的人接近，耳朵中也能聽一些。你看書的能力還極弱，我想幫助你找不到機會，是非常奇怪。

你的自信力強是對的，但過強至于不接受批評，前途是暗淡的。接近一切人，不放棄一切，對落后也給幫助是對的，但還要把自己提高一步，才能提高工作效能。

一個共產黨員應當什么都知，什么都能，什么都學，什么都干，什么人都交，什么生活都過得下去。在革命的復雜艱難困苦中，這種無條件的工作態度、

無條件的生活方式是必要的。革命的另一相反方面是嚴格地選擇，毫不妥協和動搖，把握原則。如果沒有自己的終身志愿，忘記了自己的政治立場，在意識上無中心思想，在學習上無最后的目的，在工作上無專門技能，廣交無基本群眾，無得力干部，無崇拜的革命導師，肯干而無策略路線，無工作方法，只憑主觀經驗而無原則，而不了解情況，那么前面的一切都成為無效了。

特立

五

××：

我想和你詳談一次又沒有機會，短短談幾句又易引起誤會。這里我把幾點意見再寫給你，請你仔細想一次。我看你還是沒有做黨員的整個計劃，只是看見眼前，抓不到做人的中心。我經常對你留心的只有兩個問題：

一是養病。養病第一是休息和飲食，你對于這兩項一點沒有注意。你自己反省一次看是否應該改正。今天一個整天沒有休息，并且把吃中餐也放棄了。不止今日如此，素來如此。這好不好？你仔細想一下回答我。

二、你對于政治全不注意，所注意的只是工作。這樣下去，將來只是一個事務主義者。昨天毛主席與記者談話，載在今天報上，我估計你是不能真正了解

的，我也無法和你談。近來有些重要問題我圈下交給你看，你都沒有好好的看。忙到這樣，只能說你是一個事務主義者。

三、你的工作無論如何要解放一部分。你如果想通了我再提辦法。合作社的工作不是非如此忙不可的。

我所提的都是你的終身問題，應該抽一時間和我談。

特立

6月13日

六

××：

你是一個品質較好的黨員，我和你不獨有黨的關系，還有家庭關系，因而我特別注意你的一切。我最關心的是你的病，你的工作問題無需關心。你總是積極工作，且有工作能力。你對養病首先應該是起居有時，這一點是最難做到的，或者是難以完全做到的。身體不好一切都談不上。最后一點就是應該有系統有計劃的學習政治理論。學習不必多，要抓主要的——路線問題。關于毛主席的文章必須精通五篇到十篇，以一年為期，每月讀半篇到一篇，我盡力來幫助。

特立

1944．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