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 俞惠芬
編輯同志:我是去年從高中畢業回鄉參加農業生產的。我回鄉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向貧農、下中農學習,在勞動中好好鍛煉改造自己,努力做到和工農相結合。可是,我開始和貧農、下中農接觸后,總覺得和他們說不到一塊。這是什么原因呢?我該怎樣向貧農、下中農學習,怎樣培養熱愛貧農、下中農的思想感情呢?北京海淀區劉亮
劉亮同志:
你提出的怎樣和工農結合、培養熱愛貧農、下中農的思想感情的問題,是我們回鄉知識青年必須解決的一個根本問題。我在一九六一年高中畢業后回鄉參加農業生產勞動時,也遇到過這個問題,現在也還沒有解決得很好。這里,說說我的一點體會,供你參考:
參加農業勞動三年多的實踐,我深深體會到:知識青年和工農結合的過程,實際上是不斷地進行思想改造、實行思想革命化的過程。要真正地和工農群眾結合在一起,培養起熱愛貧農、下中農的思想感情,不僅要和貧農、下中農一起勞動,一起生活,而且更重要的,要去掉知識分子的優越感,放下知識分子的臭架子,老老實實地向貧農、下中農學習,全心全意為他們服務。
我剛回鄉參加勞動時,自以為是貧農家庭出身,和農民群眾結合是不成問題的。開始,我只注意自己生活作風上的群眾化。比如,在和群眾接觸時,盡量改掉學生腔,講群眾語言;穿衣打扮和農民一樣,不特殊化;勞動中不怕苦、不怕累,等等。我以為這樣就算是放下知識分子的架子了,就能夠和農民群眾打成一片了。但是,后來實踐證明: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我和農民群眾天天在一起勞動、接觸,農民有話不愿找我談。而我呢,在和農民群眾相處時,總覺得彼此有些合不來。勞動時,我只管自己悶著干;一休息,就往家里跑,不愿意多接近他們。為什么會這樣呢?主要是我的思想深處還存在著知識分子的優越感。覺得自己有文化,覺悟高;而農民文化低,落后,不講衛生,因此在思想感情上和他們格格不入。
這段生活實踐,使我認識到不從思想上去掉知識分子的優越感,是不能真正做到和工農群眾相結合的。我雖然出身貧農家庭,可是,我是在新社會里長大的,又長期生活在學校里,脫離勞動和工農群眾。我對貧農、下中農的過去和現在,實際上是不了解的。我想,要培養熱愛貧農、下中農的思想感情,首先得了解他們,對他們有個正確的認識。于是,我就從父母那里了解家里過去的一些情況:解放前,我的祖父在地主家做長工,住的是破房子。我父親小時,冬天連棉褲鞋子都穿不上。母親被迫給資本家當奶娘。一家五口每天靠稀飯、糠菜度日。弟弟瘦成皮包骨。我兩歲時,胸口長了個疥子,因為沒錢醫治,爛了三年,至今還留了一塊傷疤。以后,我又了解了我們村里一些農、下中農的家史。通過那些血淚斑斑的歷史,使我開始懂得:在過去那個人吃人的社會里,廣大的農民連穿衣吃飯、甚至活命的權利都沒有,哪里有條件學文化、講衛生呢?今天貧農、下中農的生活,比起舊社會來,當然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從當前的經濟條件看還是比較低的。不是農民不愿講衛生,而是目前還缺乏這種條件。比如,以前我總覺得村里的貧農胡英娣比較臟、不講衛生。可是,她為什么不講衛生呢?她有五個孩子,大的十二歲,小的一歲多,全由她一個人照顧。她每天要做所有的家務事,要照顧孩子,還要參加隊里勞動。她哪里能像我一樣,有時間有條件去講究個人衛生呢?我有幸生長在新社會里,黨和毛主席領導我們窮人翻了身。我這個貧農的女兒,才能有機會從小學一直讀到高中畢業。廣大的勞動人民供養著我上學讀書,我就應該學到的文化知識去為他們服務。可是,我卻把文化知識當作自己的資本,反而看不起貧農、下中農這些勞動人民。這難道不是忘本嗎?我想到這些,感到很痛心。
這時,我的思想感情開始發生了變化。我覺得過去和貧農、下中農相處時,很容易發現他們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我卻沒有看到他們最基本的一面:他們是勞動者,是社會財富的創造者。沒有農民、特別是貧農、下中農的辛勤勞動,我們知識分子吃什么?穿什么?因此,光就勞動這一點說,我就不如農民。那么我們知識分子的覺悟是不是比農民高呢?這點,我逐漸有了認識。一九六○年,我們大隊受到了嚴重的自然災害,糧食減產了,群眾的生活遇到了暫時困難。那時一些地主富農分子就乘機搗亂,想引導農民走資本主義道路。也有些中農動搖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大隊的貧農、下中農卻始終聽黨的話,堅持了集體生產和社會主義的方向。他們的階級觀點和集體觀念很強。貧農胡阿甫的隔壁住了一戶富農。胡阿甫自動地監督這個富農分子的行動,經常向大隊揭露這個富農分子的不法活動。老貧農鄧南泉沒有擔任隊里工作,但經常主動地關心隊里的事情,對生產管理提出建議,對有缺點的干部進行批評,并和損害集體利益的現象作堅決的斗爭。正是這些貧農、下中農,才是我們村里生產和階級斗爭中的主力。他們是黨領導農民走社會主義道路的最可靠的依靠力量。
聯想到我自己:階級斗爭觀念很模糊,雖然在口頭上我也會說階級斗爭的復雜性、尖銳性,但回鄉以后,看到地主富農和社員一樣勞動,就認為他們老實了,看不到農村當前的階級斗爭。再如,我剛回鄉參加生產時,也下了決心要好好勞動,克服一切困難,可是,當我在勞動中,手上起了血泡,腰酸背疼時,我就想逃避體力勞動,找個輕松的工作干了。在勞動中看到有的人生產質量不好,我也不敢負責地提出意見。而當我勞動落在別人后面,隊長說了我一句“老黃牛耕田”,我卻患得患失好半天。拿我自己和貧農、下中農相比,就感到“落后”的不是貧農、下中農,而是我自己了。貧農、下中農盡管外表上看起來比較臟,但他們的靈魂卻比我們知識分子干凈。
當我在思想上對貧農、下中農有了比較正確的認識,去掉了知識分子的優越感后,才開始在行動中真正放下知識分子的架子。在生產上,我向貧農胡金根學習蒔秧,開始彎彎曲曲不成行。有的社員見到了就說:“惠芬念書蠻玲瓏,蒔秧不及一個孩子。”我聽了心里雖然不好受,但馬上克服了虛榮心,虛心地向社員請教。我真正放下了架子,社員就熱心教我。貧農坎菊珍說:“正因為你虛心學習,我才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一樣來教。”我在勞動中得到貧農、下中農的關心和幫助,對他們的感情也逐漸加深了。
在和貧農、下中農相處的日子里,我經常想著一個問題:我是一個有文化的青年。回鄉以后,除了好好勞動以外,還應該用自己的文化去為貧農、下中農服務。一九六二年年底,貧農陸躍妹生孩子,我半夜幫她出外找接生員。這時,我想起平日看到村里有些婦女因急產或經濟困難,不請醫生,結果有的得了嚴重的婦女病。我好像病在我身上一樣難受。我想,如果我學會了接產,那多好。我就向大隊和公社申請,吃自己的飯,不要工分,到公社醫院學習接產。領導上同意了。當時,有些人笑我:“大姑娘接產,也不難為情。”我理直氣壯地回答他們:“只要對人民有利的事,我就去做!”我在醫院三個月,初步學會了接產、打針等技術。我還學著看一些簡易的病,并將平日節省的錢買一些藥。群眾要生孩子或有了什么小毛病,就來找我。我也利用這個機會向大家宣傳一些衛生知識,幫助大家改變一些落后習慣。
去年冬天,我還組織村里幾個經濟較困難的貧農、下中農子女學習文化。我給他們買了書,不管刮風下雪,我總是把他們找來上課。有人說:“你教這些孩子識字,不怕麻煩嗎?”我想:“我的文化是勞動人民給的。為了讓貧農、下中農子女得到學習機會,這算得了什么!”我有責任把這個工作做好。
我通過為貧農、下中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和他們接觸得更多更深,就更體會到他們的可親可愛。我僅僅為他們做了一點點應做的事情,他們就像親人一樣對待我:我生病了,他們就來問長問短,為我焦急;我出去開會了,他們就盼我早點回來。有的小夫妻鬧糾紛,青年找對象,也跑來找我講講知心話,要我幫他們解決。他們還熱情地幫助我學習生產,直率地對我提意見;我當上大隊婦女主任后,還幫助我改進工作。通過彼此的了解和幫助,我的心和貧農、下中農的心靠得更近了。現在,他們需要我,我也離不了他們。這使我在和工農群眾結合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劉亮同志:和工農結合,培養熱愛貧農、下中農的思想感情,這是黨對我們每個回鄉知識青年的希望和要求。我想,只要我們有一顆為貧農、下中農服務的紅心,并且虛心地向貧農、下中農學習,就一定可以在這方面做出成績的。讓我們彼此互勉,共同前進吧!
江蘇無錫縣東北塘公社東北塘大隊俞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