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
她是影壇新秀,可她也象不少年輕姑娘一樣——愛哭。
兩年前的夏天,任冶湘從京城返回故里渡暑假,兩個不速之客在長沙城里的一條小巷中找到了她,約請她拍電影。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只晤談了兩次,便達成了協議:一俟接到電報,即刻趕往長春。
8月下旬,該返校了,同時也盼到了令她焦急等待的電報。姑娘沒有時間排隊買臥鋪,便擠在硬座車廂里晃蕩了三天兩夜,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北國影城。試鏡頭的時候,導演發現她的臉腫了。因禍得福,這倒使她顯得胖了一些。再加上化妝師妙手生花的本事,多少使這個當時還很瘦弱的姑娘顯得豐滿了一點。試試表演,戲是沒說的——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的高材生嘛!可是,她那張無論怎樣變換表情都無法改變的娃娃臉,卻不能使人相信:她,就能扮演《勿忘我》中歷經磨難而逐漸成熟起來的雯雯。
姑娘忐忑不安地回到北京,掐著指頭算日子。終于,通知到了,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嬌小的姑娘好傷心喲,眼睛都哭腫了。還在上中學的時候,她就想演電影。不用多,就演一部電影也好!可現在,只試了試鏡頭,就被拒之于千里之外了。希望破滅了,這怎能不叫本來就愛哭的姑娘珠淚滾滾呢!當理發工人的爸爸半年前病故了,有了委曲只能向當美術工人的媽媽說,可媽媽又能怎樣呢?
戲劇學院的領導象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地關心她,既給她吃糖,也給她吃姜;既讓她覺得生活是甜美的,也讓她嘗嘗生活的苦辣。去拍電影,領導支持;拍不上電影就鬧情緒,領導也不客氣地批評。漸漸地,姑娘開竅了,她懂得了拍電影并不是生活的唯一目的。她又象從前一樣愛說、愛跳、愛笑、愛鬧了。她的心思放寬了,“管它呢,電影能拍就拍,不能拍,這輩子還不照樣演我的話劇!”
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怪,當你執意追求它時,它偏偏高不可攀;當你無意顧及它時,它又悄悄來到你的身邊。機會終于到了,珠江電影制片廠邀請她去拍電影《揚帆》。分給她的角色戲不重,姑娘人是去了,心里卻不大自在。沒想到,水銀燈一亮,她傻眼了——原來拍電影和演舞臺劇完全是兩碼事!她哭了好幾次,后來總算在老同志的幫助下拍完了。片子出來后,反映尚好。她這才樂了,笑得那么天真。
珠江電影制片廠開拍《鄉情》,決定再次啟用這個稚氣未脫的姑娘。《鄉情》本子拿到手,她滿以為會讓自己扮演城市姑娘莉莉,到分配角色時,導演卻讓她飾演女主角——農村妹子翠翠。有了第一次拍電影的體會,她知道,在銀幕上露面并不比在舞臺上演劇來得輕松,它要求演員的表演要更接近真實生活。可是,城市里長大的她,不僅沒有在農村生活過,并且從沒有跟道地的農民接觸交談過。不了解角色的生活,可怎么能演得好呢?心里一急,一怕,眼淚又簌簌落下來。導演知道她的難處,便一再讓她下農村去生活。平時愛哭的姑娘,在學習劃船、車水、扳蝦和推磨這些艱苦的勞動時,卻表現出了不怕苦不怕累的頑強精神。在滾滾的汗珠里,她終于尋求和體驗到鄉村姑娘那種質樸的素質。
《鄉情》獲得了成功,任冶湘的名字也傳開了,報刊和電視臺的記者紛紛來采訪,好幾家電影廠都來約這個初露頭角的新秀拍片。這時,最早發現任冶湘表演才能的老院長金山同志告誡她,不要被表面的東西所迷惑,要安下心來踏踏實實地演它幾個戲。是呀,藝術生命剛剛開始,怎么能飄飄然呢!在前進的途中,既有成功,也有失敗在等著她。這不,姑娘第三次走進珠江電影制片廠的攝影棚,參加了《喜鵲嶺茶歌》的拍攝。自以為有了兩部片的經驗,這次很想好好地“表演”一番。可是,樣片出來以后,她一看自己的形象,簡直……唉,氣得又是大哭一場。
這兩年,小任因為拍電影,到底哭了多少次,連她自己也數不清。晶瑩的淚花落下了,姑娘也悄悄長大了。我們希望,幾年后她能依然做一個實實在在、普普通通的人,該樂就樂,想哭就哭,千萬不要把自己拘束得太死,不必把掉眼淚看作是一件難為情的事情,只要穿過透明的淚花,看得清藝術征途上坎坷的路,不停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