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卷起狂飆時

楊泉福

我的案頭，存放著一封封青年來信。

這些來信談及他們自身的生活，情形雖各有異，卻有一個相同之處：都覺得自己遭受了人為的不公正的待遇，自己處于無能為力的境地下忍無可忍，所以企圖采取極端行動……

青年人，誰不向往幸福的生活？但生活中，偏又飄來不幸的風雨。親愛的朋友呵，當生活卷起狂飆的時候，你，究竟應該怎么辦？

縱有“恨的水滴”

也不可演化成“仇的大?！?/p>

讓我們先看看這個不幸的女青年吧。

頭一個月，她有一項生產指標沒有完成。職工大會上，領導宣布扣發她一個月的獎金，她為此與領導鬧翻。領導上覺得她“身上有不利于安全的因素”，又停止了她的工作，為此她更加惱怒。她說：“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她奔向人群密集的公共場所去“自殺”。結果是，自身未亡，數名無辜者卻當場斃命，十數人致傷致殘，她也因此被依法判處死刑。

忍無可忍時，她不計一切后果，采取了極端行動；當后果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又痛恨自己，追悔莫及。臨刑前，她留下了一份近三千字的遺書，里面飽蘸著血和淚的懺悔——

她承受良心的鞭答遠比接受法庭的審判更加苦痛：“每當我一想到他們（那些無辜的受害者——筆者注）的時候，我就痛不欲生……良心的譴責是多么厲害啊！我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我苦思苦想，愿為社會、為人類再做些有益的事情，決定把自己的遺體獻出來。我身體健康，可抽出我的血，眼睛、腎、皮膚、四肢……都可以獻出，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得到一些安慰?！?/p>

她在告別人生之際遠比平時更加依戀人生：“想想以往工作帶來的愉快，家庭的溫暖、友誼、幸福……自由美好的生活，那溜冰場、電影院、音樂會……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由于我犯的罪，再也不能享受自由美好生活的歡樂了”，“我為自己走上這條犯罪的道路給親友帶來的痛苦而傷心、流淚?！?/p>

她在離別人民和祖國時才如此感到愧對祖國和人民：“回想起以前沒有很好地珍惜時光，為自己的祖國和人民多做些事情而感到難過?，F在想做也來不及了。此刻，就是對同牢房的人我都非常羨慕，因為她們犯罪后，經過改造，還會回到社會，重新做人。而我呢！這種機會永遠不會再有了?！?/p>

她用生命的代價懇請有關部門：望“能轉告人們、特別是青年人，接受這一血的教訓吧！”……“我是多么希望我們的國家不再出現第二個”“象我這樣痛苦悔恨的人啊”！

親愛的朋友，我們不可能象這女青年那樣，去體驗那暴怒時只想拚命，拚了命又后悔拚命的全過程，但這個親身體驗者的撕心裂肺的懺悔，難道不足以震撼我們的心靈么！

這女青年在剖析自己犯罪的教訓時寫道：“人在臨死之前特別是頭腦不冷靜的時候的那種變態心理，做出的蠢事，是不容易被人理解的?！彼f的“變態心理”，就是對領導的怨恨情緒，從萌生、擴大以致掀起恨的狂濤，不惜以極端行動去“發泄個人怨憤”。當初，她的感情視線如果能夠從“恨”的方向抽步回頭顧盼一下，看看自己的“恨”的行蹤是否對頭？——如果她想想，領導上觸犯了自己，未必就成了自己的仇敵。如果她想想，領導就算今天觸犯了自己，未必過去就一直在虧待自己。如果她再想想，領導所以要這樣觸犯自己，是否還有一點點合理的因素？自己是否還有值得汲取的教訓？若是這樣多從幾個方面反復地設問和審察，她的頭腦也許會較為冷靜，較為辯證，較為理智，這場悲劇興許就不會發生。

不可否認，在我們這個社會里，確實還有死官僚主義者，還有長于整人的“兇神”，倘若這些人將不平之事加害于你時，不怨憤不惱恨是不可能的。但是，縱有恨的水滴，也不可演化成仇的大海。因為任其洶涌的仇恨之水，是釀成悲劇的禍水，它會把人沖向觸犯法律的險途，會使不幸者在不幸中招致更大的不幸，會使一切美好的東西在仇水恨海中毀滅殆盡。是的，不知道恨的人，便不知道愛；但是，只知道恨的人，未必就知道愛。愈是生活里出現了令人惱恨之事的時候，就愈需要多想想值得你深愛的另外一些事物——你的事業，你的親人，你的生命，你的愛情……對美好事物的深摯的愛，是感情世界的陽光，它會將你心頭偶爾滲出的那一點點恨的水滴漸漸地蒸發掉，使你的頭腦清醒，不會干出追悔莫及的蠢事來。

面對多種選擇

萬不可緊縮成“絕路一條”

身遭不幸又力爭擺脫不幸的青年人，往往感嘆手中無權：無權支配別人，無法改變環境；萬般無奈下，只得孤注一擲，拚個魚死網破。

但是，朋友，你可能忽視了另外的一面：你無權支配別人，可有權支配自己；你無法改變環境，卻有辦法抵御環境對你的傷害。在浩闊的空間和時間里，你永遠面對著多種選擇。

——你可以忍耐和等待。生活中的有些不幸，不是你愿不愿忍耐，而是你必須忍耐。陳老總詩云：“應知天地寬，何處無風云？應知山水遠，到處有不平。”如果稍遇“不平”之事便無法忍耐而要拚命，又有多少命可以去拚呢？誠然，忍耐是有限度的，但是，限度也是有彈性的。有人因一點委屈就可以拚命，有人受屈受辱幾十年卻堅強地活了下來，而且把受屈辱的生活變成了鞭策自己前進的動力。你能說，前者是真英雄，后者是假豪杰嗎！

——你可以找領導面談。一次不行，兩次；五次不行，六次；找這位領導不行，再找那位領導；找本單位領導不行，再找上級單位的領導?！耙粋€人對我無情，不等于所有的人都對我不義”?！耙黄瑸踉普猪?，不等于再沒有晴朗的天空”。要深信：一只手或幾只手，總是遮不住天的。這世界對不幸者并不無情。人間總有真理在，何況在當今社會？

——你可以上告或者上訪?，F在，各地各級公檢法部門的工作制度正日益健全，各地各級黨的紀律檢查工作正日臻完善。這些機構和工作的主要職能之一，就是專門制約和制裁壞人壞事的。如果你的正當權益確實受到了嚴重的侵害，你可以到上級乃至更上級的有關機關去告發去申訴。如果說古時尚有包青天的話，今天就會有更多的“包青天”。

——你可以充分利用時間幫助自己擺脫不幸。一個再無權力的人，也有支配時間的權力。身陷不幸者，不要忘了手里還有時間的優勢；充分利用時間，你可以進行韌性的戰斗。沈陽市明廉木制品廠有個女會計楊秀玲，因為揭發本廠黨支部書記王桂賢私設小金庫和濫用公款，被打擊報復。王桂賢煽動不明真相的人毆打和侮辱小楊，接著又隨便找了個理由撤銷了小楊的會計職務。小楊拒不交出帳簿，王桂賢又向上級木材包裝總廠謊報情況，讓總廠派保衛科長帶人強行撬開小楊的卷柜，換上了新鎖。小楊認為這樣做是非法的，她又撬開卷柜，換上自己的鎖，封存帳冊。廠和總廠兩級某些領導人，向公安機關詭稱“金庫被撬”，王桂賢又乘機給予小楊“撤銷干部職務，工資降一級”的處分。小楊蒙受不白之冤，連連寫信上告?？墒牵@些信件竟被王桂賢私拆和長期扣壓。進而王又要求專政機關將小楊拘留審查，某些辦案人員偏聽偏信，居然判處楊秀玲勞動教養兩年。楊秀玲的境遇越來越慘，但她仍然相信真理是時間的孩子，而不是權勢的孩子；相信“未來的年代是我們最高的法院”。在失去人身自由的日子里，她仍然書寫萬言控告信，請她的媽媽找到沈陽市人民檢察院申訴冤情。檢察院幾經調查，確認楊秀玲的申訴屬實，終于撤銷了對楊秀玲的勞動教養，反過來將王桂賢逮捕入獄。請看，楊秀玲從受冤到伸冤，前后歷時近三年。她充分地利用時間，進行韌性的戰斗，才有了今日的歡欣。

人，要是遭逢人為的傷害或極大的冤屈，難免有忍無可忍的時候。然而，即使忍無可忍，也不可操之過急；即使忍無可忍，也不可以錯對錯；即使忍無可忍，也不可采取極端行動。不幸的朋友呵，你面對著多種選擇，萬不可緊縮成絕路一條。真正的生活的強者，腳下處處有通途。

預感兇險臨身

切不可一個人一意孤行

有的人萌發了某種危險念頭，又將這念頭深藏于內心，輕易地不肯向外透露。于是，內外相交的精神通道被封閉了。這無異于一個急需氧氣的危重病人被切斷了供氧系統一般，只會加速災禍的降臨。

親愛的朋友，你應該意識到，這種伴隨著極度的苦悶感而產生的對周圍的一切極度的不信任感，也是一種危險的變態心理。心理的病態求助于通心的療劑是可以矯治的——那些真誠的、善意的、動以情懷、曉以利害的規勸、開導、啟發和教誨，會使你那沖動的感情歸復于平靜，會使你透過憤怒的霧幔探尋到理智的光芒。

記得一位哲人說過：人若是到了老年，用所得的經驗再從幼年開始，他也許就再也不會犯什么錯誤了。這話是頗值得領悟的。因為人的年齡、閱歷和經驗，也是一種文化，一種修養，一種蘊含了人生哲理的活的學問。所以，長者老者往往是智者賢者，而少者青者請教于老者長者，常常成為生活中特別是危險中必不可少的事情。前面說到的那個女罪犯，如果在她感到極度煩惱和失去希望時，向她的父母兄嫂或她周圍可以信賴的賢明長者討教怎么辦，想必可以止危險于胚胎中。

眾多的人生經驗，不僅融匯在智者賢者的思想言行里，而且更濃縮在健康有益的書籍中。日本伊東市有位名叫北島歲枝的女子，她被放蕩的丈夫背棄后，曾感到眼前茫然一片，想以自殺了己一生，但她又渴望從書籍中尋求力量。果然，她在從圖書館借來的那本《世界民間故事》里，讀到了一篇流傳在中國的民間故事《燈花》。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仿佛從沉沉暗夜里窺見了熹微晨光，她很快地振奮起來，走向了新的生活。懷著得救后的喜悅心情，她將這故事一字不漏地抄錄下來，留作珍貴的紀念。請看，書中哲理的光束，成了這位遇險者脫險的橋梁。

在我們這個國度里，尤其在現今修明的政治形勢下，到處都有扶危濟困的精神臂膀，到處都有兼職能智能于一體的賢明機關和賢明人物。這一點應深信無疑。正是出于這樣的信念，西安市郊區的青年社員敖軍利，在覺得自己的勞動工分被生產隊長故意壓低而感到“無法忍耐”，心里涌起了要殺害隊長的險惡念頭時，他投書人民日報社請求指點。人民日報社的有關部門，熱情而又嚴肅地給他回信，指出了這種念頭的錯誤性和危險性，告誡他“千萬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一時的不慎和妄動，就可能鑄成終身大錯”。同時，報社又協同陜西省有關部門，妥善解決了敖軍利的工分問題，及時而有效地阻止了這場可能發生的人間悲劇。朋友，當你在生活里預感到兇險臨身時，切不可一個人一意孤行。你應該求助于所在單位或地區的黨團組織，求助于黨政各級各類辦事機關及各種群眾團體，求助于你周圍的那些有經驗有知識有修養的老人、親人和友人。一個穩操生活之舵的青年，既善于開掘內在的力量，也善于借助于外界的力量；求救于他人而脫離了危險，也算是有效地制服了危險；而危險過去，坦途即在眼前。

年輕的朋友，你不必懼怕生活卷起的狂飆。只要你正確地使用愛和恨，理智地把握急和穩，有機地關聯己和人，你就能站得穩人生的腳跟。你若征服了生活中卷起的狂飆，你會驚喜地看到，這狂飆，不過是生活的洗滌劑，風刷雨洗過后，展現在你面前的這個世界，會更加嬌艷，更加明麗，更加動人！

任生活卷起狂飆吧，我們永遠是生活的真正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