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從荒野中走來

王春元

一個巨大的、沉積了一層又一層腐爛的植物和昆蟲的尸體的湖，在億萬年前的地殼運動中，猶如盛滿寶物的金碟子，被埋進地底。黃河覆蓋上一層又一層泥沙。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幾十名小伙子背著地質(zhì)包，提著地質(zhì)錘，在這里支起一個鐵架子。一只鋒利無比的“觸角”，飛旋著向地層深處鉆去。金碟子碎了。它那每一片碎葉上，都托著琥珀般的石油。

這不是童話。這就是發(fā)生在山東黃河入海口的三角洲上的勝利油田的故事。在這二千八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匯集了十一萬石油鐵軍，開發(fā)了二十二個油田。

1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七日凌晨。

晨霧洗去天邊的濃墨。黃河三角洲的墾利縣東管村顯現(xiàn)出高高的井架。

三二一三八鉆井隊隊長陳登孝被一陣喧聲吵醒。他鉆出地窩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百米外的營二井鉆臺上，噴起了八米高的油氣泥漿柱。他急忙返身拎起雨衣，朝井場跑去。

七年來，華北盆地由北向南打了八口井，都未見高產(chǎn)油流。營二井開鉆后，石油部和整個勘探隊都焦灼地注視它的進尺。華北能否找到油流，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可是，現(xiàn)在迎來的卻是井噴！

井架扶梯上，接連攙下被天然氣嗆得昏迷的鉆工。陳登孝匆匆登上鉆臺。司鉆神情緊張地把握著剎把，目光兇狠而凌厲。

“提鉆！加大泥漿比重，一定要壓住！”陳登孝接過剎把。四十方泥漿注入，油氣依然如脫韁的野馬嘶嘯奔竄。鉆臺上的小伙子們支撐不住了，又有人被嗆昏在鉆臺上。突然，隨著隱約的顫動，井噴止住了。陳登孝心頭一沉：“一定是井壁塌了……”

“隊長，卸方鉆桿吧。”

陳登孝一點點拉起剎把。方鉆桿緩緩上升，隊員們的心，象被一只手緊攥著，透不過氣來。就在卸下方鉆桿的一剎那，鉆盤劇烈地一顫，一股黑褐色的油柱，沖開大地千百萬年的壓抑，直射空中。

“終于找到了！！”人們興奮得滿臉通紅，有的沖過去抓起油沙，激動地大喊，“高壓高產(chǎn)油流！”任憑泥漿和原油把他們淋成黑泥人，也任憑淚水在臉上滾流。

“立刻組織突擊隊，搶裝方鉆桿。”石油部鉆井處鄧處長鎮(zhèn)定地指揮道。

第一支搶險隊上去了。還沒同井心的鉆桿對接，小伙子們被天然氣熏昏了。第二支搶險隊剛上鉆臺，就被一百七十個大氣壓力的氣油泥流掀翻了。

油柱兇狠噴射如初，不過才十幾分鐘，井場上淤滿了沒膝深的油泥。鄧處長把目光落在劉家祥臉上。這位試油隊的青年技術(shù)員在這里是對付井噴最有經(jīng)驗的，但是，他瘦弱得好似風一吹就會倒。鄧處長凝視著劉家祥，一步步趟著泥漿走到他面前：“你上吧，一定要止住井噴！”

劉家祥憨憨地“嗯”了一聲，揮手帶著四名工人沖上去。氣流掀翻了他身旁的兩名鉆工，撲上來的又被掀開。劉家祥象粘住了似地死死抱著鉆桿。他感到胸口象被切開般地巨痛，手和腿劇烈顫抖，頭昏昏沉沉地想吐，鋁盔上，石塊劈啪地敲砸不停……五分鐘后，井噴終于控制住了，原油老老實實地從方鉆桿里源源不斷地流出。

九月二十三日，營二井正式出油求產(chǎn)，日產(chǎn)高達五百五十五噸。這是當時我國單井的最高出油量。它證明在這里有著世界稀有的高產(chǎn)高壓油層，沖破了華北無油的理論。華北石油勘探指揮部從此改名為“九二三廠”。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五日，黨中央批準山東組織會戰(zhàn)，從大慶和全國各地調(diào)集一萬多名石油建設大軍，云集在懇利縣東營地區(qū)。

那時，國民經(jīng)濟剛剛渡過三年自然災害，當?shù)刈匀粭l件又極為惡劣，工人們住在地窩子里，吃地瓜干、棉子渣充饑，喝的是又苦又堿的鹽堿水。一些人離開了鉆井隊。連劉家祥的妻子也勸家祥回家：“五級工，不如農(nóng)民一垅蔥。”但是，劉家祥用一首歌回答了妻子：

“是那山谷的風吹動了我們的紅旗，

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們的帳蓬，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zhàn)勝了寒冷和疲勞……”

就是這支《勘探隊員之歌》，激勵著無數(shù)年輕人風餐露宿地艱苦戰(zhàn)斗著。在今天聽來，也許有的人會覺得不可思議。營二井開鉆不久，遭到暴雨的襲擊。暴雨過后，天水一線，油田、井場、運輸車、地窩子都淹沒在一片黃水中。營二井的年輕人就是唱著《勘探隊員之歌》，嚼著苦澀的棉籽，手拉著手，跳進齊腰深的水中，搭起了一條摧不垮的運輸線。正是這首簡單的歌和從歌中透露出來的革命信念，拯救了營二井，而后才使三二一二0鉆井隊的年輕人，在會戰(zhàn)坨莊勝利村時，打出了我國第一口千噸井。九二三廠由此才更名為勝利油田。

呵，《勘探隊員之歌》——勝利油田石油工人心中的歌！

2

一九七二年冬天，黃河入海口北岸的孤島地區(qū)上，三二五二鉆井隊同三二七三鉆井隊年進尺十萬米的競賽進入了白熾化的階段。

井場上空風旋雪攪。寒冷象錐子般透過沾滿泥漿的棉衣，刺入鉆工疲憊不堪的體內(nèi)。三二七三隊指導員張庭芳站在土埂上。十部拖拉機在他面前呈雙線擺開，車尾牽著一條條鋼絲繩，牢牢縛住井架。

一年來，他們隊的鉆井速度從月鉆一口井，加快到每月九口井。可是三二五二隊更蝎虎，他們鉚著勁兒鉆，由一年一萬米進尺躍為一個月一萬，現(xiàn)在，不到十一個月就鉆進了十三萬米！

張庭芳揚起綠旗，用力劈下，十部引擎一聲咆哮，鋼絲繩頓時繃緊，小山似的鉆井架微微一顫，掀起一股雪塵，緩緩移向新井位。

張庭芳滿意地走下土埂。這回僅用了三十分鐘。但是，當他抬起頭時，臉上的笑容凝住了。遠處，風雪中，三二五二隊的小伙子穿著背心，從一個剛挖好的泥漿池躍出。“怎么，五二隊又挖好新的泥漿池了？他們難道又要鉆一口井了？真快呀，三天一口井。”張庭芳驚訝不已。

原來，五二隊八個“小老虎”之一的張清林和同伴們昨晚又創(chuàng)出八小時鉆進一千米的記錄。他們一個個興奮得睡不著覺，又跑到新鉆位，砸開半尺厚的凍土，提前挖好了一個三十四立方米的泥漿循環(huán)池。

張庭芳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叫來司鉆趙世倫，“鉚足勁兒，攆上去！”

“等著瞧吧！”趙世倫的話似乎是從牙縫里迸出來的。作為七三隊的驕傲，他打過上百口井，口口優(yōu)質(zhì)高速。現(xiàn)在，他和全隊隊員的體力都拼到極限，疲勞得靠著井架就睡著了。他明白，考驗大家的集體榮譽感和拼命精神的時候到了。他從心底里感激指導員把這最艱苦的任務交給他們。

“開鉆！”趙世倫手握剎把，眼觀六路，平穩(wěn)而快速將鉆桿鉆進井內(nèi)。鉆臺上，鉆工們神情嚴肅，配合默契。方鉆桿一提出，內(nèi)外鉗工推過二百公斤重的吊卡，卸下方鉆桿，頭抵著頭，冒著嘩嘩噴涌的泥漿，“唰唰”地卡好懸繩器，翻身搶過井架工吊過來的新鉆桿，擰緊絲扣。趙世倫重又提起剎把，鉆桿飛旋鉆入井內(nèi)。前后十八個動作，一分半鐘完成。

張庭芳搖了搖頭：“不行，五二隊換一根只用一分十五秒。”

“指導員”，一個提前接班的工人氣喘噓噓地跑來，“五二隊的泥漿池決口了。”

“糟糕，堵上了嗎？”張庭芳緊皺眉頭，朝五二隊望去。泥漿是鉆井的血液。泥漿循環(huán)不上，隨時都會卡鉆。

這時，五二隊的李雙全、趙慶星已經(jīng)跳進泥漿池，一邊用身體堵住決口，一邊脫下棉衣，塞進裂隙。時間緩緩逝去，腳下可以感覺到鉆桿鉆進時的震顫。兩個人凍得嘴唇青紫，血似乎也凝住了……

張庭芳佇立鉆臺，久久地凝視飛雪中巍然站立的三二五二隊的井架，眼淚大粒大粒流了下來……

這，只是八萬“勝利”工人英雄業(yè)績的點滴！

河口地區(qū)的“五過硬井下作業(yè)隊”，在河口油田的開發(fā)中，由于風雪封野，水源供應被切斷，他們捧起一把把雪吃，兩個月中，硬是吃光了方圓一里的積雪！

英雄的二二二地質(zhì)隊，“兩個饅頭一壺水，為找油不怕跑斷腿，”縱橫跋涉千里，夏天頂著暴雨放炮勘測，冬天，用地質(zhì)錘砸開凍成冰坨的饅頭，頂風而餐，連續(xù)兩個年度突破地震剖面一千公里。

孤島采油隊遭受黃河凌洪的襲擊，巨大的冰凌切斷了一排排電線桿。他們用草袋筑起圍堰，在饑餓和寒冷中堅守油井計量站達兩天兩夜。

第二年，當三二五二鉆井隊鉆井進尺奇跡般地突破十五萬米，創(chuàng)世界最高記錄時，一位記者問外鉗工龐志江：“打十五萬米那么苦，你們這些十七八的小伙子哭過嗎？”

“沒有，當時并沒覺得怎么苦，但是，當我離開井場，看見就在我們身旁，別人穿著干凈的白襯衣，輕松地邊聊天邊干活時，我哭了。我第一次感到，我們太苦了……”

“那么，再打十五萬米，你還會去拼命嗎？”

“我想，我們會的，因為，十五萬米給了我們生命般的榮譽”。

記者的眼圈紅了。龐志江，同當時開發(fā)油田的大多數(shù)青年一樣，只是個學徒工。但正是這些學徒工，創(chuàng)造了那令人感動的奇跡。

孤島油田指揮部副指揮曾旭初感慨道：“油田是黃河的恩賜。但是，沒有這些主人般拿出性命拼搏的學徒工，油田的開發(fā)至少會推遲幾年。應該說，油田是屬于這些不計報酬的學徒工的。”

3

井架一個個拖向新的探區(qū)，原野上留下了一架架抽油機。抽油機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揚起巨大的頭顱，期盼著來自祖國各地的采油姑娘。

采油姑娘穿著新衣裳，踏上這塊浸滿汗水和熱血的土地，望著座落在一片片黑黢黢的叢林中，或隱沒在一人高的荒草中的自噴井、抽油井，心里充滿了新奇。但是，當她們知道，采油工要黑天白日到處跑，到抽油機頭下取黑呼呼的原油；要記錄表盤上的各種數(shù)據(jù)；要根據(jù)井下出油的情況，及時調(diào)節(jié)小碾子般沉重的閥門；荒草中隱伏著蛇，沼澤地是成群的牛虻、小咬，姑娘們嚇得脖子縮進衣領(lǐng)里。后來，當她們抱著行李走進宿舍，心全涼了。地上鋪著木板，泥糊的葦箔墻，風一吹呼呼地顫悠，房頂是油毯，可以看見星星點點的光亮。領(lǐng)隊師傅才走，一個姑娘咧著嘴哭了，屋里的姑娘全哭了。

夜深人靜，一個姑娘用手揪著枕在頭下的小花包袱，熟睡的臉上，掛著委曲的眼淚。她的名字叫周愛竹。

一個月后，這些采油姑娘獨立守井、巡井了。周愛竹悄悄穿上了媽媽縫制的新衣服，沿著灑滿月光的小路，提著采油樣的小桶，蹦蹦跳跳地越溝穿林。水塘蛙鳴如鼓，映照著蘆葦模糊的倒影。周愛竹歡快地笑了。夜里兩點，她又困又乏地睡去了。過了兩個小時，她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計量站的門已被人卸走。老班長面色嚴肅地站在面前。

“班長，門……”她驚慌地哭了。

“知道了。”班長點了點頭，老大姐似地坐在她身邊。“小周，想媽媽了？一邊睡一邊咯咯地笑。”

“沒，沒有呀。”她臉一下子紅了。

“新衣服是媽媽做的吧？”班長平靜地說，“采油時刻會遇到意外，需要奮不顧身沖上去，就是平日換清蠟刀，要爬拉桿，采油機臟了，要汽油洗，穿媽媽做的新衣服，成嗎？”

“班長，我懂了。”周愛竹咬著嘴唇，竭力不讓眼里打圈圈的淚珠掉下來。

“好一個要強的姑娘！”班長忍不住“撲哧”笑了。

這微笑銘記在周愛竹心里，給了她勇氣和力量。寒冬里，她把采油桶抱在懷里，一口氣跑十幾里巡井。油嘴的原油凍住了，她脫下棉衣蓋上，用嘴呵，用身子焐。一年春天，十級大風，噎得人喘不過氣來，她躬著身子，咬住辮梢不停地跑，一陣強風，把她掀落水溝，她用手指摳著溝壁，渾身水淋淋地爬上來，繼續(xù)前進……

在勝利油田，有幾千名象周愛竹一樣的采油姑娘，日日夜夜，一絲不茍地巡護著河口、孤島、勝坨、臨盤等二十六個油田的數(shù)千口油井。在曠野的荒林中，人們隨時能見到她們嬌小的身影。

1976年，海潮兇猛地沖淹了河口地區(qū)遼河油井，一臺臺抽油機被淹沒了。水沒過宿舍窗臺，采油五隊的姑娘們穿上救生衣，扎好一個個木筏子，照常巡井。有的干脆守衛(wèi)在計量站的屋頂平臺上，直到海潮退去。孔丸慧等幾位姑娘冒著六七級大風，劃著橡皮艇巡井、采樣。浪頭一會兒把小艇掀上峰巔，一會兒又將它拋向谷底，姑娘們劃著，喊著，躍身抱住油井拉桿。洪水恣肆期間，她們沒有漏報一口井的資料。就是這樣一些勇敢的姑娘，每年將千百萬噸原油抽出，輸入一條條管道，輸進國家的經(jīng)濟命脈。她們用如花似玉的青春，使油田煥發(fā)出越來越旺盛的活力。

4

二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創(chuàng)業(yè)者兩鬢斑白，又一代年輕人接過了剎把。對這些八十年代的鉆工、井下作業(yè)工來說，他們已不需去吃棉籽渣、喝鹽堿水了。但是，他們所遇到的挑戰(zhàn)與先輩相比，卻另具一番意味。

三二六四鉆井隊的井架工李春龍被評為油田勞模后，剛回井隊上班，有人跑來勸他：“春龍，這下有了名聲，別那樣傻干了。”

李春龍走上井架，眺望著遠方灰白色的公路。“小時候，我愛乘車在疾風中奔馳，愛聽在暴雨中雨刮器和諧而輕捷的唰唰聲，想當一名汽車駕駛員，但是，沒想到父親把我送進了井隊。我開始抱鉆桿，第一次見到井中噴出油來，我象洗了熱水澡，舒坦、溫暖，心里充滿了幸福。閑下來，我也愛擺弄鉆桿，摸一摸，擦一擦。也許這太單調(diào)，可是，我和我的伙伴們覺得生活過得很有勁頭。”

午夜零點，連續(xù)干了兩個班的李春龍疲憊地放下大鉗，雙臂火辣辣的。接班的工人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他默默一數(shù)，人手又不夠。“再上一個班！”他用力抖了抖肩膀，咬牙返身走向鉆機。

凌晨三點，井里涌上來的大量泥砂把循環(huán)泥漿的架空槽阻塞了。李春龍脫下了棉衣，只穿一條短褲，爬進泥漿槽。他一鍬一鍬向外掏著。稠糊糊冷冰冰的泥漿，貼著他的下巴和身子流淌。架空槽掏凈了，槽口依然不通，喇叭形的槽口兩米長，四十公分寬，他使勁撮了撮凍得青紫的身子，一點點爬進喇叭口，繼續(xù)伸出那斷了般疼痛的手臂……

在油田，這樣好的小伙子比比皆是。然而，他們卻常常在戀愛問題上受到不公正的冷落。三二九四一隊的常永森，自七七年到井隊后，年年被評為青年突擊手，但卻找不到對象。孫世明主動申請從后勤調(diào)到鉆井隊當鉆工，談了半年的女朋友鬧著和他散伙。三二六二0隊的蔣澤明，談了幾個對象，都吹了。他父母急得想把他調(diào)出井隊。

“誰愿嫁給‘油黑子！”“可不是，活又那么危險，跟了他們，整天提心吊膽。”一些姑娘撇起嘴角。

這又是一種挑戰(zhàn)。小伙子們咬著牙，默默地接受下來。是呵，能獻出的，他們毫不吝惜地獻出了；該得到的，有些他們卻得不到。在工作上，他們象撞在鉆臺上都能迸出火星子的硬鐵疙瘩；在生活上，他們也是需要溫暖和柔情的血肉之軀。

他們并不因此悲觀。

“世明，你喝下這杯酒！她要散伙兒，咱不稀罕！”

“就是。要找對象，還得挑合適的呢。那些不理解咱鉆井工的姑娘，一個不要！”

“要是挑不著合適的呢？”

“那，咱就跟鉆機結(jié)婚！”內(nèi)鉗工牟愛國，三次失戀的全油田業(yè)余象棋賽冠軍，一拳頭擂在桌子上。

這些體格健壯的小伙子，粗獷、豪放，血氣方剛。職業(yè)鍛造了他們的性格，理想又使他們深深依戀著開拓者的生涯。他們當然能給予姑娘牢固、真摯而熱烈的愛。他們是真正的男子漢。姑娘呵，這樣的男子漢為什么不能愛呢。

“誰說不能？”原女子鉆井隊副指導員董愛芝羞澀而果斷地站到了牟愛國面前。

“你好好考慮考慮。”牟愛國矜持地抱著雙臂，并不急于求成。他聽說了，有人給董愛芝介紹過幾個在研究所和機關(guān)工作的小伙子。

“我早考慮好了。”

“那么一言為定！”

兩只手孩子似地拍到了一起，奏出的卻是令人崇敬的愛情的音響。這是心和心的碰撞，兩個年輕的開拓者，為了共同的事業(yè)、理想和追求，緊緊地站在了一起。

無庸諱言，今天的油田內(nèi)，并非所有的小伙子都得到了牟愛國這樣的幸福。但是，也應該看到，確有越來越多的姑娘做出了和董愛芝相同的選擇。當一對對新人搬入新屋，一座座新居亮起溫暖、柔和的燈光，分散在曠野中的油田，更增添了勃勃生機。愛情、幸福和榮譽同時屬于奮戰(zhàn)在第一線的采油工人。

今天，勝利油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堅韌努力下，已建成為我國第二大油田。二十年來，累計生產(chǎn)了二億零九百萬噸原油，一百二十四億七千萬方天然氣；向國家上交利稅一百三十億元，相當投資的四點八倍。今年2月11日，胡耀邦同志來這里視察，他望著遍布于荒野之上的井架，激動地說：“我想，我們?nèi)h和全國人民，沒有忘記也不應該忘記石油戰(zhàn)線對我們整個中華民族，對我們國家的興旺發(fā)達，對我們的四化建設，立下的不可磨滅的功績。”

是呵，那一座座直插藍天的井架，就是一座座標志宏偉勛績的豐碑。她鐫刻著石油工人的艱難創(chuàng)業(yè)史，銘記著一代代英雄們的姓名。她告訴我們，勝利，就是這樣從荒野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