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點與織物

包銘新

江蘇科學技術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版的《長物志校注》卷八衣飾·被(第330頁)作：“被以五色氆氌為之……其落花流水、紫、白等錦，皆以美觀，不甚雅。”這里的“落花流水紫白錦”，事實上是明代相當流行的一種絲織物名稱，而不是指“落花流水錦”、“紫錦”和“白錦”三種東西。“紫白錦”現在也被叫作雙層錦或雙面錦，有人認為就是明代的“改機”。“落花流水”是古代著名的織物紋樣，一般認為即宋代的“紫曲水”。稱錦而冠之以紫白，是因為雙層錦大多數僅兩色，除紫、白以外，也有用青、白或綠、白相配的。紫白錦所用紫色，其實是一種淡赭色或茶褐色，不同于“赤紫”、“大紫”、“玫瑰紫”或“茄花紫”。紫白錦的產地在松江、蘇州一帶。《松江府志·續志》載：“紫白錦，多為坐褥寢衣，雅素異于蜀錦”；陳繼儒《妮古錄》則稱：“吳中宣德間……有紫白落花流水充裝潢卷冊之用。”而且，《長物志》卷五書“畫·裝帖”條中的“青花白地錦”，也是同類的品種。這類織物，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甚富。

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六月版《閱世編》卷八“內裝”(第180頁)條：“……其他便服及士庶婦女之衣如、絲、紗、緞……”顯然，校點者把此處的“絲”認作“”(麻)和“絲”。其實，絲作為一種織物名稱，大約出現于宋，并一直沿用到清初。不但在《元史》、《明史》和一些明清地方志中經常出現，在《水滸》等通俗小說中也可見到“鸚哥綠絲”、“白絲”等名目。《咸淳臨安志》“物產·，絲之品”條載：“絲，染絲所織。有織金、間道、閃褐等類。”類似的記載也見于《夢粱錄》。明定陵出土一塊絲織物，保存著當時的黃簽題識：“細龍織金絲”；日本武藏國幡羅郡女治村的歡喜院，收藏有一件嘉靖時的帷帳，所用織物的一端留有舊題：“深青閃大紅連云嵌八寶絲”。從這兩件實例來看，“絲”大概就是后來的緞子。另據《席上腐談》和《庶物異名疏》，“絲”一詞的演變過程如下：

織(《玉藻》“士不衣織”)→織絲→注絲(宋洪皓《松漠紀聞》)→絲→絲

浙江人民出版社一九八0年三月出版的《夢梁錄》“卷三·五月”條(第21頁)：“御書葵榴畫扇，艾虎、紗匹段，分賜諸閣分、宰執、親王。”這里的艾虎紗也是專用名稱，不能點斷。宋寧宗楊后《宮詞》有“淺色新裁艾虎紗”之句，說明這是南宋宮廷中常見之物。有人注釋“艾虎紗”為“綠色有虎紋的縐紗之類”，似乎有望文生義之嫌。宋代所謂紗，可以有三種：一種平紋疏薄絲織物，即所謂“方孔日紗”，由來已久；一種為使用了絞經組織的紗，有“暗花紗”(即亮地紗)、“粟地紗”(即實地紗)等；此外才是用強拈紗線織制的縐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