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牧
被稱為“軍火大王”,又是瑞典諾貝爾獎金設立者的阿爾弗雷德·諾貝爾,是一個集各種矛盾于一身的人物,有些描繪他生平的文章,直截了當稱之為“矛盾人物諾貝爾”。
這個人其貌不揚,面無生氣,身材矮小,然而卻又充滿了自信,喜歡調侃別人。
他研究炸藥的時候,有一次發生了爆炸事故,炸死了五個人,包括他的胞弟魯道維格,他的父親老諾貝爾也受了重傷,但是諾貝爾卻置自己生死于度外,繼續研究,在又一次炸藥大爆炸中,他被炸得鮮血淋漓,卻在濃煙彌漫中狂跳呼喊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因為發明和經營炸藥發了大財,但是終其一生,卻沒有度過怎樣豪奢的生活,而且一輩子也沒有結婚。
他聰明透頂(不然就不會在炸藥的研究和經營上,獲得那樣大的成功,并且想出設立諾貝爾獎金這樣既造福后人,又使自己名垂久遠的絕招了)但是對自己文學素養的拙劣卻毫無自知之明,晚年竟致力于寫詩歌和劇本,自然寫出的并不是什么傳世之作。有一次我見到一位瑞典學者,問起這件事,那位學者老實不客氣地說:“是的,但那是很幼稚的作品。”
而最大的矛盾,毋寧說是他一方面當軍火大王,一方面又設立和平獎金,聲明要把獎金授予“為促進國家之間的友誼,確保取消或削減現役部隊,以及建立和普及和平事業作出最有效工作的人。”
記得有一位英國人叫安德魯·伊瓦特寫的有關諾貝爾的文章,還談到了這么一件事:
諾貝爾晚年,見到早年曾經擔任過自己秘書,為他所深深傾慕,但已與他人結婚的伯薩小姐(伯薩這時成了熱心的和平主義者,曾經寫過一本風靡歐洲的書,叫做《放下武器》)的時候,兩個人常常探討維護和平的問題,諾貝爾當時津津樂道的一項設想:是要“發明一種具有大規模毀滅性的武器來杜絕戰爭”。他的這項設想受到伯薩的駁斥,甚至當時就被她推翻了。
諾貝爾的設想:“具有大規模毀滅性的武器足以杜絕戰爭。”乍聽起來,只是癡人說夢,但是在諾貝爾逝世將近一百年的今天,這種仿佛是夢囈的理論,客觀上可能并非全然荒謬,它也可能是科學的預見。
諾貝爾生前自然并沒有發明一種超過火藥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這種武器使作戰雙方都有同歸于盡的危險。就是戰爭狂人,對此也不能多作點考慮。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到現在,常規武器戰爭雖然是在各地連綿不斷的,但是還沒有哪個戰爭狂人敢于發動核戰爭。美蘇關于裁減核武器的談判所達成的協議成就非常有限,但是有一種什么力量迫得他們非得時常坐下來談判不可,這就說明他們雙方都不是無所顧忌的。它從又一個側面,說明諾貝爾當年的設想并非純然荒誕無稽。
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出版了他的新著《改革與新思維》,很有趣,里面有些觀點,竟是和當年諾貝爾的設想不謀而合的。請看書中的這么一小段言論:
“在人口非常稠密和高度都市化的情況下,歐洲的武器——核武器和其它武器——過于飽和。今天,只說歐洲是‘火藥庫,已經不夠了。用最現代化的,不斷完善的技術裝備武裝起來的最強大的軍事集團,在這里相互對峙著。這里集中了幾千枚核彈頭,雖然總共只要幾十枚就足以使歐洲大地變成火的地獄……是為了分裂歐洲繼續各搞各的一體化呢?還是為了東歐和西歐的幸福,以及為了世界其余部分利益,把這兩個一體化結合起來呢?“根據這樣的觀點,戈爾巴喬夫大聲疾呼:“不要對抗,而要合作。”
引述這些對于核戰爭狀況描寫的言語,該不會被人認為是渲染“核恐怖”吧!按照事物的本來面貌來認識事物,應該是一切辯證唯物主義者的本色。
戈爾巴喬夫和諾貝爾在這件事上觀點這樣相同,共產主義者向資本主義世界呼吁“不要對抗,而要合作。”本著舊的觀點是很難解釋的,但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這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對事物的發展,認為有多種可能,比認為只有一種可能要科學一些。對于新的世界大戰是否發生這一問題的看法,我想也應該這樣。認為一定會發生是絕對化,認為一定不會發生也是絕對化。認為有兩種可能,豈不更好?兩種可能性都存在,所以,諾貝爾的設想,戈爾巴喬夫的呼吁,毋寧說要更加現實一些。
我國過去在絕對化觀念的指引下走了許多冤枉路,沿海地區不敢致力經濟建設,大量的錢財投入三線建設和“深挖洞”的活動中去。我們現在,就算必須警惕不要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話,正視大量事物都存在的兩種可能性、掌握辯證觀念,從“絕對化”的死胡同中退出來,總是比較高明的。
(王洪峰摘自《中國科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