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病人的權利

何　倫

作為一個公民，你也許知道公民應享有的基本權利：作為一個消費者，你或許也了解消費者的權利。但是，當你罹患疾病成為一個病人時，你是否知曉作為病人所應有的權利?

傳統醫患關系的維系，通常是以醫者對病人盡義務為重要基礎，是一種醫者權力至上的家長式關系。而現代民主式的醫患關系的重要體現，就是病人權利的確立。當然，病人權利問題并不是近年才提出的，而已有一百多年歷史了。最早的病人權利運動開始于法國大革命時期的1798年，并與當時簡陋的醫療服務相關。近幾十年來，一些國家采取了一系列步驟來保證病人權利的實現。1972年美國醫院協會制定了“病人權利章程”，規定了病人多方面的權益。英國早在1963年就成立了“病人協會”，參與維護病人的權利。我國病人權利問題也正在受到應有的重視。病人權利究竟有哪些內容呢?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五個方面：

第一，享有必要和相應的醫療與護理的權利。我國《民法通則》中規定：公民享有生命與健康的權利。每一個人在其一生中都會面臨生老病死的問題。自古以來追求健康和生存是人的基本愿望，當人的健康和生命受到疾病的侵襲時，自然會產生解除病痛、繼續生存的渴望，這一愿望應該看作是人的基本權益。幾年前在哈爾濱市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個手外傷的病人一夜跑了七家醫院均未得到必要的醫治。這件事受到了報紙、電臺的譴責，因為當事的一些醫務人員不僅違背其道德義務，也損害了病人的基本權利。此后，許多城市改變了急診劃區收治辦法，明文規定，對于急診病人任何醫院都應積極處置。這樣做就保護了病人的基本醫療權利。

第二，對疾病認識的權利。當你患病住進醫院后，除意識不清或處于昏迷狀態外，在通常情況下一定希望7解自己所患疾病的性質、嚴重程度、治療情況及預后好壞等。這種了解疾病有關情況的愿望便是病人對疾病認知的權利。醫生有義務對有關情況作說明，你也有權利要求醫生對有關問題作解釋。當然，一個有經驗的醫生通常會耐心地告訴你有關疾病的診斷、治療、注意事項等，有時還會征求你的意見。你也可以主動向醫生、護士詢問有關自己疾病的情況。不過，對實行保護性醫療措施的病人例外。

第三，知情同意的權利。在醫院做過手術的人或許還記得這樣的情景，醫生在手術前向你介紹手術的根據、目的、效果以及可能發生的意外和并發癥等等，并要你，或你的親屬，或你所在單位的領導簽字。你或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承諾從根本上說，就是尊重病人對自身治療的自主權，也是對病人人格和權利的尊重。上述承諾的過程就是知情同意。知情同意并不限于手術，一切有傷害以及可能有傷害的醫療手段實施前，醫務人員都應加以必要的說明，并取得病人或病人代理人的同意。知情同意是病人自主根剎的體現，當然也是為了一旦發生意外后避免醫患的矛盾或糾紛。作為病人，是否能真正享有這一權利的關鍵，是知情同意中的“知情”，即你是否能基本理解醫生的陳述，特別是能否弄清你將要接受的醫療措施的根據和后果。因此，在承諾前你應抱著對自己負責的態度，傾聽醫生的說明，不清楚時可以詢問，實在無法理解時，可以找代理人替你做決定。一般的代理人次序是：首先是配偶、直系親屬，其次是其它親屬，再次是單位領導。

第四，享有保守個人秘密的權利。許多國家對公民隱私權均有各個方面的規定。所謂隱私，就是屬于個人的不愿他人和社會知曉的事情。隱私權便是隱私不被宣泄的權利，我國法律也有隱私權利方面的條文，如私人信件受法律保護。為何要強調病人的這一權利呢?因為，醫療職業的特點決定了醫務人員可以了解病人許多隱私，許多人為了治病，將從不愿對他人。甚至自己愛人說的隱私告訴醫生。倘若醫務人員無意識或有意泄露病人的隱私，會極大地傷害病人人格尊嚴。所以，病人有要求醫務人員為其保密的權利。我國憲法38條規定：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病人的這一權利體現了我國憲法的精神。當然，作為病人也不應該怕泄露自己隱私，而編造病史，以至影響疾病診治。醫療保密原則是希波克拉底誓言里就提出的醫德要求，兩千多年來一直受到醫療行業的重視，應該相信絕大多數醫務人員還是能夠信守這條原則的。

第五，享有拒絕治療的權利。讀者對這條權利或許會有疑問。找醫生看病，就是要接受醫生的治療，這與拒絕治療的權利不是矛盾嗎?的確，拒絕治療是一復雜的問題，甚至牽涉到道德難題安樂死。首先應該肯定這一權利是正當的，因為醫療措施是在病人身上實施的，病人有根據種種理由拒絕某項治療的權利，醫生只能說服不能強迫病人接受治療。例如某人患急性闌尾炎，由于害怕手術，因而拒絕醫生提議的手術治療，挾以保守療法。其次，拒絕治療必須是一種理智的決定，即在明了拒絕之后果的情況下做出的。如明確急性闌尾炎拒絕手術可能導致穿孔及腹膜炎。當然，倘若拒絕治療的后果嚴重，甚至危及生命，那么這一拒絕就可能不被醫生認可。如上述的急性闌尾炎已經穿孔引起腹膜炎，不手術的話便可能休克致死，醫生無論如何是要說服你手術的，在這種時候拒絕治療，就很難說是理智的決定。拒絕治療所涉及的安樂死問題在此就不贅述了。

除了上述五條病人在醫療過程中的權利，病人對于社會、他人也有因病免除一定義務的權利。例如，因病一個工人可以不去工廠上班，一個學生可以不去上學。一個人疾病程度越重，越可能解除自身對社會的義務。有些人可以根據自己所患的疾病要求調換工種。如皮膚過敏的人顯然不宜做噴漆工作。通常，病人解除社會義務的條件是醫生的證明，如診斷書、假條、收入住院。

病人權利是醫療過程中病人自主權的重要體現，是建立人道的醫患關系的條件。但是病人權利實現，還與以下幾，最相關。

首先，應該理解病人權利是有條件的。有些病人盡管是為了治病，但提出的要求既不合理又無法滿足，不能看作是病人的正當要求。例如用X線和其它檢查已確診為肺結核，卻一定要做CT排除肺癌，這就難說是合理的要求。“知情同意”、“拒絕治療”均是有條件的。此外，病人權利是一種普通的權利，而不是特權，有人小病大體，或讓醫生出具超出其病情的診斷書，均超越了病人的權利范圍。

其次，病人權利同醫生權利密切相關。由于醫生對病人承擔救死挾傷的根本義務，因此醫生的權利同病人的權利應該是一致的，而醫生權利又是病人權利實現的重要保證。為了醫療的目的，醫生對診斷治療有自主的權利。因此，病人自身權利的實現也是以尊重醫生權利為前提的。

最后應當指出，權利和義務是一對孿生姊妹，有一份權利，就有一份義務。當你成為病人并享有病人權利時，且莫忘記作為病人的義務，這便是積極配合治療，保護自身的健康。